來主君交好的詩人?雖多,可李長安最?愛的是李白,其次就?是杜甫,主君的老師沈初則是愛杜甫還要勝過愛李白。
李泌也因此對杜甫這個如今在大?唐詩壇隻是略有些?名聲的小詩人?上了一點心,然後就?發現了杜甫的天賦。
李泌認為杜甫的詩才應當不弱於如今大?唐詩壇雙子星李白王維,名氣比不上後二者更多可能是杜甫擅長的題材和如今大?唐喜愛的華貴典雅不太符合罷了……
對這種老天追著塞飯吃的詩人?來說,寫一首好詩就?跟喝水一樣簡單。
很明顯的例證就?是他起碼能感覺出來題目難,但是杜甫根本就?感覺不出來題目難易。
他能考滿分是因為他會所有的題,杜甫能考滿分是因為所有的題在他看來都是一加一的難度。
“既然十?七郎也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杜甫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來。
他自?己也認為他今日這首應製詩寫的不錯。
李泌忍不住看了杜甫兩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還年輕,跟著壽安公主日後總會有出頭之日,不用在意一兩次的失敗。”
看來老天是公平的,同樣是十?分的天賦,他平均分配給了各項天賦,杜甫卻?是拉滿了文才,其他各項天賦都平平無奇。
杜甫:“?”
方?才你?還說這題目對我來說不難,怎麼?現在這語氣就?跟我已經落榜了一樣?
“實在不行就?請壽安公主舉薦入仕嘛。”李泌眉飛色舞拉著杜甫往貢院外?走,邊走邊講著,“其實不入仕也行,你?知道怎麼?修城牆嗎?修城牆可有意思了,可以指揮手下的工人?搬磚……”
數日後,尚書省的閱卷官員已經將此次的考卷批閱完畢,送入了右相?府,由身兼中?書令職位的李林甫最?終裁決。
“此次舉子大?多答的不好。”尚書省郎中?小心翼翼道。
李林甫看似十?分穩重,淡淡道:“答的不好,那也要寧缺毋濫。本次恩科是為了擇賢才,既然沒有賢才,那寧可不擇錄也不可讓平庸無能之輩入朝堂。”
郎中?道:“右相?說的是,所以隻選出了幾份卷子,這幾人?中?有二人?答的格外?好,其餘者略差一籌但是比起其他舉子也算不錯了。”
這句話隱含的意思就?是有兩個人?試卷分太高,尚書省考官不知道是要留著還是要刷下去,就?隻能拿給李林甫這位中?書令裁決。
“此二人?是誰?”李林甫眼中?精光閃爍。
“一個是詩科,名叫杜甫,祖父是杜審言,而今家中?已經沒落了,一個是策科,名叫李淼,也是沒落的官宦子弟。”郎中?道。
李林甫眯了眯眼:“本相?知曉了,待到放榜前一日,本相?自?然會把?名單擬出來。”
都是破落戶啊。
與此同時,楊釗坐在了虢國?夫人?府中?,他的對麵坐著的則是太子李亨還未過門的新良娣,張良娣。
“良娣說,太子想要和我聯手。”楊釗輕輕低頭吹了一口滾燙的熱茶。
張良娣笑道:“楊太府卿難道不想再進一步嗎?隻是需要楊太府卿在陛下麵前遞一句話罷了。”
第172章
翌日,梨園內一片絲竹之聲。
風流天子李隆基%e4%ba%b2自排了霓裳羽衣曲,編舞讓舞姬跳舞,楊貴妃領舞,他則%e4%ba%b2自吹笛伴奏。
一舞罷,楊玉環微微喘氣走?到繡凳前,接過婢女遞上的汗巾擦著汗。
“三郎倒是連汗都沒出。”楊玉環白了李隆基一眼。
“聖人?龍馬精神,吹一首曲子小事一樁。”楊玉瑤也入宮陪著李隆基玩樂,奉承道。
李隆基哈哈大笑兩聲?,他十分喜歡旁人?誇他身強體壯,尤其是美貌的女子誇他,每每聽到楊家姐妹的稱讚,李隆基都覺得自己仿佛還沒有老,而是與楊家姐妹一般年紀一樣。
就在此?事,楊釗才姍姍來遲,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向李隆基賠罪:“陛下見諒,臣有事來遲了。”
他與楊家姐妹一樣,也是李隆基的寵臣,時常與李隆基一同玩樂。
李隆基嗔怪道:“你還有什麼事情,竟然還能?誤了和朕約好的時間。”
語氣沒有怒意,反而帶著一絲調侃。
“臣剛從尚書省過?來,陛下頒布恩旨命尚書省主持此?次恩科,禦史台監察,臣是禦史中丞,自然要過?去看一看。”楊國忠陪笑,把話題往此?次恩科引。
“朕記得是右相主持、王鉷監管此?次恩科。”李隆基想起來了,他幾月前的確下令過?今歲加開一次恩科。
“是這麼一回事,隻是臣聽說此?次神童李泌也參加了考試,好奇被陛下稱讚過?的神童到底有多聰慧,特意繞路過?去看了一下他的試卷。”
楊釗笑著,先點出了“被陛下稱讚過?的神童”一句。
李隆基果然升起了好奇心?,他思索片刻,終於響起了這個人?是誰。
“原來是遼東李氏的那?個小神童啊。”李隆基目露追憶之色。
那?一年是開元十六年,他還正當年紀,春秋鼎盛。李隆基已經記不太清李泌的臉了,卻依然能?記得清自己當年風華正茂的模樣。
“他如今也到了能?入仕的年紀了啊。”李隆基感?慨著。
“不過?他參加恩科乾什麼,他七歲時候朕便金口玉言點過?日後讓他入仕,如今年歲到了直接讓吏部授官就是,再考科舉豈不是多此?一舉?”
收到楊釗眼神暗示的楊玉瑤笑著接話道:“這位自小就聲?名?在外的神童可心?高氣傲著呢,一心?想和天下讀書人?比個高低,這次來參加恩科也是藏了真名?,想著即便不靠聖人?誇讚的名?頭?僅憑自己的本事也能?一鳴驚人?。”
李隆基笑了笑:“久負盛名?,心?高氣傲也是難免。”
他自己年輕時候就是天才,對少年天才的心?思還能?頗能?感?同身受的。
不過?幾人?也隻這麼輕巧提了一句,隨後就又聊起來玩樂之事,楊釗還趁機將?自己這段時間掌管太府的賬冊給李隆基看了,趁機邀了功……
放榜前半日。
貢院周圍已經圍了許多早早就來此?等待的書生,他們大多都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聊著天,談論著詩詞歌賦和國家政事。
隻是沒有幾個人?有心?思深入聊天,大部分人?都憂心?忡忡盯著貢院院門。
此?次的題目極難,大部分人?在考完之後知道自己題目做的不好便不等到放榜就早早離開了,剩下這部分還抱著希望之人?則是舉子中出挑的一批人?,還對結果抱有希望。
杜甫也與李泌攀談著,目光卻時不時往院門看。
李泌看著杜甫這幅緊張模樣,歎息一聲?:“此?次若是沒有考中……實非子美之過?。”
杜甫聽出了李泌話中的安慰之意,卻沒有出聲?。
忽然,院門大開,眾位舉子一擁而上,圍著官吏。
官吏將?一張空白無一字的榜張貼於牆上,冷著麵宣布:“此?次恩科,無一人?中榜,爾等散去吧。”
說完也不管已經炸了的人?群,徑直走?入院內關上了貢院大門。
李泌輕歎一聲?,抬眼再看杜甫,杜甫已經麵色蒼白。
“此?非子美之過?,李林甫乃是中書令,掌管尚書省,此?次恩科由尚書省主持,縱然子美才華再高,也難抵奸臣霍亂朝綱。”李泌安慰著杜甫。
杜甫麵色蒼白,抬起頭?勉強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是甫才華不夠……”
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了。
杜甫以為他有才華,能?夠中舉,將?一身才學貨於帝王,能?夠在朝堂上慷慨陳詞勸諫帝王,能?夠在地方上治理一方百姓,實現他致君堯舜上的政治理想。
可他甚至連仕途都踏不上去,滿腔的抱負仿佛笑話一般。↑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上一次洛陽失利,杜甫尚且能?夠安慰自己年少,一次失敗不算什麼,可這次,他隻考了他以為自己最擅長的詩,卻依然一無所獲……
杜甫腳下踉蹌兩步,分明站在人?群之中,分明四麵都是路,卻覺得自己麵前一條路都沒有。
他真的有本事嗎?
連詩他都寫不好啊。
舉子之中也騷動了起來,有人?憤怒道:“必定?是李林甫這個奸臣把持恩科,為阻斷聖人?視聽方才絕我等仕途!”
“諸位,奸臣當道,聖聽蒙蔽,我等理應死諫!”有人?悲戚道。
十年寒窗苦讀,一朝之間化作?流水消散,還明顯有陰謀,哪個讀書人?能?受得了呢?
隻是李林甫早就預料到可能?會有暴動,早早就調了金吾衛在此?。
“退下!”金吾衛亮出來白晃晃的刀劍,嗬斥著想要到右相府尋個說法的讀書人?。
麵對著寒光淩冽的刀劍,縱然舉子們再不願意,也隻能?認命離開。
杜甫被夾雜在人?流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朱紅的貢院高牆。
他曾經寫“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許多人?都誇過?他這首詩寫得好。
寫下這首詩的那?年他才二十四歲,以為自己終究有一日能?夠在天下人?之中%e8%84%b1穎而出。
最終卻是“儒冠多誤身”。
杜甫眼皮一眨,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又思及是在街上,卻還要顧忌讀書人?的臉麵,隻能?拚命眨了幾下眼,把眼淚逼了回去。
“子美?”
聽到李泌關切的聲?音,杜甫抬起頭?,匆匆道:“我還有事,就要先與十七郎辭彆了……”
李泌看著杜甫佝僂的脊梁,抬起的手?緩緩放了下去,歎了口氣。
站在哭聲?四起的人?群中,李泌環視一圈,所見之處人?人?都是雙目通紅,不少舉子都抹著眼淚。
李泌攥緊了垂在衣袖下的拳頭?。
他不禁想,他今日能?夠如此?淡定?站在這,究竟是因為早就知曉這一切不過?是李林甫的一場權勢炫耀,知道壽安公主的謀劃,知道太子和楊釗的後手?,還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想要出仕還有其他路可走?呢?
倘若他沒有顯赫的家族,沒有名?傳天下的名?聲?,隻有一身無處施展的才學,是否他今日也會如這些舉子一般隻能?眼睜睜看著空白的榜痛哭呢?
李泌眨了眨眼,垂在衣袖下的雙手?攥起了拳頭?,直勾勾盯著那?張空無一字的榜看了許久,隨後才麵無表情轉身離開。
他比這些舉子要幸運。
起碼他能?報仇。
李泌直接回到了太子府,見到李亨,第一句話便是“此?次恩科無一人?中舉,殿下可還記得泌先前之言?”。
李亨已經收到了消息,臉上笑容燦爛,拍手?笑道:“好好好,看來李林甫果真害怕文曲星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