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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86 字 2個月前

汪軫還要阻攔,被他一把推開了,冷聲道:“餘某是粗人,傷了公公非我本意,還請見諒。”

如約忙拽皇帝的袖子,把他拽得遠離窗前,躲到一排博古架後頭去。

皇帝原本是不情願的,照他看來已然如此了,不如當麵說明白,這件事總要妥善解決的。

可她不能放任他們對峙,萬一餘崖岸破罐子破摔,把她的一切抖露出來,她不敢確定這會兒還情熱的皇帝,會不會翻臉不認人。

汪軫到底沒能攔住他,哀哀地叫著:“大人,今兒鹹若館裡供著月神娘娘,太後老祖宗有懿旨,不許任何人進園子……”

餘崖岸腳下沒有停頓,徑直朝臨溪亭走去,邊走邊道:“本官得過特旨,隻遵皇上的令兒,旁人的口諭一概不管。”

就要接近臨溪亭了,心頭的恨,足以擊碎他一貫的章程。自己忙著替皇帝辦差,皇帝倒好,替他照顧起後宅家眷來。可見今晚回來得妙,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建極殿大宴上麵聖。果不其然,皇帝沒在,派去仁壽宮打聽的小太監來回稟,並未找到他的夫人。他就知道,他一去兩個月,很多事悄然發生了轉變,一切已經不在他能夠控製的範圍內了。

死死盯著那個四方的小亭子,他心裡了然,他們在裡頭,也許正做著不可告人的勾當。他想不透,那女人究竟要乾什麼?她不是口口聲聲憎恨那個滅族仇人嗎,現在的糾纏,到底是被迫還是自願?

他要見她,立時就想帶她走,回家再好好和她清算。他確實是被妒火燒昏了頭腦,甚至連那個常令他敬畏的皇帝也被拉下了神壇,還有什麼君臣尊卑,不過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罷了。

可是再要往前,章回攔在了半道上,那老狐狸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做派,掖著手道:“餘大人,不得召見而擅闖是什麼罪過,大人還記得嗎?”

餘崖岸鐵青著臉,望向近在咫尺的臨溪亭,“臣奉命遠赴陝西,捉拿慶王。眼下慶王已抵京,臣前來複命,何罪之有?”

博古架後的皇帝再不能忍讓了,抽手就要往外走。

如約眼見攔不住他,忙亂中勾住他的脖子,用力%e5%90%bb了上去。

這是最好的留人方式,前一刻還怒不可遏的皇帝,倏忽便去意全無了。精力轉移,情緒也轉移,踅身把她抵在了牆上。

外麵越是分辯,於他來說越是一種激情的嘗試。他伴著餘崖岸的嗓音,每說一句,就深%e5%90%bb她一下。這迷亂的夜,忽然變得那麼有趣,甚至連餘崖岸的挑釁,他也覺得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了。

“他回京了,你怕不怕?”他貼著她的嘴%e5%94%87,輕聲呢喃,“我不放心讓你回去,還是留下吧……”

如約仍舊搖頭,“要是留下,我的名聲就全完了,死了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不能。”

他無可奈何,緊緊擁著她,止不住地心猿意馬。

人都是自私的,生出獨占欲的時候,便開始綢繆如何能將這件事變得順理成章。一個不太好的念頭在他腦中盤桓,強留或是和離都會傷筋動骨,最好就是讓餘崖岸這個人永遠消失。若她成了寡婦,那麼一切難題便都迎刃而解了,不管是進宮還是另建彆業,都是名正言順的,沒有人敢置喙。

可真要殺餘崖岸,他又不免彷徨。當初奪取皇位時餘崖岸出力不少,雖然他手段狠辣,不留餘地,但就長遠來說,確實為他掃清了前路,讓他能高枕無憂地垂治天下。

如今寶刀依舊鋒利,卻要強行折斷,他終歸惜才,還是有些不忍。

如約在等著,等他給個決斷,現在就告訴她,會扣下餘崖岸,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可惜,她沒能等來。隻聽見他一聲歎息,緊緊扣住她的手臂說:“我舍不得你回去。”

她的心一點點涼下來,開始切切實實自省,是不是自己做得還不夠,為什麼到了這個份兒上,他還沒有對餘崖岸動殺心。想來是自己太心急了,還得再添一把柴。於是偎在他懷裡說:“我也沒有辦法,回去還不知應當怎麼交代呢……不過你放心,等事情應付過去了,我想法子給你傳口信兒。”

他們裡頭難舍難分,外麵的章回給餘崖岸提了個醒兒,“餘大人,您這回押解的是慶王,是當今皇上的兄弟。天家血脈犯了事兒,尚且要追究刑責,何況你我。無召而擅闖,視為闌入,闌入是什麼罪過,餘大人比我更明白。大人還要進嗎?”邊說,邊向一旁讓了讓,“倘或決意要進,咱家不攔大人,但後果大人是否能承受,還請大人仔細掂量。”

如此一來,反倒讓餘崖岸冷靜了。

是啊,就算他真能撞破些什麼,又怎麼樣,難道還能和皇帝爭長短嗎?無非是讓自己顏麵掃地,再也抬不起頭來罷了,所以章回的以退為進,反而唬得他不敢上前了。

悻悻退後兩步,他握緊了雙拳,“是我太性急了,著急要麵見皇上,險些壞了規矩,還請大總管見諒。”

章回笑了笑,“明白,餘大人忠君事主,萬歲爺也常誇您辦事穩當。隻不過今兒時候不對,都過節呢,皇後娘娘身上又不好,萬歲爺自然放心不下,要趕著過去看看。”

多好的一個台階啊,都遞到麵前了,怎麼能不順著往下走。

餘崖岸恍然大悟,“皇上去探望皇後娘娘了嗎?原來是底下人弄錯了,把我引到這裡來了。”

章回說可不是,“皇後娘娘懷著皇嗣呢,萬歲爺怎麼能不上心。今兒鹹若館裡供奉月娘,萬歲爺特下了令兒,不準男人闖入,讓咱家%e4%ba%b2自守園。不曾想餘大人進來,竟是攔也攔不住,唉,實在讓咱家為難啊。”說罷一笑,“趁著沒人發現,餘大人快回建極殿去吧。過會子皇上從娘娘那兒出來,必定要和眾臣工話彆的,您那時候再向怹老人家複命,豈不順理成章?”

餘崖岸輕舒了口氣,“那我就回去了。先前糊塗擅闖,還請大總管周全。”

章回頷首,“好說。”

他又朝臨溪亭望了一眼,咬咬牙,轉身朝攬勝門上去了。

等人走遠,章回才垮下肩頭,撫%e8%83%b8想好在沒讓他闖進去,否則今兒這事可就不好收場了。一個是鐵血帝王,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指揮使,到最後彆不會犧牲了餘夫人,那這結局就太淒涼了。

反正今晚這密會是不能再繼續了,章回登上台階,挨在支摘窗前旁小聲提醒:“萬歲爺,該回宴上去了。”

博古架後的兩個人方才鬆開彼此,皇帝留戀,低頭對她道:“給我兩天時間,這件事我來解決。”

如約說好,轉頭看,月亮已經升得老高了,夜也深了,便匆匆道:“我得回去了,再不走,就真的要穿幫了。”

她急急朝外走,連頭都沒回一下。皇帝不由失望,%e8%84%b1口喚她:“如約……”

她站住腳回身,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不要緊的,以前我都應付過去了,這回也一定可以。”

接過章回遞來的鬥篷重新披上,她跟隨汪軫出了攬勝門,順著來時的路徑返回仁壽宮。

還好,回來得很及時,戲台上的戲還沒唱完,餘老夫人也不在,說是陪著太後太妃們抹紙牌去了。

如約平複了雜亂跳動的心,坐在座兒上看了半晌戲文,湘王妃又挪過來,和她閒散地拉起了家常。

兩個人正聊得熱鬨,見餘老夫人回來了,撫著脖子說:“燈下看牌,看得我兩眼昏花,到底是老了。以前年輕那會兒,連著打上幾宿,也不帶發怵的。”

眼瞅著月上中天,今天的節總算過完了。太後宮裡打發了總管太監傳話說散場,眾人都像得了特赦,謝過恩典,跟隨內官指引,經由東華門退出了紫禁城。

老夫人應該還不知道兒子回來了,隻顧和如約抱怨,說麗太妃一點兒長進也沒有,耍賴一如既往,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我輸了兩吊錢。”老夫人忿然說,“原本我手氣很好,結果她炸了一回胡,把我的運氣也帶累壞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如約笑著說:“不過消遣罷了,婆母不要太當真。知道她是這個脾性,讓著她點兒就是了。”

“太後原說不帶她,是她自己靦臉坐下的,多可氣!”

抱怨間,馬車在大門前停下來了,她還不舒心,火冒三丈地從車上下來。結果一抬眼,看見了兒子,頓時便由怒轉喜了,訝然道:“怎的這時候到家了?今兒宮裡辦大宴,進去了嗎?”

餘崖岸在他母%e4%ba%b2麵前一向粉飾太平,和聲道:“進去過了,交了差事才回來的。”可視線卻轉向如約,那雙眼睛透著森冷之氣,什麼都沒說,不過一瞥,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老夫人渾然未覺,還在兀自歡喜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陣子在外辦差,眼見著都瘦了,明兒讓廚房給你燉大補湯,好好貼點兒膘。”邊說邊招呼如約,“快,你們回去歇著吧,明兒不用請安了,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打緊。”

如約說是,看著老夫人喜滋滋地進門走遠了。

再轉頭瞧餘崖岸,他冷著臉看著她,一副要將她碎屍萬段的模樣。

她沒有理他,提裙邁進門檻,順著遊廊回到院子裡,一頭吩咐讓人預備溫水。

餘崖岸像個影子一樣跟隨在她身旁,陰惻惻道:“怎麼?回來就要沐浴,弄臟了身子嗎?”

如約聽不得他汙言穢語,但仍是儘力忍耐住了脾氣,“大宴上又是酒又是肉,裹得一身菜味兒,難道不該洗洗嗎?大人長途跋涉,身上也不潔淨,趕緊去洗漱洗漱,換身衣裳吧。”

餘崖岸眼下是百般地尋不痛快,錯牙道:“對,我是臭的,不像宮裡那人,衣裳鞋襪都熏著香。”

如約蹙眉望向他,“你回來就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哪裡又惹你不高興了,你要這樣擠兌我?”

她倒來和他發脾氣,真是反了天了。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們先前在哪裡?為什麼那人不在建極殿,你也不在仁壽宮?彆以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你要是覺得我耳聾目瞎,那你就是錯打了算盤。”

如約用力推開他,“我做了什麼,讓你回來就撒癔症?那人在哪裡我哪兒能知道,我不在仁壽宮,上金娘娘那兒敘話去了,怎麼,這也不成嗎?”

他冷笑,“你覺得僅憑你那點小聰明,能騙得了我?我不在京時,你究竟背著我做了多少壞事,你以為我不知道?”說著步步緊逼,厲聲質問,“你們到了哪一步?是不是早就糾纏不清了?你在我麵前三貞九烈,在他麵前寬衣解帶,就因為他是皇帝?”

如約心頭急跳,雖然早有預感,今晚上不好應付,但沒想到他會這樣失態。

掙%e8%84%b1他的鉗製,她平穩住心緒,轉身推開了窗,淡聲道:“我今兒累了,不想同你理論。大人路遠迢迢也辛苦,就請早些歇著吧。”

可是這些話在他聽來卻很刺耳,“你累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