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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50 字 2個月前

,以為她會上趕著巴結,她哪兒能如了他的意。不就是要比耐性嗎,報仇不急在一時半會兒,五年她都等了,不差這幾天。至於說感情,糾纏不休的是他,發瘋的也是他,痛苦和煎熬都是他該得的,她隻管穩坐釣魚台就是了。

攜了湘王妃的手,她照例要說一說場麵話,“我家大人離世那會兒,幸得王妃幫襯,我想謝您來著,可惜身上熱孝沒出月,不好去拜訪您。今兒借著進宮,百無禁忌了,得好好向您道個謝,多謝您沒拿我當不祥之人,刻意疏遠我。”

湘王妃道:“這是哪裡話,命夠苦了,怎麼還要冠上個不祥的名頭兒?能說出這樣閒話的人,八成是黑了心肝,也不配站在你麵前。我和你不見外,有些話就直說了,餘大人是吃這碗飯的,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好在身後還掙了哀榮,你就看開些吧。”

如約點了點頭,隻是眉尖攏著一團愁雲,欲語還休。

湘王妃立時就明白了,在她手上輕壓了下,“先進去見過太後,過會子咱們找個背人的地方說話。”

兩個人方才邁進殿門,到太後跟前見禮請安。

湘王妃對於太後來說無足輕重,倒是如約,一直得太後喜歡,得知她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很是心疼她。一麵讓免禮,一麵伸手來牽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溫聲道:“好孩子,娘家夫家接連遭了橫禍,實在難為你了。我曉得你和你婆母都傷心,所以讓人下了帖子請你們進宮過重陽,人多了熱鬨熱鬨,沒準兒心境能開闊些。”

如約抬起眼,一雙清朗的妙目彌漫起了霧氣,怕在太後麵前失儀,匆匆又低下了頭,小聲道:“多謝太後體恤。臣婦也想進來給您請安,可還在孝期裡,唯恐克撞了您,一直沒敢來見您。”

太後聽完歎了口氣,“早知道這樣,當初不出去倒好了。留在我身邊做針線,少走好些彎路。”

太後話裡的隱喻她聽出來了,皇帝那番動靜,哪能瞞得住人。

她眼睫濡濕,臉上掛起了惆悵的笑,“是臣婦沒造化,早前也想在您跟前侍奉,平平穩穩地過日子。”

兩下裡唏噓,最後還是楚嬤嬤來打圓場,“難得熱鬨一回,就彆想那些傷懷的事兒了……太後,頤安老太妃來了。”

頤安太妃是太後的長輩,太後這頭且顧不上如約了,忙著去迎接貴客。如約便悄然退下來,找個角落和湘王妃對坐,吃起秋日的果子,閒談品茶。

因皇後又稱身上不好,金娘娘代了她,忙前忙後地和人周旋。湘王妃笑著說:“貴妃娘娘看上去竟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眼睛生在頭頂上,對誰都愛答不理的。”

如約望過去,笑了笑說:“人總會長大的,就是有時候代價太大,不上算。”

她的話裡,總帶了點哀怨的味道。湘王妃心下了然,有意要揭開那層朦朧的紗,偏頭問:“聽說初一夜裡,皇上去白帽胡同了?”

如約手上微微一頓,“京裡都傳遍了吧?”

湘王妃說是啊,“隻是沒人敢放在明麵上說罷了,今兒進來的這些人,有哪個不是捂嘴囫圇笑的?唉,要說著實是沒想到,養心殿裡那位有治世之才,大鄴多少年才出這樣一位賢明的君王,誰曾想,私事兒上頭管不住自己,算得白璧蒙塵了。”說罷又來探聽,“你往後什麼打算?既然已經到了這樣地步,莫如就跟了他吧,也圖個圓滿。”

如約說不,垂眼道:“我既嫁進了餘家,一輩子是餘家的人。那人逼我,我不得不從,可我心裡恨透了他,絕不會和他一條心。”

湘王妃眼神頓時一亮,“那可是九五之尊,就算再不樂意,你又能堅持到幾時?”

如約知道隻差一點兒了,再進一步,藩王們的謀劃,她就可以參與其中了。

於是放下手裡的茶盞道:“我要是貪圖富貴權勢,當初就不會出宮。我出去,隻想找個人好好過日子,現在人沒了,我不知該找誰討要這筆血債。”

湘王妃的心暗裡撲騰起來,自打遵化之行起,自己就有意無意地從她那裡探得一些消息,再如數告知湘王。雖然她對丈夫很失望,但一切看著世子,她要為世子掙出一條活路來。慶王那老實頭兒被關進昭獄裡,已經攀咬出兩位將軍,及和他走得最近的魯王,天曉得那兩位將軍和魯王又會供出誰來。

這麼下去,慕容家的藩王們一個也彆想得善終。她從來不懷疑慕容存的手段,隻要他願意,他可以把所有兄弟都趕儘殺絕。

所以需要內應,需要一個靠得住的同盟。湘王妃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真這麼想?”

如約寥寥一笑,“我的人沒了,我的臉麵也保不住了,您說我還怕什麼?”

是啊,什麼都沒了,就豁得出去了。

“咱們在城裡坐井觀天,殊不知外頭已經造起聲勢了。”湘王妃壓聲說著,確定近處沒人,才俯到她耳邊告訴她,“藩王們原本隻想太平過日子,可上頭一心要削藩,勢必引發眾怒。你想想,都是先帝的兒子,就藩也是祖宗定下的老例兒,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要叫免?既是不讓人好過,就彆怪人揭竿而起。”

如約詫異地看向湘王妃,湘王妃點了點頭,“藩王們一損俱損,不單隻有慕容家的,還有南苑宇文家呢。”

南苑宇文,如約是知道的,當初她逃到金陵,蟄伏在市井裡,金陵就是宇文家的封地。江南富庶,餘糧滿倉,朝廷要削藩,自然牽扯宇文的利益。她問湘王妃:“南苑鞭長莫及,怎麼參與?”

湘王妃道:“出不得力,就出錢,那地方富得流油,你是知道的。宇文家外放到那兒,一向受朝廷忌憚,兩姓連通婚都極少。這要是暗中襄助,一旦成事便勤王有功,可不是往京城邁了一大步,就不會像舍哥兒似的,連先帝落葬都不召他們。”

其實湘王妃把南苑牽扯進去,就是為了觸動她。南苑插了手,她的真實底細,那頭早就摸清了。雖然她諱莫如深,還在借著餘崖岸說事,但光憑一個餘崖岸,不足以讓他們對她徹底放心。

全家五十六口的血債,才是她真正不能釋懷的原因。

湘王妃實則很同情她,先前得了消息,說她是許錫純的女兒,自己簡直嚇了一大跳。當年在閨中時,父%e4%ba%b2就和許錫純同朝為官,既是同僚,偶爾也有人情往來。自己雖然和許家的女兒不熟,但人群中至少見過一兩麵,可惜兩張麵孔聯係不起來,直到餘崖岸死後,她才得知真相。

有了這樣的前情,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哪怕不去挑明,她也會是最堅固的同盟。

如約這廂呢,無非是將計就計。

餘崖岸的葬禮上,皇帝把汪軫留下承辦喪儀,這車軲轆話多,嘴上有時候沒把門兒,一不留神,就說起了南苑王。

如約很警覺,自然要追問,問他怎麼和南苑王有牽扯,他支支吾吾搪塞,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她心裡明白,在看不見的地方,有千絲萬縷的暗線在悄然擴張。她甚至早就料到了湘王妃會找機會和她交底,自己的身份越是刻意隱藏,湘王這頭就越是相信她的決心。

彼此心照不宣,她含蓄地抿%e5%94%87一笑,“我同王妃交好,王妃要是有吩咐,我一定赴湯蹈火。”

湘王妃眼波流轉,環顧了一圈,“你瞧這宮裡,圍得像鐵桶一樣,宮門上儘是錦衣衛,裡三層外三層的。乾清宮前也站得滿滿當當,想去花園裡逛逛,還得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過呢。”

這麼一說她就明白了,宮裡守衛森嚴不好行事,隻有出了宮,才有施為的餘地。

這時金娘娘的嗓門響起來,衝太後回稟,說宴席都設好了,“擺在千秋和萬歲兩個亭子裡,登高應個景兒。”

太後撫了撫膝招呼:“那大夥兒就挪過去吧,先用了飯,回頭還有兩出新排的折子戲呢。”

眾人說是,紛紛起身準備趕往禦花園。可還沒挪動步子,就見皇帝出現在門上,由不得一陣忙亂,斂裙福身行禮。

本以為皇帝是來敬太後,向太後問安的,結果並不是。他陰沉著臉,徑直走到如約麵前,眾目睽睽下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拽。

在場的內外命婦全愣住了,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

也許是反抗得太激烈,讓皇帝不耐煩了,他二話不說扛起人就走,隻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和太後,喃喃自語著:“呀……這是怎麼話兒說的?”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第81章

如約本不想高聲喊叫的,怕失了體麵,可事情被他弄到了這樣地步,還有什麼體麵可言!

她在他肩上掙紮,“放我下來!你再不放,我可要咬你了!”

跟在一旁的康爾壽聽得一腦門子汗,心道這該往哪兒咬啊……其實咬哪兒是次要的,說真的,萬歲爺在她手裡確實沒落著好。頭一回鑽馬車,臉上劃了一道,隔了二十來天才徹底長好。上回夜宿在餘家,回來的時候耳朵上還有牙印,這餘夫人下起死手來,可半點也不忌憚身份。

最叫人傷心的,是她吃了不認賬。萬歲爺一個人愁悶十來天,好不容易等到她進宮,打發車軲轆去請她,結果車軲轆铩羽而歸,弓著身子垂著手回稟:“夫人說了,她是應懿旨進宮的,不來。”

這下可捅了灰窩子,引發的後果就是萬歲爺闖進鹹福宮,%e4%ba%b2自把人扛了出來。

實在是出乎預料啊,本以為萬歲爺會極力自持,先向太後問安,再想個妥當的借口把人引出來。結果呢,進門發現她瞧都不瞧自己一眼,於是表麵文章大可不必做了,反正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還顧什麼體統臉麵。

萬歲爺是練家子,那麼魁偉的身材,扛著人走一點兒不吃力。但這麼著不好看啊,康爾壽作為貼身伺候的人,得想個法子打圓場,捏著心勸主子,“萬歲爺息怒,先把夫人放下來吧。這麼大頭衝下,夫人難受。”一麵又來勸如約,“夫人,您好好兒的,彆掙成嗎?先落了地,有什麼話再商量……您不能咬萬歲爺,咬壞了可不成……”

可惜誰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皇帝徑直把人扛出百子門,塞進了小轎裡。送人的時候至少是溫存的,結果就是這麼一溫存,被她用力咬了一口。

他吃痛,卻沒有立刻收回手,被拽進小轎裡的胳膊半晌才撤出來。康爾壽打眼一看,又出血了,頓時兩眼一黑,忙掏出帕子遞上去。

皇帝倒不以為意,另一手利落地纏裹住傷口,然後踅身穿過禦花園,直出了順貞門。

前頭玄武門外停了禦輦,小轎抬出門劵,他沉默著又把人拽出來,不顧她掙紮抱進了車輿內。

如約氣憤不已,“你這是乾什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就這麼急著毀我?”

然而這種指責,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他轉身落座,低垂的眼睫蓋住了眼底的思緒,“這京城上下,還有誰不知道你我的私情?與其裝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