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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需要跟緊我,遊俠兒好恃武行凶,凶得很呢。”

李長安自然滿口答應。

便由紅綾引路,李長安帶著明月興衝衝往沈家去了。

距離倒是不遠,一共二裡路,若不是顧及李長安年紀小%e8%85%bf短,紅綾明月二人走著都能到了。

可李長安在,還是得坐馬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沈家門前。

沈家果然是曾經富貴過的,李長安站在沈家門前看著這雖有些破舊,但依然能看出昔日風光的漆門,示意紅綾去敲門。

過了一陣,才聽到細微的腳步聲,隨後門開了。

“諸位是來找誰的?”門後走出一個身穿半舊袍子的清俊青年,他看到李長安三人愣了一下。

“你就是沈初?”明月的視線帶著審視,似乎想從麵前這個身材清瘦的美青年身上找出遊俠兒“勇猛好鬥”的證據。

可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打的樣子。

明月心裡嘀咕了一句,莫非話本裡麵都是騙人的,這個遊俠兒怎麼看也不像是能一個打十個的人物啊。

沈初自然注意到了明月警惕的眼神,他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留出足夠的安全距離,方才拱手道:“某的確是沈初,長安人氏,字成璋。”

“沈初這個名字好聽。”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小女郎忽然開口。

沈初將視線往下看,卻正對上一雙包含激動的眼睛,他怔了一下,下意識想自己是不是曾經見過這個小女郎,可想了好一陣也沒想出來自己到底見沒見過這個孩子。

若是沒見過,這孩子看他的眼神怎麼還帶著久彆重逢之感呢?

“你就是寫那句詩的韋莊。”李長安的語氣肯定。

沈初看著李長安,心中思索著麵前這個看穿著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小女郎為何會僅僅因為“韋莊”一句詩就找上門來。

李長安卻隻是緩緩道:“你覺得江南如何?”

沈初的表情變了,他垂在身側寬袖中的手緩緩攥緊。

“我未去過江南,小女郎為何會有此問?”

李長安笑了笑:“我覺得韋莊先生應該是去過江南的,江南那樣好的地方,該有一首好詩去配它。”

沈初麵上露出驚駭,片刻後卻又恢複了平靜。

“是啊,江南是個好地方。”

“我喜歡你的字,想找你買幅字,潤筆費五百錢如何?”李長安卻忽然話鋒一轉,轉到了求字上。

午後的陽光正好,今天是十月裡難得的暖日,院牆上蹲著兩隻緊挨在一起的麻雀正眯著眼曬太陽。

李長安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和天氣一樣好。

“字寫好之後我該送到何處呢?”沈初輕聲道。

李長安指了指紅綾:“送到陳家酒肆那條街上左數第六個宅院處,交給她就行。”

“我知道了。”沈初看著李長安表情柔和。

李長安忽然覺得鼻頭有些酸,她仰頭問:“我聽說你經常給窮苦人家送錢,你還有錢自己用嗎?”

沈初喉頭滾出兩聲笑,揮揮手:“金錢此物,生不帶來,死帶不去,多了反而鬨心,有幾文錢夠我吃飯,足矣!”

等到李長安一行人離開之後,沈初看著李長安乘坐的馬車消失在大街拐角,才笑著轉身扣上了門,而後靠著門,肩膀狠狠聳動了一下,大笑出聲。

沈初沒去過江南,可韋莊是去過江南的,“人人儘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這是韋莊的詩。

“他鄉遇故知……”沈初用長袖遮著臉,衣袖下的雙目緊閉,袖麵卻已經濕了一片。

第7章

李長安回到長清殿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武惠妃正坐在蠟燭下看書,明月識趣退下把空間留給二人。

武惠妃笑著將李長安招到她身邊,伸手摸了摸李長安冰涼的臉頰。

“開個鋪子倒是忙著你了,三天兩頭往外跑,這小臉冰的都跟那冰糕一樣了。”

李長安乖乖把下巴放在武惠妃膝蓋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我覺得做買賣好玩呢……阿娘覺得我昨日送來的冰糕好不好吃啊?”

“好吃,你倒是心思巧,紅豆糕放在冰裡凍一陣果然更綿軟。”武惠妃給李長安搓著臉。

“我打算下個月就在鋪子裡賣冰糕,一個月出一樣新品。”李長安眼睛亮亮的,“我賺了好多錢,可以給阿娘和娘%e4%ba%b2買年禮。”

武惠妃啞然失笑。

她是知道李長安那間小鋪子生意不錯的,可也就是個賣糕點的小鋪子,一月盈利頂多十幾貫錢,每個月單單那些有求於她的官員孝敬她的錢就不止千金,十幾貫錢連她手中這本孤本都買不到。

可武惠妃享受李長安這個心思,養女兒不就是為了這個貼心嘛。

“阿娘,往後天冷了,出宮還總要麻煩明月跟著我,我不想總是跑出宮了,可不可以讓我手下的胡姬到我院子旁邊的教坊司等我啊?”李長安抱著武惠妃胳膊撒嬌。

這一處教坊本就在大明宮最外層,平日也有不少樂人出入,李長安覺得武惠妃不會拒絕她。

何況大唐宮廷本來防備也不是很嚴,平日來來往往找武惠妃的官員多了去了。若不是她年紀太小,其實她自己就能帶下人進出。

武惠妃也的確沒有拒絕李長安,“我讓人去給教坊司那邊說一聲。”

李長安心裡的石頭又落下去半截。

回到她住的院子已經很晚了,可曹野那姬依然未睡。

“你瞧這把匕首。”曹野那姬披著外袍正在燈下打磨匕首,聽到屋門被推開的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了,她抬手招呼李長安過去。

看起來她心情很不錯。

曹野那姬有一手打磨兵器的好技藝,先前她跟著商隊,商隊中的兵器損壞了都是她修的,隻是這手好手藝卻在大明宮中沒有用武之地。

直到李長安年紀大一點,曹野那姬才新撿起這門手藝,她有很多很多的空閒時間,這些無所事事的時間裡她就磨匕首,用她從假山上弄下來的石頭打磨菜刀和剔骨刀,一點一點磨,直到慢慢顯現出匕首的形狀,再漸漸顯現出鋒利的刀鋒。

“做的不好。”曹野那姬在燭火下端詳著自己打磨出來的匕首,輕輕歎了口氣。

缺少工具,能打磨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已經很好了。”李長安從背後攬過曹野那姬的腰,卻隻摸到了一把骨頭,肋骨硌手。

“想把匕首帶進宮可不容易,要不是娘%e4%ba%b2,我在宮內也沒有匕首用。”

曹野那姬聽了這話臉上才有了笑意。

“我多打磨幾把匕首,留在宮裡日後你好留著防身。”

在曹野那姬的心裡,一個人是離不開匕首的,她從三歲身上就帶著匕首,行商的沿途有狼群有盜匪,匕首能殺人還能割斷狼的喉嚨,餓了能割肉冷了能劈柴,匕首是最有用的東西。

李長安卻隻看著曹野那姬手指上剛結疤的傷口出神。

曹野那姬的手上一直都有繭子,隻是這幾年在宮中養著,用不著她再舞刀弄槍,手上的繭子就薄了一層,而最近,她發現這層薄繭被磨破了。

李長安看著昏黃燭火曹野那姬認真打磨匕首的臉龐,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孟郊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李長安抿抿%e5%94%87,她要再快些了。

又過兩日,李長安帶著明月出宮,來到了她的宅院。

宅院中的一個管事娘子元娘邀請明月去胭脂行去看最新出的胭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元娘是李長安新買回來的管家娘子,原本是犯臣家中的管事大娘子,因為主家獲罪才被發賣了,李長安正好遇上了,就買了下來。

明月和兩個胡姬沒什麼話說,和元娘卻有不少共同語言。

“明月你和元娘一起去吧,我對那些東西沒興趣。”李長安揮揮手,又在軟榻上打了個滾,伸了個懶腰,“我睡會覺,你們回來也不必喊我。”

明月猶豫了一下,作為奴婢保護李長安的責任和自己心裡對胭脂水粉的喜愛讓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就在府中睡覺,又不出門,阿娘也不會因為你不看著我睡覺就怪你的。”李長安一句話讓明月打消了顧慮。

待到明月興致衝衝挽著元娘的胳膊出了門後,李長安才從軟榻上迅速爬了起來,她看著站在榻邊的紅綾問道:“沈初呢?”

紅綾指了指後院方向:“在後院候著呢。”

李長安徑直穿過主屋來到後院,院中正有一人,一身白袍,坐在槐樹下石桌旁。

大唐的慣例,未及第的士子多穿白袍,所謂白衣卿相也是由此而來的,指的就是沒考上科舉的讀書人。

沈初也看到了李長安,他立刻站了起來,忍不住快走兩步走到李長安身前,看著眼前的小女娃,%e8%83%b8膛微微起伏著。

他清俊的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可看這幾天覺都沒睡好。

他鄉遇故知,沈初從那天和李長安分開之後就心神不寧,當日下午就拿著寫好的字找到了這個宅院,可惜故人不在,府中隻有幾個女婢。

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沈初從那個名為紅綾的婢女口中得知了主人的姓名。

李長安,一個讓沈初失眠了三天的名字。

沈初在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都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悲傷。

他再也不用擔心他在現代教育界的名聲掃地了。

……現在是該擔心他在大唐的未來了。

“導師,我想死你啦!”

李長安卻沒什麼顧慮,她眼淚巴巴的,一把就抱上了沈初的腰,哭得地動天搖的。

“你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我給你講,我可是倒黴透頂,投了個有爹生沒爹養的胎,和我娘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可慘了……”

沈初歎了口氣,心驟然軟了下來,甚至主動伸手揉了揉李長安的後腦勺。

“重來一世,莫非心性也成了小兒心性嗎,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哭的跟黃口小兒一般。”

話雖這麼說,沈初卻沒有推開李長安。

李長安是他唯一一個學生,他本來無意帶學生,是他一位老友把李長安推薦給了他,誇下海口說他一定會喜歡這個學生……

起初沈初隻覺得那個老家夥是給他找了個大麻煩,李長安這逆徒能擦線考進來隻是因為她應試教育學的好,但凡是考綱上不涉及的東西她一點也不知道,讀研完全就是混學曆。每次給這不學無術的家夥批改論文,沈初都覺得自己老十歲。

可偏偏除了論文寫的一塌糊塗以外,李長安其他地方又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他身體不舒服給他端茶遞水,他去其他地方開會給他從住宿到交通安排的萬分周全,過年厚著臉皮蹭到他家裡給他包餃子,還厚顏無恥說關愛孤寡老人。

後來連他都不得不承認老友的保證還是有幾分可信的。

沒想到論文還沒來及發幾篇,師生再見麵卻是在大唐長安。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