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杉杉隻是稍稍蹙了蹙眉，他就猜到了她想說又不敢說的猶豫。

好吧，既然老爺子已經猜到，葉杉杉也不用再顧慮，“是的，我是想問……軍演到底有沒有結束。”

老爺子稍稍頓了頓，語氣凝重地反問道，“北辰之前是不是跟你說過軍演結束的大概時間？”

“是，他之前說過，不出意外的話，前兩天就該結束了。”葉杉杉還算沉得住氣，忍了兩天才來敲老爺子的門。

這一次顧老爺子依然沒有選擇立即作答，而且沉默的時間比剛才更長。

老爺子不開口，隻能由葉杉杉繼續，“正常來說，軍演都是經過周密計劃才會正式啟動，基本上不會出現延遲結束的情況，所以我……”

“你也說是正常情況，如果其中某個環節發生偏差，延遲結束的狀況也不是沒有。”顧老爺子語氣深沉、擲地有聲，可這番話卻怎麼聽怎麼像敷衍。

老爺子越是敷衍，葉杉杉就越覺得奇怪，語氣也變得急促，“所以……您是想說，北辰這一次參加的軍演就是這種狀況？”

“這些都是軍中機密，一般人不可能知道，我也不例外。你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丈夫，相信他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能挺過去。”顧老爺子極少一口氣說出這麼長一段話，雖然這番話聽上去帶著幾分訓話的意味，卻讓葉杉杉越發不安。

雖然老爺子平時話不多，也極少主動過問孩子們在部隊裡的事，但葉杉杉心裡很清楚，他對兩個孩子的關心和惦記一點也不比婆婆少。隻是，他的擔心和愛都藏在心裡。他說軍中的事都是機密，他也不可能知道，葉杉杉不信！

可是，不信又能怎樣？如果老爺子不想說，誰也逼不了他。

“知道了。”乖巧地應了一聲之後，葉杉杉默默地離開書房。

表麵上看，她似乎一無所獲。但，顧老爺子含糊不清的敷衍也是一種另類的回答。

如果軍演確實因為意外狀況延遲結束，老爺子一定會無所顧忌地說出來，最多就是多等幾天的事，葉杉杉那麼懂事乖巧，肯定會理解。

他選擇敷衍回避，極有可能是發生了一些他自己也不願意看到的意外。這些意外，他不想讓杉杉知道。

顧老爺子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讓杉杉擔心，可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刻意隱瞞帶來的傷害有時候比事情本身更可怕。

怎麼辦，現在還有誰能幫她？她隻想知道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要求都沒人願意滿足她？

葉杉杉不會想到，在她離開書房後不久，顧老爺子就托人給兒子帶了話，讓他在情況允許的前提下給杉杉回個信。即便是善意的謊言，也好過讓她一個人悶在心裡胡思亂想。

於是，吃過晚飯後，葉杉杉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電話由座機撥出，區號不熟。聽筒裡傳來的聲音也有些模糊不清，除了那一聲低沉的喂，還充斥著各種淩亂的嘈雜。

電話那端的顧北辰無奈地輕歎一口氣，就知道，現在不是給她打電話的最佳時機，這裡的環境太過簡陋，任何異常都可能引起她的懷疑。

“你在哪裡呀？”嘈雜終於稍稍平靜一下，葉杉杉便亟不可待地問。

“臨時出了點小狀況，我還沒有回b市，休假的事……可能也沒那麼快。”從顧北辰的語氣不難感覺到他似乎非常不願意提到休假一詞，但他知道，這是杉杉最關心的事，不提不行。

“哦，工作要緊，休假的事你彆惦記，還是等忙完再說吧。”雖然有各種嘈雜做背景，但葉杉杉還是能準確地判斷這個聲音是他真真實實說出來的。這幾天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一半，隻要他平平安安，其他事都好說。

葉杉杉的話才剛說完，聽筒裡又傳來一陣急促地叫嚷，聲音太雜，她隻聽到了血漿二字。由這兩個字，她很自然地想到了受傷、醫院之類的詞。剛剛才放下一半的心又懸了起來。

即便遠隔千裡，夫妻間的默契依然存在，顧北辰已經感應到了她心裡的猜測，急忙解釋，“這裡是醫院，剛剛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突然進了好幾名傷者，現場很吵。”

“哦。”葉杉杉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剛要豎起耳朵繼續聽那邊的動靜，顧北辰卻已經打算掛電話，“我有幾個戰友也在這裡救治，我得%e4%ba%b2自過去確認他們的傷勢，作為報告的一部分。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晚上再打給你。”

“你快去忙吧。”對他說的話，葉杉杉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特彆是和工作有關的事，她基本上不會往深了想。

正是利用這一點，顧北辰才僥幸度過了這個危機。但，他心裡很清楚，危機隻是暫時解除，在沒有拿到確切的報告之前，危機隨時可能爆發。

一通電話，兩個人加起來也沒說上十句話。再掛斷電話的那一瞬間，葉杉杉確實感覺安心了許多，笑笑進來鬨，非要跟她一起睡，她也沒說什麼，笑著把不安分地小丫頭抱上床，繪聲繪色地講起了睡前故事。

鬨騰半天的小丫頭終於睡著了，可葉杉杉依然和前幾個晚上一樣，一閉眼心跳就會莫名加速，總覺得噩夢還會再次來襲。

睜眼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她也覺得很茫然、很無助，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已經知道他順利完成了任務，為什麼還是會這麼不安？

晚上多吃了幾片西瓜，笑笑半被尿急憋醒，一睜眼就看到媽咪睜大眼睛看著頂上的天花板發呆，小丫頭也嚇著了，“媽咪你怎麼了呀，為什麼這麼晚還不睡？”

葉杉杉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你怎麼突然醒了？”

“尿急，起來噓噓的。”笑笑一邊回答，一邊打著哈欠坐起身。

“快去吧。”葉杉杉隨手開了床頭燈，勉強擠出一絲笑，“小心點哦。”

雖然媽咪笑了，笑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一路跑著去廁所噓噓完之後便快步跑回來，連滾帶爬地擠到媽咪懷裡，“媽咪，你是不是有心事？”

小鬼靈精，才多大，就能看出大人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知道笑笑心思敏[gǎn]，葉杉杉還是沒有說實話，“我的恢複力不如你，到現在還沒把時差調回來。”

調時差？唔，這個解釋真無敵！

笑笑將信將疑，盯著媽咪的睜得老大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都回來四天了，媽咪這時差調得也太久了點吧？去的時候好像沒這麼嚴重哦，而且，如果真的是調時差，應該是早上想睡才對啊，可是媽咪好像都沒有犯困的時候誒，這事怎麼想都不正常。

葉杉杉心情恍惚，無暇猜測小丫頭心裡在想什麼，隻求她快點睡著，彆被影響才好，“都噓噓完了，還不快睡覺，不會還想讓我講睡前故事哄你吧？”

笑笑不依，越發賴皮地往她懷裡鑽，“媽咪，你是不是又想爸爸了？”思來想去，笑笑還是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媽咪每次想爸爸的時候情緒都特彆不對勁，這幾天也是這樣，隻是好像更嚴重了一些。

葉杉杉沒有正麵回應，笑著反問，“你不想嗎？”

小丫頭很老實地點點頭，這會兒也完全沒了睡意，很體貼地安慰媽咪，“我們去法國之前，爸爸不是說八月初能休假回來麼，現在已經七月底啦，我們再耐心等等嘛，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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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瓜，就是因為很快就能見到，才更迫不及待。”這番解釋聽起來倒是蠻合理的，但卻不是葉杉杉心裡的真實想法。迫切的期待也不是沒有，但她心裡更多的還是莫名的擔心，擔心他不能履行諾言。

“再迫不及待也不能不睡覺嘛，要是爸爸回來看到你頂著大大的熊貓眼，一定會心疼。”這小鬼靈精，小小年紀，勸起人來卻是一套套的。

葉杉杉被小鬼靈精堵得沒話說，伸手覆在她額頭上，讓她先閉眼，“好啦，我說不過你，這就乖乖睡覺。你也彆鬨了哈，咱們比比，看誰先睡著。”

“哼，比就比，肯定是我比較快的！”小丫頭不知道%e4%ba%b2%e4%ba%b2媽咪的心思，乖乖地閉上眼睛，翻過身，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孩子就是孩子，說睡著就睡著，都不記得要確認一下和自己比賽的人有沒有真正參與進來。

其實，葉杉杉是真心想參與來著，可是，在與夢神的對戰中睡神依然無一例外的告負。熟睡，對她來說真的是奢望。而且，如果睡著之後突然被噩夢驚醒，笑笑也可能被嚇到，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狀況。

又盯著天花板看了一個小時之後，葉杉杉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我是不是應該找個心理醫生谘詢一下？

這個念頭也隻能放在心裡想想罷了，如果情況真的糟到需要谘詢心理醫生，這事肯定會鬨大，她可不希望大家都為自己擔心。

不能向心理醫生谘詢，葉杉杉隻能自己試著在網上找資料，如果有人也有過類似的經曆，以作參考。

點開網頁之後，葉杉杉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通電話，通過區號應該能查到大概位置。

最後查找的結果是這個區號所在的城市和b市在同一個省，地處相對偏遠，是個不算很發達的縣級市。

他為什麼會在那裡？難道是因為要在那裡執行軍演？

葉杉杉心裡的好奇不受控製地翻湧而出，雖然已經確認他平安，但還是貪心地想知道更多。

在不能向老爺子探問的情況下，她能想到的人隻有小然。

遠在b市的顧欣然正在等一通很重要的電話，手機響起之後，她看都沒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接起來就說話，“怎麼樣，我哥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她的語氣很是焦急，即便隔著電話也能清楚地感覺到。

愣了兩三秒之後，葉杉杉很快就反應過來，急忙追問，“什麼檢查結果？”小然這麼著急，一定是很重要的結果。而且，直覺告訴她，這個檢查應該和公事沒什麼關係。

“嫂子，怎麼……是你？”顧欣然暗叫不妙，語氣明顯弱了下來。

“你快回答我，到底是什麼檢查結果？”葉杉杉已經急得快要哭了，幾乎低吼的聲音裡隱隱帶著幾分哽咽。

就知道，這幾天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