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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就是嬌貴的小姐,哪裡受過這樣的罪?跟貨物一樣放在馬背上顛簸了大半日,再加上忽然被劫持的恐慌,對異族男子的懼怕,各種情緒混雜一團,又加上滿身疼痛,如今她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根本瞧不清眼前的路是何模樣,隻憑著直覺往前跑。身後傳來的馬蹄聲讓她心神俱裂,隻覺得洪水猛獸正追索而來,要把她的小命吞了去!

忽然,正前方也傳來一陣馬蹄聲。

“上來。”

一個堅定到讓人心莫名安穩的聲音,低沉有力仿佛澄定安然的樂曲。

沈天璣恍恍惚惚的,看見眼前的人影,不自覺就伸出手。

方一伸出,就被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掌緊緊握住。接著,身子淩空飛起,下一瞬,她已經再次回到了馬上。

納蘭徵將她攬得緊緊,如今沈天璣卻是顧不得這許多,隻渾身發軟地靠在他身上。

男子溫暖的%e8%83%b8膛中源源不斷傳來熱力,環住她身子的雙臂修韌有力,雖抱得緊,力度卻十分柔和,讓她覺得異常舒適。

這個念頭一起,沈天璣驟然心頭一驚,迷蒙的雙眼豁然睜大,抬眼時,卻見男子幽深的雙眸,正看著她。

“抓緊。”他提醒道,沈天璣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角,他瞥見她白淨細嫩的手指攥住他衣衫的樣子,心頭不禁一悸。

二人不過咫尺之距,她初經慌亂,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名聲聲譽。直覺告訴她,此刻他的身邊就是最安全的,姑且保住小命要緊。

納蘭徵見她已經抓緊,這才放開雙手,從馬背上掛著的弓箭取出,快馬不停,彎弓射箭。

淩厲如風的三隻箭支接連射出,動作敏捷利落,力道如千鈞之勢。

前麵之人驟然呼痛的聲音響起,接著是滾落在地的聲音。

馬兒籲的一聲,停了下來,男子放下弓箭,再次將懷中的女子環住,雙眸冰冷地看向對麵。

方才若不是為了取箭,也不是耽誤這樣多時間。

沈天璣抬眼,隻見他線條優美的下頜,帶著幾分堅毅和冷硬。

不知何時,那天辰太子的背部已經中了一箭,雪白的箭羽泛著凜凜冷光。

那天辰太子本欲抓回沈天璣,不想納蘭徵已追至不遠,當下他立刻改了方向,想要繼續朝前跑,冷不防背後忽然中了一箭,登時一陣劇痛。

接下來,那馬兒也中了一箭,停了下來。天辰太子背後瞬間就鮮血淋漓,支撐不住,從馬背上摔下來。

他掙紮了一會兒,爬不起來,眼前出現一角玄色衣袍。

“你以為你跑的掉?”已經下了馬的納蘭徵立在他跟前,雙眸俯視著他,冷厲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篤定和從容。

異族男子身下的地麵已經被鮮血染紅,那隻箭雖是從背後進入,卻已經傷及肺腑。

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法向來鐵血狠戾,一發必中要害。

納蘭徵見他雙眸渙散,已知時間不長。他隻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轉身上馬。

異族男子%e5%94%87間忽然綻出一抹慘淡的冷笑,隱藏在袖中的那柄鋒刀閃出冷光,他將那刀握得緊緊,忽然朝馬上的沈天璣擲去!

本是死前最後一擊,凝聚了所有的力量。沈天璣本就驚魂未定,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卻又是險象陡升,這會子都嚇傻了!

納蘭徵眸光一厲,情勢危急,隻能徒手擋住那刀鋒的攻勢,手臂處被震得發麻,他接過那鋒利彎刀,轉而朝那天辰太子回擲過去,帶著深沉怒意和十分力道,分毫不留餘地。

隻聽的慘烈的痛呼,那天辰太子麵門正中一刀,登時臉上一片血肉模糊,鮮血如注。

不一會兒,那人聲音漸低,再無氣息。

沈天璣從未見過這等鮮血淋漓的場麵,心中難免害怕。可想到這個異族男子對自己的殘忍,心頭便覺得他是死有餘辜。

異族男子再無動靜,納蘭徵的馬兒也停在那裡未動。天地瞬間安靜下來,隻餘得落日的餘暉金子般灑滿大地,將一切都染成炫目的顏彩。

二人一馬靜立在妍麗斜陽之中,宛若畫卷。

男子低首,大掌拂過她淩亂的發,低柔沉緩的嗓音響起,“還能騎馬麼?”

第032章 傷痛相扶心憐意(上)

沈天璣頭一偏,避開他的觸碰,自己伸手扶了扶欲落的蝴蝶穿花金簪,看著他搖了搖頭。

如今險境已過,那些個女兒家的閨譽名聲什麼的一股腦兒都浮現出來。沈天璣瞧著二人咫尺之距,登時就要下馬。

他愣了一下,卻也未曾阻止她。

沈天璣腳一落地,卻仿佛踩在雲端,右腳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

納蘭徵微微皺了眉,迅速下了馬,問也不問,隻雙手一撈,將她打橫抱在了懷裡。

女子清淡的甜香盈入鼻間,他隻覺得心頭瞬間飄乎乎的。

這味道,似乎與先時的不同。先時是梔子的清甜花香,沁人心脾,如今卻是發乎自然之態的清透恬淡,如同春水秋波之寧謐,又如空穀幽蘭之靈動,愈發讓他迷醉不已。

她驚呼一聲,伸手推了他兩下,他卻不理,隻強硬地抱著她大步朝前走著。那匹多次載過二人的黑色駿馬就這樣被他主人棄在那裡,鼻間打著輕響,黑曜石般的眸子目送著男子抱著少女離去的背影。

男子高大挺拔,頎長勁健。孱弱嬌小的少女在他懷中,竟是無比契合。這樣的畫麵本無比溫馨,偏有破壞氛圍的聲音響起。

“孟大人,咱們……這般於理不合。”她知道,她若是同上次那般重複說著“放我下來”,得到的必是漠視和強硬。吃一塹長一智,她覺得對付眼前這種人必定有更好的方法。

唔,這人看著就是自小過著仆役成群的高貴門庭生活的,眉眼裡每一分表情都透著高高在上的清貴姿態,偏讓人覺察不出一分一毫的高傲來,反而讓人覺得,事實本該如此。

他眸中蘊藏的那份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從容鎮定,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不過,沈天璣想著,這位孟大人出自簪纓之家,年紀輕輕就出任征北統帥,自是有其不凡之處,隻看他方才精湛的射箭之術便能窺見一二,竟是比大哥還要強幾分的。這樣的背景和能力,與這樣鎮定泰然的秉性,倒也十分合襯。

對付這類天生習慣了指揮和命令的強硬之人,強來是行不通的,便隻得講理了。想必以他這樣的身份,便是天性再霸道,也該講些道理才是。

沈天璣心下大定,便停止推他,開口跟他講起道理來。

“男女授受不%e4%ba%b2,是為正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這般……這般%e4%ba%b2密著實不合咱們大昭慣例。咱們大昭最是講究禮儀廉恥,孔孟聖賢之道,咱們身為大昭兒女,就應恪守行為。孟大人,你說我說的可對?”

她的聲音響在耳畔,悅耳動聽,帶著幾分少女的軟糯與嬌柔,仿佛繞進他心裡去。

他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便一字一字仔細聽著。可這一個個字卻未能拚成完整的句子,故而半晌,沈天璣也未曾聽到他回話。

沈天璣抬眼望了望他,卻見他也低首來看她,四目相對之間,男子幽沉的眸子深不見底,仿佛要將她吸進去。

“怎麼不說了?”他英挺飛揚的眉微微挑起。

他正聽得開心,跟聽樂曲一般,她卻忽然不說了。

沈天璣抿抿%e5%94%87,纖長的眼睫掩下一片微黯,“大人並未仔細聽我的話,我白白浪費口%e8%88%8c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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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立刻回到:“我一直在聽。”

沈天璣輕輕一笑,“那大人說,我說的可對?”

納蘭徵見她笑得仿佛三月桃林粉蕊綻放,美得叫人心動,不禁心頭微跳,腳步停了下來。

他心裡一驚一歎,隻覺得再沒見過比她更讓他心緒起伏澎湃的人兒了,一顰一笑都能讓他心思翻湧,著實不符合他原本的性子。

如今見她雙眸熠熠地看著自己,他略想了想,也能猜到她說的又是那一套,於是淡淡開口道:“你說的固然不錯,但此時四下無人,便是有什麼也不會傳出去,何必在意?”

沈天璣一愣,心道,這……就算沒人傳出去,也不能隨意作%e4%ba%b2密狀啊……

她想了想,還愈再開口,男子卻又續道:“沈姑娘也是名門望族之後,為何行事如此拘泥?”

“……”沈天璣怔了怔。

納蘭徵趁她愣神的片刻,將她摟得更緊些。

她的身子比一般女子還要來的嬌小纖弱,早在那次在姑蘇荷塘中時,他就感覺到了。這樣嬌花兒一般的人兒,他便是摟她抱她,也是緩下了七分力度,隻餘得三分,生怕將她傷到了。

但是這身子今日卻是飽受了一番苦難。

方才那個異族男人,本不該就這樣輕易放過他。隻是他一時慍怒,未能忍得住。想起來,他已經許久未有過這種控製不住情緒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傷著哪裡沒有,那樣一大長段兒的顛簸。該讓她好好查看一番,若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男子東想西想的,沈天璣卻也緩過勁兒來,想重新組織語言說服他。

還未開口,兩人已到了目的地。

“到了。”

沈天璣一瞧,卻見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走到一處簡樸的屋舍前。

這裡遠處是山林,近處是荒野,一絲人氣兒也沒有的,沈天璣卻著實不知,京城附近還有這等荒僻之地?

“這裡距離京城已有近百裡,”納蘭徵道,“你如今這般受不得快馬顛簸,應先在此處歇息,待京裡來馬車來接時再走為好。”

這屋子是他先時經過此地無意中看見的,門上灰塵滿滿,想必是廢棄已久了。

納蘭徵用腳踢開門,抱著她走進去,隨手將地上的乾草整理一番,這才將她放下。

屋內除了一些看來還整潔的乾草外,竟是彆無一物。

沈天璣瞧了眼此地艱苦的環境,不禁撇撇嘴。右腳一觸地,便覺得疼痛難忍,眼裡瞬間閃出幾分淚花來。

男子不由分說,就扶著她坐在了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