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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流蘇微微顫唞著,遮擋住了李長?安的視線。

李隆基那麼迷信的一個人倘若知道安祿山可能有克父母的嫌疑,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把一聲“胡兒”喚出口。

看?來楊玉環根本就沒跟李隆基提過這件事?啊,她不認安祿山的一句“娘”,卻?讓李隆基喚安祿山“胡兒”……

李長?安迅速瞥了被安祿山逗得哈哈大笑的李隆基一眼,低下頭?專心對?付她桌案上的點心了。

給安祿山添堵、給自己樹立“早辯奸賊”形象、提醒楊玉環,她的三個目的今夜都已經完成了。

至於日後李隆基會背負認賊作兒的糟糕名聲和李隆基會不會被安祿山克死,跟她有什麼關係?

在上首無人注意下,李林甫的席位上空了片刻,隨後李林甫又坐了回來,麵上滿是笑意。

片刻後,一個宦官走到李亨身邊為他斟滿了酒,李亨仿佛受到什麼信號一樣起身向李隆基告罪:“兒不勝酒力,想要出去透透風。”

李隆基本來看?見李亨就煩心,李亨走了他正好清靜,於是揮揮手,允許了李亨出去,嘴上依然與楊玉環說?笑,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李亨有些嫉妒看?了一眼宴會上和樂融融的景象,心中覺得他仿佛就像是個多餘人一樣。

他心裡歎了口氣,收拾好了心情,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被宦官攙扶著出了殿門,走到龍池旁透氣。

看?到站在池邊透氣的武將後,李亨眼神一亮,立刻快步走了上去。

“義兄!”

王忠嗣正因為看?了半截安祿山跳胡旋舞鬨心,半途就離了宴席,站在池邊透氣,乍一聽到有人喚自己,下意識回頭?。

“殿下。”王忠嗣恭敬行了個叉手禮。

李亨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呢?”

王忠嗣正經道:“殿下是儲君,臣本就當不起殿下‘義兄’之稱。”

李亨麵露受傷神情:“莫非義兄也覺得應當遠離我嗎?”

龍池中的湖水平靜,原本上麵結了一層薄冰,可今日有宴會,宮人便將湖麵上的薄冰砸碎了,放上了宮燈,宮燈漂浮在水麵上,隨著湖水起伏,美極了。

李亨看?著湖麵,苦澀一笑:“當年我還?未被封王之時,我與義兄還?曾在此湖上泛舟玩耍。義兄年紀比我略長?幾歲,還?是義兄教?會了我鳧水。”

隻是他沒想到當年的人如今竟然成了四鎮節度使,倘若他早知道王忠嗣會有這樣的出息,當年就該與王忠嗣多交好一些。

皇甫惟明折了,他必須再拉一個位高權重的將軍到他的陣營中才行。有將軍做盟友,他才能有地方養兵,逼宮也得有軍隊才能逼宮啊。

王忠嗣聽到李亨提起當年,麵上的表情頓時就柔和了起來,他低聲道:“殿下已經是大唐的太?子了,臣是外臣,私下交談總歸是不好。”

李亨聽出了王忠嗣語氣的軟化,連忙道:“隻是年宴上與義兄偶然遇見罷了,並非私下見麵。”

他苦笑:”難道我成了太?子,義兄就不是我的兄長?了嗎?”

王忠嗣心頓時軟了下來。

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個手持宮燈的小?宦官忽然消失了。

第152章

吳懷實接到了手下人的稟告之後眯了眯眼,揮手招來一個小宦官:“咱記得酒庫裡還有一壇子上好的劍南燒春,你去?拿出?來。”

右相托他將聖人帶到?外邊透透風,他身為宦官,自然有他的辦法讓聖人出動提出出?去?透氣。

端著酒壺,吳懷實躬身進了殿內,沿著殿牆邊緣往裡走,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路過王公大臣席位時,視線和李林甫一交而錯。

李隆基興致正高,楊玉環和楊玉瑤輪流給他勸酒,十幾杯酒下肚,李隆基也沒有感覺到清酒被換成了劍南燒春。

隻覺得越喝越上頭?,畢竟年紀上來了,酒喝多了頭?便有些暈。

李隆基搖了搖頭?,抬手拉著身側高力士的手站了起來,對楊玉環道:“朕不?勝酒力,出?去?透透風,你先與三姐喝著。”

楊玉環點?點?頭?,貼心道:“妾身讓宮人煮一碗醒酒湯候著陛下回來。”

花萼相輝樓在興慶宮的西南角,因著修建此樓時李隆基%e4%ba%b2言“與民同樂”,所以樓的一側挨著宮牆,從樓中出?去?就直接能到?宮外,另一側則出?門就是龍池禦園,已經有幾個不?勝酒力的臣子在龍池邊上透氣了。

李隆基也不?欲引起旁人注意,所以隻帶了高力士與吳懷實二人沿著龍湖散步透氣。

寒風吹在他的臉上,頓時將酒氣吹散了不?少,李隆基昏昏漲漲的頭?腦也清醒了一些。

“等等。”李隆基忽然停住了腳步,眯著眼睛往遠處看,表情微妙了起來。

無論是王忠嗣的紫袍還是李亨的太?子衣袍,都十分顯眼,如今天色雖然已經黑了,可禦園中處處掛著宮燈,看不?清表情,但是想要辨認來人身份卻不?難。

高力士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池邊說話的王忠嗣與李亨二人,對李隆基的心思十分熟悉的他頓時心裡就一咯噔,知道事?情要壞。

他連忙搶在李隆基之前開?口:“奴聽手下人說,王將軍入朝以後整日?待在府中,想必今日?才?有緣分與太?子在年宴上相見,一敘舊情呢,畢竟王節度使也是在陛下眼前長大的孩子,與陛下情同父子,與陛下的子嗣便如兄弟一樣。”

李隆基收回了視線,淡淡道:“回去?吧。”

高力士提著的心卻沒有放下去?,聖人既沒有說不?信也沒有說信。

這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尤其是高力士跟了李隆基幾十年,他太?清楚這位君主有多麼多疑猜忌。

偶爾他心裡也會想,聖人怎麼會對自己的兒子多疑到?了這樣的地步呢?當初多疑如武皇尚且沒有把子孫都拘束在十王宅、百孫院中啊……

可他畢竟隻是個閹人,沒有兒子,也沒法?評價天家父子之間?的事?情。

李隆基回到?宴席上,興致已經比方才?要淡了許多,雖然還是飲酒作樂,可手中卻隻是端著酒盞,沒有如先前一樣一杯杯往口中送。

“右相交代的事?情咱已經辦妥了。”吳懷實手中端著酒壺,給王公大臣們斟酒,走到?李林甫桌案邊給他斟酒時候,嘴%e5%94%87微微開?合,從齒縫間?露出?了一句聲如蚊呐般的話。

李林甫端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也壓低了聲音。

“本相就提前恭喜吳將軍的侄子高升了。”

吳懷實雖然已經入宮做了宦官,可他和高力士那樣全家都不?在了、一心隻忠誠於李隆基的宦官不?一樣,他有侄子,他的侄子還在朝中為官。

李林甫恰好既是右相又是吏部尚書。

又飲了一口酒,李林甫呼出?一口淡淡的酒氣,他平日?不?太?喜歡喝酒,覺得喝酒會讓人的頭?腦不?清醒,奈何大唐人人都好酒,尤其是聖人也好酒,李林甫便也隻能喝幾杯。

往日?他覺得酒不?好喝,今日?這杯酒味道卻不?錯。

李林甫仰起頭?將酒盞中的酒水一飲而儘。他知道聖人不?會因為今日?看到?了王忠嗣與李亨見麵便大發雷霆,可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聖人這樣多疑的性子,隻要他日?後略微一挑撥,這顆種?子就會從聖人心裡破土而出?。

到?了那時候,隻要李亨與王忠嗣有一點?勾結的跡象,聖人便一定會雷霆震怒。

李亨也就坐不?穩太?子之位了。

寬大的袍袖遮住了李林甫那雙冰冷的眼睛。

鐘聲一聲接著一聲,響徹大半個長安城。

天寶四?載,到?來了。

散了宴席後,李亨剛滿麵春風坐上了他的太?子車架,就被?駕車的宦官往手中塞了一張紙條。

李亨坐在輿車上,打開?紙條剛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隨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定格在了憤怒上。‖思‖兔‖網‖

他憤懣一錘大%e8%85%bf,恨恨將紙條結實放回了袖子中。

高力士叮囑他不?要再試圖拉攏王忠嗣了,說今夜他與王忠嗣聊天被?聖人看了個正著。

可天地良心,他是想有勾搭王忠嗣的心思,但是他今晚真的隻是與王忠嗣敘舊,根本就沒有開?始勾搭王忠嗣啊。

何況他堂堂大唐太?子,難道連跟大臣說兩句話都不?行嗎?

那詔獄裡麵的囚犯都還能和牢頭?說幾句話呢!

李亨滿腹怨氣,狠狠在心裡罵了一聲。

昏君!沒有一個為君為父的樣子!

李亨長歎了一口氣,頹喪任由?自己癱在車廂中。

得了,王忠嗣是難拉攏了,再看看旁人吧。

李亨也不?是不?知道李隆基忌憚他拉攏朝臣,可李亨也沒辦法?啊。他手下要是一個人都沒有,怎麼穩住他的太?子之位。隻依靠李隆基對他的信任嗎?

那老東西對他根本就沒有信任!他手上要是一點?勢力都沒有,李林甫那條瘋狗就能把他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正月,王忠嗣便要回朔方了。

李長安給他送行。

剛下了一層薄雪,雲層幾重厚,灞橋上還有些打滑,柳樹尚未冒芽,乾枯的枝上蓋著一層雪白的雪,城門處也沒有幾個人進出?,隻有守城的士卒搓著手哈氣。

“阿兄不?等過了上元節再走嗎?”李長安有些舍不?得王忠嗣。

其中僅僅有七分的原因是因為對免費私教的舍不?得,剩下三分都是李長安的真情流露。

足足三分真情呢!

王忠嗣柔和看著李長安:“長安城不?需要我,朔方的將士和百姓需要我,我待在長安城也沒什麼事?情做,還不?如早些回邊疆。”

王忠嗣在邊關與契丹回紇互市,擴充戰馬,修建大同,安撫百姓,朔方萬裡邊塞安然,已經十數年沒有發生過戰爭了。

“我送阿兄的書,阿兄可看完了?”李長安拉著王忠嗣的衣袖詢問。

王忠嗣麵露無奈:“我知曉二十九娘是想要讓我戒備李林甫,他隨是我的上官,可手也伸不?到?朔方,你不?用?擔心奸臣害我。”

他這個二十九妹,腦子整日?不?是想著安祿山造反就是想著李林甫害他,要不?然就是太?子是個掃把星……小小年紀,腦子裡怎麼想的都是壞事?呢?

李長安怒其不?爭,狠狠磨了磨牙。

她就知道!

王忠嗣這個養父腦,根本不?會想李隆基一點?不?好!

“唉……總歸你多防範一些,說不?準你手下哪個官員會被?李林甫安祿山收買誣陷你呢。”李長安長歎一口氣。

“我記住了,二十九娘不?必為我擔憂,下次再見麵,我還要%e4%ba%b2自帶著你熟悉邊關防務呢。”王忠嗣爽朗笑著,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好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