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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跟李泌搭話。

難怪口音聽著這麼熟悉,李泌被劉五六熟悉的口音勾起了傷心?事,他沉默片刻,而後才?開口:“李十七,博州清平縣人。”

劉五六用沾滿泥巴的手拍了拍李泌的肩膀,語氣更加%e4%ba%b2切了幾分道:“竟是老鄉,害,你是剛來洛陽吧,不用怕人生地不熟,咱們博州今歲日子不好過,伊川縣這邊好多?都是咱們博州逃難來的老鄉哩,咱們隊十個?人裡麵就有四個?博州來的老鄉。”

河北二十四州裡博州受災最重?,又離洛陽不算太遠,所以逃荒至此的博州百姓並不算少?。

“你也彆想著從前啦,到了這咱們就是李娘子的人,隻要好好乾活,天?天?都有吃不完的胡餅,喝不儘的熱湯……前麵的事就都忘了吧。”劉五六用一副過來人的口%e5%90%bb安慰李泌。

能狠得?下心?背井離鄉舍棄良民身份逃亡至此的博州流民,一般都是實在活不下去,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全家死得?隻剩下一個?的孤家寡人,但凡能活下去,故土難離思想根深蒂固的百姓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吃不完的胡餅,喝不儘的熱湯?”李泌喃喃道。

劉五六樂了:“都是老鄉,咱還能騙你不成,一天?五個?大錢,能買五個?大餅,大夫說洪水後麵容易有瘟疫,咱們李娘子心?善,專門熬了不要錢的熱湯,人人都能拿碗打水喝,可?不就是吃不完的餅子,喝不儘的熱湯?”

“實話告訴你,咱們隊的窯爐雖說有點小問題,可?隻要好好乾,咱們兄弟一心?,一趟也能燒出?幾萬塊磚,一人能多?分十幾個?大錢的績效工錢哩。”劉五六看著李泌嫻熟的抹磚動作,眼珠子轉了轉,麵上的笑容更熱情了。

“咳咳……劉大哥,磚窯又堵了!”一個?被灰糊了一身的黑臉漢子咳嗽著從窯爐後麵跑了出?來,嚷嚷著。

正?在跟李泌吹牛的劉五六老臉一紅,看了李泌一眼,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抬腳往窯爐後麵走,邊走邊罵罵咧咧:“這該死的爐子,前日不才?剛堵了一回……”

李泌看著罵罵咧咧的劉五六,嘴角卻不由高高揚了起來。

他知道劉五六是覺得?他乾活嫻熟所以想給他畫大餅忽悠他乾活,可?這種小心?思並不讓李泌反感,李泌反而覺得?可?愛極了。

劉五六最煩惱的事情也就是磚窯又堵了,他不用擔心?吃著這頓沒有下頓。

劉五六的腦子裡會想著拉攏乾活麻利的同鄉,他不會去想著造反謀逆。

李泌抬起頭?看著天?空,刺眼的陽光逼得?他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轟隆的磚窯開爐聲不絕於耳,中間還摻雜著工人的交談聲和罵罵咧咧的笑罵聲。

鼻子中充斥著的也不再是屍首的血腥氣,而是嗆鼻的灰塵氣。

恍惚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還沒有見到李長安,可?李泌覺得?他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何?都受到了天?災,伊川縣的現狀卻和清平縣截然不同的原因了。

李泌麵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半月來壓在他心?上的沉重?心?裡負擔也鬆了許多?。

他不怕死人,他隻是怕人死了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劉五六依然在那罵罵咧咧,李泌走了上去,看到了惹得?劉五六憤怒的原因。

這個?磚窯出?煙的煙道有三條,其中兩條都還能順利往外冒著灰白的煙氣,另一條卻被堵住了,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稀稀拉拉的往外吐氣。

劉五六正?帶著幾個?人拿著棍子往煙道裡麵捅,捅出?了一堆堆沒燒乾淨的灰色炭塊。

熏出?的煙霧把他們籠罩住,熏的人一聲一聲停不住地咳嗽。

李泌觀察了一陣,冷不丁道:“這條煙道裡麵塌了,要想修好得?把炭塊都清理出?來重?新修這條煙道。”

“什?麼?”劉五六停下了罵聲,手裡還握著前半截都被燒黑了的棍子,抬頭?詫異的看向李泌。

“你會修磚窯?”

李泌矜持點點頭?:“我?曾經?帶頭?修建過十幾座磚窯。”

不是李泌吹噓,論起修磚窯,專業的師傅也未必有李泌經?驗豐富,想當初他在漳縣,可?是專門找師傅學過怎麼修磚窯,憑著一手帶領屬下做大做強的本?事才?短短幾個?月就升職成為了管事……若不是被李長安抓住了,他還能領著屬下再修幾十座磚窯。

劉五六打量著李泌,似乎是在評價這個?新來的小年輕靠不靠譜,想到李泌那熟練的抹磚手法?,加上現在反正?他也修不好磚窯的現狀,劉五六心?中的天?平傾斜了。

反正?最差也不過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讓這小子試試唄。

劉五六樂了,他拍拍李泌的肩膀,蹭了他一胳膊的灰:“李兄弟,你說咋乾咱們就咋乾!”

忙活了一天?,李泌指揮著人修好了煙道,中途還有不少?其他磚窯隊伍的人“路過”這偷看一眼,終於趕在天?黑前修好了煙道。

“裡麵點上幾塊炭熏一熏濕氣,明早應該就能用了。”李泌觀察了一下磚縫裡黃泥的乾濕,決斷道。

雖說最好還是多?放幾日讓黃泥自己風乾最好,可?現在時間就是銅錢,這一個?隊十口人嗷嗷等著乾活結算工錢,自然是越快能用越好。

第二日一早,劉五六%e4%ba%b2自點燃了柴火,本?隊裡麵十個?人加上其他隊伍裡湊過來看熱鬨的十幾人一起屏息凝氣看著煙氣從煙道裡麵冒出?來,煙氣一開始還隻是細細一條,然後越來越粗、越來越粗……

“通了通了!”眾人歡呼一聲。

李泌正?看著煙氣,忽然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李泌一抬眼,對上了幾張滿是激動的臉。

“李兄弟,我?一見你便覺得?%e4%ba%b2切……我?們的窯爐近來有點毛病,那個?黑炭放進去怎麼都點不著。”一個?笑容滿麵的中年男人握住了李泌的手。

“去一邊去。”一個?精瘦老頭?一%e5%b1%81·股拱開了男人,轉而握著李泌的手直接把他從人群裡扯了出?來,“俺那個?爐子也有點毛病,李郎君先幫俺們看看哩。”

“呸,不要臉的老孫頭?,李郎君是我?們第六大隊的人,該先給我?們隊修窯爐才?對。”一個?身高七尺的男人拉住了李泌的另一隻胳膊。

等劉五六從磚窯裡麵出?來之後,外麵已經?沒有了李泌的人影,他懵逼看著自己隊伍裡麵那幾個?縮在角落的人:“李十七人呢?”

“被搶走了。”一個?弱弱的聲音回應道。

劉五六一跺腳,哀嚎:“哎呀這群天?殺的壞才?,李十七是咱們的人啊,咋能就這麼被搶走……”

三天?後,忙得?腳不沾地的李泌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歇一歇了。

這幾天?他連軸轉,一天?要修十幾個?窯爐。沒辦法?,這些窯爐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窯爐,用了也有四個?月了,從早到晚的時候就沒有停歇過,自然會出?一點小問題。

會修窯爐的師父又就那麼兩三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大問題他們來修,小問題就隻能靠這些工人自己搗鼓。

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個?會修窯爐的李十七,當然是可?勁壓榨了。

連軸轉了三天?的李泌精神卻比剛來的時候要好上十倍,李泌如今滿腦子都是修窯爐修窯爐,每日兩眼一睜就已經?有十幾個?人在他床邊排隊拉他去修窯爐。

一張張充滿了希望的臉漸漸代替了李泌記憶中那張充滿了仇恨和絕望的陳大刀的臉。

隻是偶爾,李泌會覺得?可?惜。

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是陳大刀沒有孤注一擲叛亂,而是逃難逃到伊川縣,是不是今日這些在廠房中穿梭的忙碌身影中也會有陳大刀一個?呢?

倘若李長安能把磚窯開在清平縣,或許清平縣的百姓也能有吃不完的胡餅,喝不儘的熱湯吧。

要是陳大刀也能跟著李娘子,他肯定舍不得?拋出?命去造反。

“李十七,管事找你。” 思 兔 網

一道聲音將李泌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李泌連忙回應:“這就來”

李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身在長安城的李長安打了個?阿嚏,揉了揉鼻子。

“誰在惦記我?……”李長安嘟囔了一陣,又重?新將視線投向擺在她麵前桌案上的那份詔令上。

她在長安逗留這麼久,一直遲遲不回洛陽,就是為了等這個?消息。

這是幾日前剛剛頒布的詔令。

李隆基首先分封了四位道教真人。

[莊子號為南華真人,文子號為通玄真人,列子號為衝虛真人,庚桑子號為洞虛真人。其四子所著書改為真經?。1]

這倒是沒什?麼,她那個?怕死的渣爹李隆基這兩年是越來越沉迷修道了,不但沉迷修道,而且還迷信……

李長安注重?的是後麵緊跟著的這幾句。

[改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左右丞相依舊為仆射,又黃門侍郎為門下侍郎。東都為東京,北都為北京,天?下諸州改為郡,刺史改為太守。2]

她在長安這幾個?月就是為了等這半句話天?下諸州改為郡,刺史改為太守。

第103章

以?郡代州,其實從實際意義來看也就隻是換了個名字,天下的各個州變成郡,刺史變成太守,除了名字變了其他什麼都沒變。

但是?要真的是?什麼都?不變,那朝廷大費周章改名字乾什麼呢?一個人要改名字尚且會帶來許多麻煩,何況天下每一個州都改名字呢。

州郡之間的區彆這個還得追溯到漢朝,她們大唐是?出了名的喜歡唐承漢製,李長安覺得李隆基要把州改成郡應該也有效仿漢朝的意思。

漢又承秦製,所?以?一開始漢朝實行的製度是郡縣製,朝廷-郡-縣這樣?的製度,在地方實行郡-縣兩級製度。

可後來漢朝北擊匈奴,土地多了,郡就多了,這時候皇帝就管不過來這麼多郡了,所?以?就在郡之上再置州,變成了州-郡-縣三?級製度,數個郡屬於一州,州設置州牧,皇帝隻需要管州牧,然後州牧再去管郡守。

而大唐目前?實行的是?朝廷-州-縣製度,也就是?在地方上實行州-縣兩級製度,可大唐又比漢朝更喜歡對外擴張,所?以?目前?大唐有三?百五十八個州,是?漢朝郡數的兩倍有餘,漢朝郡太多都?管不過來,更彆提唐朝了。

所?以?大唐有學有樣?,太宗將天下劃分為十道,李隆基有在前?幾年分天下為十五道,各道設置監察使監督各州刺史。

這次改州為郡,就是?正式將州-縣兩級製度改成了道-郡-縣三?級製度,據李長安所?知,朝廷也的確要在各個道設置穩定的監察使,而不是?像先前?一般監察使兩三?年一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