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1 / 1)

清冷的神祇微微抬眸凝望著她,一句安慰,聲音亙古如常的淡淡,不知為何,在這樣的時刻,聽來卻滿滿的都覺得是刺耳。

雪皇怎麼能不慌,看又看不透,想也想不通,一麵為自己的猜測而膽戰心驚,一麵又不知為何有種宿命的無奈與絕望:“阿湮,太子長琴還在下界啊!”

雪皇聲音顫唞:“太子長琴……太子長琴此行……去不周山捉條龍結果不周山就倒了,說跟他們沒關係都沒人信[綜]夢·遊記!此等劫難,他……他……”

可這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位神祇隻是那樣靜靜看著她。視線溫柔而靜謐。

辰湮:“若有關係,又該如何?”

雪皇愣了半晌,像是明白了什麼般忽然安靜下來,那冰藍的瞳眸慢慢湧出眼淚。

怪不得辰湮拘著她沒讓她跟著,怪不得青華上神對那種種隻是閉口不言,怪不得這位神祇的眼底有難般帶著歎息的了然,怪不得……近來她老是憶起千萬年前於重重劫難之際,見到的初入天南不死火山的青色身影。

原來青華上神一直是那個模樣,萬千載時光荏苒,竟從不曾在她神體中留下任何痕跡——原來她所以為的溫柔……也隻是假象。

心臟某些柔軟的角落被封存成了寒冰。鳳凰本體聚天下所有的火炎護體,此刻卻冷得發抖。

她怎麼會以為……青華上神,真正在意過太子長琴?

她是獸,就算是天地難尋的靈種,她還是獸,禸體凡胎的獸。所以她有七情六欲。這個世界牽係著她,捆綁著她,無法躲開,無法違避。可是辰湮是神,一睜眼便注定是神的神,尊貴到這天地也莫之奈何的神,擁有與生俱來的冷漠與驕傲的神。這個世界與她無關,沒有任何事物能束縛她。

當年盤鳳用儘生命精華演化出億萬萬年前的混沌鴻蒙之景,才換得青華上神一個承諾。而她跟隨在她身側,究竟用了幾萬年時間才在青華上神心間留下一席之地?這一切也僅僅是基於那個承諾罷了。

這位神祇……連混沌蓮子的本體都不放在心上,區區一個太子長琴……區區一個……太子長琴……

彼時她以為,自己終究等到一個可以改變青華上神的契機,卻原來……是幻覺?

淚水砸在虛空之中,還未落地便化為火炎消散,冷漠的神祇緩緩伸出手,將她置於掌中,柔和的火焰輕輕梳理著她的華羽,為那雙永恒靜止的眼所注視,曾幾何時以為的幸福卻顯得如此可笑。

世事浮華,虛幻一夢。她怎麼能奢望……青華上神會因太子長琴而牽念。

辰湮靜靜望著虛空。自始至終,那無窮無儘的時空間壁之中,一直有那浩瀚神力所凝成的屏障,阻去天外弱水,為大地生靈留下一線生機。

正是鳳凰眼中那冷漠的、驕傲的,沒有任何情感的……神力。

※※※※※※

諸神奔走凡間。修複大地瘡痍容易,但想要補天,卻無此大能。諸神大多應天命而生,能為神通降世便已定格。細數,若說補天之天命,落在掌天之神祇的可能性上大些,但最大的天神穩坐天庭不出,亦無上諭示下,理應不是……那麼,是地神?

諸神無奈,隻能去請地皇女媧。

當年洪涯境,天地兩皇所爭吵的內容無誰得知,但僅憑後果便知,兩者之間鬨得極僵且徹底撕破臉。女媧更是出了洪涯境,不登天界不入天庭,連她地皇的神位也一並棄下了。不談這個,此刻麵對人族大難,身為人母的女媧倒是當仁不讓,即刻便行至天台山頂,以巨石為爐,取五色土為料,引太陽神火為能源,煉製五色石以補天。

災劫終平之日,天降功德以示女媧之功。哪想得地皇女媧以此功德發下大宏願永駐凡間,天道記言,從此女媧可不尊帝令,不守天規。

諸神回返天界,雪皇才終於到了解一切的來龍去脈。

第17章

彼時,祝融、共工與太子長琴,奉伏羲之命下界前往不周山捉拿黑龍。

太子長琴用琴音使鐘鼓沉睡,祝融、共工趁機捉拿黑龍。卻不防,讓太子長琴看到了黑龍那雙金色的瞳目。這樣色澤的眼眸原本便不多見,此身又為黑龍之姿,身份如何已經呼之欲出。

意識到這黑龍就是當年榣山水湄邊的舊友慳臾之時,饒是太子長琴也不免無措。惶思中琴聲突斷,使得鐘鼓蘇醒。而燭龍之子暴怒,與祝融、共工一場曠世大戰,此戰引發不周山天柱傾塌,天地此災劫便由此而生。

鳳凰雪皇聽完之後連心都涼透了曖昧高手全文閱讀。這局該如何解?如何解?罪魁禍首鐘鼓壓根就沒人敢拿它怎麼辦,就算是天帝伏羲,一樣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哪怕眾生之劫加諸無窮業力於它之身,憑鐘鼓身上的功德,也足以化解。那這罪孽該由誰承擔?

祝融乃南方輔神、火之正神,神職至關重要,天地不能少了其存在。同理,共工雖非五行之官,但畢竟為玄冥之下排位最先的水神,又隸屬北方,劫難之因不是在他身上,自然也無大礙。唯有太子長琴……唯有太子長琴!!

誰會想到僅僅是一分神一不忍便會釀成此般大錯?誰能想到天道會以這種方式降下報應?誰能想到……此行會有這種結局?

蒼生應憐,可太子長琴又何辜?

不過是……一分神……一不忍……

天底下最後鳳凰趴在梧桐樹上,病蔫蔫無精打采。

說不清楚究竟是原本就喜歡這太子長琴,還是因為混沌蓮子宿居在鳳來琴上的緣故。但她不是辰湮,這麼多年的相處,還能心如止水無動於衷……她沒法棄太子長琴不顧。

在雪皇心中,青華上神始終是第一位的。所以她無法容忍,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正常的情況下,自己不合時宜的遷怒。可……明明是辰湮,當年%e4%ba%b2口說要庇護得他……

她覺得頹喪,大部分是一直以來堅持的目標原來都是空幻的感覺,剩下的,是對太子長琴即將遭遇的命運的無奈和挫敗。沒有鳳來琴之前,她待在青華上神身邊也沒什麼不好,可後來有了鳳來琴,對比一產生,讓她如何心甘情願再回返那空寂得讓人發瘋的意境?

她終究僅是此世演化出的一隻鳳凰,不是天道之外的神祇。

雪皇去天牢見太子長琴。

依山麵河,星辰寂涼,這天界連邢牢都建得這般有意思。裡麵倒是乾淨整潔,安靜空曠,但卻有那滲入骨髓的寒冷,似乎任何溫度都會被凝結成冰,仙神之軀亦無法忍受。

被關押的太子長琴坐在囚牢中,顏容蒼白,卻依稀還是舊時的眉目清俊。容色間少了幾分溫和沉靜,卻添了些許疏寡冷淡,這時才仿佛當年天地大戰間那所向披靡的樂神——但就是,沒有悔意。

雪皇懸停在玄鐵柵欄之外,話也說不出來。

太子長琴見得她,雖是驚訝於她竟能進來,但麵上不顯,起得身來往前走了幾步,卻還是帶了笑:“凰君……久見。”

明明才是不久前的分彆,這段時間來所發生的一切,卻讓短暫的時光都綿延得仿佛隔了萬千年般遙遠。是他的過錯,他不怨;為慳臾造成的這一切,他也不悔。

太子長琴緩緩伸手,掌心中一物發散著淡淡的熒光:“這是凰君予我的庇佑吧,雖不知何時置於我身上,但我總要向凰君道上一句謝。若不是凰君,不周山此劫,長琴怕是還未及再踏足天界,便已……灰飛煙滅了。”

那根華羽安然躺在他掌心中,源自鳳凰的仙靈之氣所剩無幾,殘破的模樣分明是已擋過一劫,隻餘下羽毛本身微薄的光亮還帶點純色。

太子長琴將它取出,暴露在這森寒空氣中,隻片刻便消散了。此刻他眸中才帶點惋惜。但那眼角眉梢染上的淡淡的溫柔,讓鳳凰都有些心疼。

雪皇沉默良久:“我該怎麼幫你?”┆┆思┆┆兔┆┆在┆┆線┆┆閱┆┆讀┆┆

太子長琴隻笑著搖頭:“有勞凰君牽掛。既是太子長琴之天命,便總該以身赴了此劫。”

雪皇身上的哀傷不全是因他而起,但如此複雜:“我……無法將阿湮請出太易宮……”

太子長琴怔了怔,明白她的意思,隻猶豫著不知說什麼好:“莫……莫要擾了上神……長琴本就是咎由自取,若是讓上神為難了,長琴才會愧慚難當……”

他勉強笑了笑:“這天界於我也無甚記掛重生之無肉不歡全文閱讀。隻恨父%e4%ba%b2與水神為我連累……如今,臨去之前還能見得凰君一麵,已是上天垂憐,長琴不能奢求太多……”

雪皇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天牢,回返太易宮,在殿門口徘徊了半天,最終還是隻能歇在梧桐樹梢獨自哀傷。

事至如今,阿湮不會救,也不能救——其實自己原就是……比誰都清楚的。

※※※※※※

辰湮知道雪皇的躊躇與不安。

她坐在太易宮裡,想起了太多的東西。從開天辟地,再到三界成形,這山河日月還是舊時模樣,鬥轉星移世事已然麵目全非。

她想著,若是時光重來,她會將太子長琴從火神宮要來,庇護於羽翼之下麼?

她不會。

她想著,若是算到了此行會造成連她都無法解決的後果,她會阻止太子長琴下界麼?

她不會。

青華上神算到伏羲合道,卻不知該是伏羲影響得天道多,還是天道影響得伏羲多。

青華上神算到支天之柱總有一日會傾塌,卻不知它竟以這種方式降下劫難。

青華上神算到太子長琴該有覆生之劫,卻不知……天命會如此安排。

她甚至、甚至連動搖的餘地都沒有……一切就已然蓋棺定論。

青華上神沒有七情六欲。又或許,連本能中的那些許,在生成的瞬間都已經被生生切斷。但那時……她眼睜睜看著太子長琴被鐘鼓與兩神的亂戰所波及,近乎命懸一線之際,確實,差一點便沒忍住出手——若不是看到雪皇留在他身上的凰羽。

不周山倒的那瞬間,一切因果湧入心頭,她也是掙紮過的。可那掙紮或許是在生出的瞬間已然消散。何等龐大的天命在阻撓她阿!

伏羲並不知她與天道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