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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作馬,香氣滿殿人?滿宮,如今卻是空空落落,磚縫中都往外冒雜草。

李長安站在長清殿前看了許久,心中複雜難言。

這座宮殿曾經結結實實地?庇佑了她兩?年。

人?走?茶涼,誰能想?到眼前這座破敗宮殿曾經住著的是冠絕後宮的寵妃呢。

跟在李長安身後的明月也不禁露出了兔死狐悲的悲傷表情。

“拿著我的魚符找人?將長清殿清掃一遍吧。”李長安吩咐明月。

“你若還念著長清殿,我讓人?日日來掃洗便是了。”

沒等到明月接過李長安遞過去的魚符,一道溫婉的聲音便從二人?身後響起。

李長安下意?識回頭一看。

來人?身穿一身織金石榴裙,披鵝黃披帛,眉心貼著一點翠鈿,頭梳高髻,簪芙蓉花,端是芙蓉如麵、柳如眉。

“我在宮中坐著也無事,便出來尋尋你。”

來人?正是楊玉環,她款款走?到李長安身邊,看著麵前荒涼破敗的長清殿眸色不明。

“總是新人?換舊人?。”楊玉環淡淡道。

從前是武惠妃,如今是她,她若是死了也還會有新人?寵冠後宮。

她若死了,這長清殿的如今便是她的日後。

“走?吧。”楊貴妃側頭吩咐了身邊的內侍一聲,內侍點頭哈腰,接過命令一溜煙兒就跑開了,應當是去找人?清掃此處了。

楊玉環帶著李長安回了她的宮殿,殿內的擺設卻不豪奢,還稱得上一句樸素。

她解釋道:“我隻在大明宮住今歲一年,明年開春就會搬到興慶宮。”

隨著年紀增大,李隆基待在興慶宮的時間越來越長,興慶宮幾次修繕,規模已經比大明宮小不了多少了。

興慶宮本是李隆基還未繼位前的東宮,按照道理應當留給新太子。可惜道理在李隆基這無用,太子李嶼還得乖乖地?待在十王府裡?麵接受監管,東宮根本輪不到他?住。

不過李長安猜測也可能是李隆基心虛……

畢竟大明宮裡?發生的事不太愉快,李隆基在這裡?逼迫他?的祖母武則天退位,又在這裡?殺死了韋後,後來也是在這殺了他?的三個兒子。

李隆基在大明宮裡?做了這麼多虧心事,李長安覺得李隆基睡在大明宮內很難不做噩夢。

入了內殿,楊玉環嫋嫋坐下,輕輕撩了撩鬢發,笑著看向李長安:“說吧,你想?給你那個老師謀個什麼官職?”

“監察禦史。”李長安道,“正八品的官職,正好?在進士授官的範圍內。”

新科進士授官最高也就授到八品,大部分都是九品的微末小官。

“我知曉了。”楊玉環沒有問監察禦史是個什麼官。

她其?實對於朝堂上的官職也不太清楚,不過楊玉環還是沒考慮就答應了下來。

四品以下的官職,她對李隆基開口,李隆基還沒有不應承她的。

何況楊玉環如今也沒向李隆基開過幾回口。

“不必你開口,我今日帶了寶物來獻給父皇,順道求他?,隻需你在一旁幫扶兩?句便可。”

李長安指了指她帶來的箱子,看了一下周遭,確認宮人?離得足夠遠後,她才抬起衣袖遮住嘴巴,湊到楊玉環耳邊。

“這個夜明珠放在父皇寢殿便可,你可彆讓它離你太近。”

楊玉環挑挑眉。

李長安解釋了一下她編造的“正當”原因:“寶物雖好?,對女子生兒育女卻不太好?,就如同麝香一般。”

“撲哧。”楊玉環笑了笑,如桃花盛開一般明媚,嘴裡?的話卻十分冷淡又尖酸刻薄。

“他?這個年紀,有心也無力了。”

第60章

李長安聽著楊玉環這話,也?是想到了李隆基的年紀,聳聳肩。

她是李隆基最小的孩子,也?虛歲十歲了,李隆基如今已經五十六歲,年少又縱欲,早就虧了底子?,按照楊玉環的意思,恐怕李隆基不僅是生兒育女不行。

要她說,李隆基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壽王李琩是李隆基的第十八子,壽王都比楊玉環還?大好幾歲呢,李隆基真算起來都夠給楊玉環當爺爺了,老不要臉的東西還在這霍霍小姑娘。

“總歸還是離遠一些好。”李長安道。

楊玉環捏了把李長安的側臉,嘴角含笑:“我聽你?的便是了。”

“你?去荊州,給我帶禮物了沒有?”楊玉環對李長安不像是對晚輩,倒像是朋友一般。

李長安笑笑:“當然給你?帶了,荊州那邊湖多,竹子?多,我給你?帶了一整套的竹編,還?有洞庭湖的湖魚,專門用水缸養著帶來長安,現在還?活蹦亂跳呢,明日就讓人?搬進?宮來。”

洞庭湖雖然不在荊州境內,可離荊州也?不遠,李長安專門派人?去撈了一批魚用水缸養著運到了長安,用來送禮。

路上死了一半,可還?有一半被活運到了長安,如今正在壽安公主府的池塘裡養著。

送禮可是個技術活,尤其是給位高權重之人?送禮,更是門學問。

投其所好比一味貴重更重要。

對於位高權重到一定地步的權貴來說,他們所喜歡的就不一定是金銀珠寶了,投其所好的小?玩意比起誰都能送的金銀珠寶更讓他們喜歡。

比如現在楊玉環就很喜歡李長安送她的禮物,不一定值多少錢,可肉眼可見的是花了心思認真準備,她在皇宮內,一應吃穿用度都有專門供給,金銀再多她也?沒處去花銷,倒是竹編這等?小?玩意和新鮮的魚更讓她覺得貼切。

比起珍貴,她更在乎李長安對她的用心。

“長安倒是比楊家?人?更像是我的姐妹。”楊玉環看?著麵前貼心的李長安,不由想起了她母族,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看?了眼李長安,似乎在估計些什麼。

最後歎了口氣。

人?在世上總要有依靠,若是連一個能訴說之人?都沒有,豈不是成了徹底的孤家?寡人??連李隆基這位天子?都還?需要她解悶逗趣呢。

楊玉環壓低聲音譏諷道:“我仲叔要將我的三?個姐姐送到長安,借口說要幫我固寵。”

“我那三?個姐姐,各個天姿國色,尤其是我的三?姐楊玉瑤,大膽不羈,美貌不在我下,風情?猶在我上。”楊玉環耿耿於懷的並?不是三?個姐姐要同她爭奪寵愛,而是楊家?的態度。

姐妹共侍一夫,這樣的醜聞他們也?不在意,楊家?已經嘗到了一個貴妃受寵的甜頭,卻還?是不滿足,非要攀附更大的富貴。

自己被逼著入宮伺候前阿翁,楊家?非但不覺得她可憐,還?想著借著她再往長安送更多楊家?的女人?,獲得帝王更多的寵愛。

這一切都讓楊玉環覺得她隻是一個用來給娘家?貼金的工具。

從楊家?的女兒到壽王妃,再到如今的楊貴妃,她從來都沒得選,事事身不由己。

可她不願意也?沒有什麼辦法,她畢竟是楊家?的女兒,若是不扶持母族,那她又能做些什麼呢?⌒思⌒兔⌒在⌒線⌒閱⌒讀⌒

思及此處,楊玉環便覺得意興闌珊。

楊玉環輕輕揮了揮手,不願再多想母家?對她的利用:“也?罷,便由她們去吧。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們想來分食一口便分食一口吧,我也?管不了陛下寵愛誰。”

“父皇總要扶持一門外?戚。”李長安看?到的東西又和楊玉環看?到的不一樣。

先前武惠妃在時,武家?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可不小?,武惠妃又不單隻是李隆基的枕邊人?,還?是他的政治同盟,武家?外?戚在朝堂上可是李隆基指誰就咬誰。

以?武惠妃為主的武黨、以?張九齡為首的文人?黨,還?有以?太子?李瑛為首的太子?黨,三?個黨派在朝中並?立形成了穩定的三?角結構。

隻是武惠妃和李林甫過於厲害,一吞二打掉了另外?兩個黨派,所以?將朝堂搞得一團亂。

結果又引起了李隆基的忌憚,李隆基%e4%ba%b2自出手削弱了武黨。

而目前的朝堂上,隻有兩股勢力。一個是繼承了武黨勢力的右相李林甫黨,另一個則是剛開始露出頭角的新太子?黨。

儘管李隆基沒學過三?角形最穩定這個知識點,不過他的帝王心術也?讓他無師自通領悟了三?方勢力最穩定這件事。

李隆基恰好又是個擅長權術的聰明人?,他必定會建立第三?方勢力來平衡朝堂。

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外?戚了。

在李隆基的設想中,日後的朝堂應當是由楊家?外?戚勢力、李林甫的右相黨、太子?黨三?方組成,三?個政黨之間?誰也?不服誰,鬥得臉紅脖子?粗,而他則穩坐釣魚台上,高高在上地看?著下麵的臣子?為了討好他而無所不用其極。

“原來如此。”楊玉環聽完了李長安的分析後,幽幽歎息了一聲。

隨後楊玉環又譏笑:“隻怕楊家?擔不起這個重擔來,我的那些兄長各頂各的廢物。”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

楊家?的女兒無論性情?如何,個個生得天姿國色,性格能歌善舞,通曉詩書,就算是有心腸壞的,也?能壞出個轟轟烈烈來。

偏偏楊家?的男兒,一個比一個沒用,整日不琢磨著自己上進?,一心隻想著攀附女人?的裙帶關?係。借著楊玉環的東風,第一時間?想的卻不是利用好這個機會讓族中的男兒做出一番事業,而是想著將楊玉環的姐妹也?送到長安來穩固帝王寵愛……

事實?上,楊國忠都不能算楊玉環的兄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表三?千裡,得數到曾祖父那一代才有關?係,最終那麼多的楊家?男人?裡也?隻有他一個冒了頭靠的還?不是他自己的才華,而是一手討好李隆基的本事。

就連李長安一想到這事也?覺得嘖嘖稱奇,%e4%ba%b2戚之間?的聯係相當奇妙。

楊國忠的舅舅正是張易之,就是則天皇帝晚年的那個男寵。到了楊國忠這輩,依然是靠著討好帝王得到的富貴。

這一家?人?在如何討好大唐帝王上,稱得上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朕為政務操勞,玉環卻在這兒和旁人?說著小?話,爾等?聊什麼呢,讓朕也?聽聽。”

李長安和楊玉環正在竊竊私語,忽然聽到了殿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二人?齊刷刷閉上了嘴巴。

待到李隆基走進?來,李長安才從楊玉環身邊離開,和楊玉環一同給李隆基行了個萬福禮。

“妾身正和安娘在這聊她給妾身帶來的小?玩意兒呢。”楊玉環笑臉盈盈走到李隆基身邊,扶著他坐上了主位。

李隆基的視線這才落到李長安身上,視線在李長安和楊玉環之間?轉了轉,才笑道:“玉環竟和安娘有故交?”

“兒與?母妃在玉真觀中見過。”李長安一句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