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1 / 1)

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083 字 2個月前

趟……他們也真厲害,竟然把手伸進了京城,糾集一幫所謂武林義士,要乾大事呢……”

“乾……大事?”眼前已經燃成一片亮銀,某些念頭在腦中若隱若現。

“哼……乾大事,當然是來刺殺皇帝,還有……”

“還有……大夏奸……是不是?”

長生沒有正麵回答,似乎略帶嘲諷的一笑:“你猜……最確切的消息,是誰告訴我的?”

子釋在漫天銀白色極光中恍恍惚惚的問:“誰……”

長生鬆開束縛他的那隻手,改勒住後腰,猛地往身前緊扣。看見他脖頸瞬間拉成繃直的絲弦,剛出口又立刻吞咽回去的呻[yín]如同劃斷曲調的撥片。另一隻手陡然增加兩分力道,內息自元關氣海破門而入,那聲呻[yín]終於逼了出來。

“嗯!啊……”

就在那絲絲不絕嫋嫋餘音中,長生滿意的吐出三個字:“清平侯。”

仁和元年,春。

清明後兩天,子釋子歸兄妹往西郊給謝昇夫婦掃墓,長生、莊令辰作陪。倪儉領著若乾侍衛扮作家丁。

威遠將軍夫婦之墓就在韓氏陵園旁邊。去年清明適逢國喪期間,私籍一律停止。今年清明錦夏舊人疑慮漸消,成群結隊跑到西郊祭祀。為避人耳目,子釋兄妹特地過了正日子才來。

午後到達,墓碑前插著燃儘的香梗,散落在燒殘的紙錠。看樣子不少人祭祀時順便拜了拜威遠將軍。子歸拾起地上一束半凋的白杜鵑,看了一會兒,又小心立在碑前。

望著子釋:“大哥。”聲音微微有些顫唞,“我覺得……子周來過。”

“是麼……也該來了。”

長生皺一皺眉:“怎麼這麼巧?”

“無妨。”子釋彎腰,細看那束白杜鵑,“至少一兩天了……這臭小子,真沉得住氣。”向長生道,“你的徒弟,本事多大還不清楚?這兩年,想必更長進了。”語調沒什麼變化,眼裡明顯含著笑。

長生點頭:“也是。”想想,補充,“正好。”回頭向倪儉交代幾句。

簡單的祭祀儀式結束,又到韓紓墓前拜了拜,一行人啟程返回。子歸陪大哥坐車,其餘人或騎馬或步行,不疾不徐往回走。而莊令辰則提前進城去了。

自清光門入城,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卻還不到上燈時候。春日晝短,行人無不匆匆往家趕,兩邊商鋪攤販正努力招徠生意,恰是一日中街市最喧囂熱鬨時分。

子釋聽著外麵人聲鼎沸,豎起耳朵分辨各種吆喝叫賣聲。想子歸笑道:“果然西北粗獷,賣貨聽著像打鑼唱戲。”

子歸把車窗簾子拉開,推開半邊窗扇:“大哥想瞧,便瞧瞧罷。”

窗扇推開,露出來的窗格竟然不是木棍而是鋼條,另有一張鋼絲網覆在上邊,雖然稍微影響視線,箭鏃和普通暗器明顯進不來。

子釋指甲在車窗上輕輕一彈,長%e5%90%9f:“作繭自縛啊——”清脆的金屬回聲好似伴奏。為了安全,這輛馬車幾乎被改造成了裝甲車,大半主意是他自己出的,然後成了自己的籠子

子歸抿抿嘴,無奈的笑笑:“大哥……”臉色忽然黯淡,“大哥,你說,他們真的……”

子釋依然望著窗外:“子歸,這件事,我們隻能儘力。”過得片刻,冷不丁哼道,“哪有這樣的,未婚妻預備涉嫌跟人打架,他倒躲起來了……”

子歸嗔道:“大哥!”換話題,“長生哥哥不許你來,你為什麼定要來?萬一……”

子釋回過頭:“子歸,這件事,我不能躲——儘力,至少要儘力。”

“咚咚鏘鏘”一陣鑼鼓聲傳來。

“真的有人唱戲?”

子歸貼著車窗看一眼,迅速合上窗扇:“到福市西口了,有戲班子在演牌樓戲。”將車壁上掛著的弓箭取下來提在手裡,又摸一摸腰間佩刀。

褔市街乃順京城西最繁華的一條街,因為離西南落虹橋碼頭不遠,各地行商貨物多往此處集散,故而格外熱鬨。東西街口各有一座大牌樓,與兩側酒肆商行屋頂簷角相連,十分宏偉。而褔市街西口,是自清光門入城進宮的必經之路。

所謂牌樓戲,指民間一些跑江湖的草台雜戲班子,沒有資格被請進戲樓,便尋個街市牌坊做背景搭台演戲,方便又氣派。圍觀者隨意給幾個銅板,類似賣藝。因其便宜好看,靈活多樣,打錦夏中朝開始南北流行,逐漸成為風尚,甚至常有一座牌樓底下幾個小戲班打擂台的盛況。

褔市西口,正是最有可能進行刺殺活動的地點之一。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以楚州白沙幫為核心的反政府武裝表麵上收斂不少,對於地方官府招安的試探反應曖昧,實際上卻在暗中加緊聯絡立場堅定的武林人士,秘密謀劃入京行刺皇帝及大夏奸李免的重大行動。與此同時,他們跟前錦夏太子、現清平侯趙昶的接觸取得突破性進展,並設法成功策反極個彆投降榮華的昔日錦夏理方司成員,獲得來自華榮高層的內部信息。

所以,這一趟清明之後的微服家祭,實屬長生送給他們的誘餌。

如果僅僅隻要求行刺失敗,實在談不上什麼難度。但長生知道子釋的標準:做最麻煩的事,求最有益的結果,儘力,且儘心。上一次自己儘了力,卻不夠儘心,導致腸子都悔青。這一次,忍了差不多快三年,終於把形勢逼到最有利的局麵,當然一條魚都不能讓它漏網。

子歸麵向車門全神戒備。

子釋低頭,聽著車軸軲轆轉動,默默在心裡數數。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早已推演過無數次,真正身臨其境,那種緊張與焦灼,任何模擬都無法消除。

一、二、三……當他數到二十,車停了。

“當!”

短促的兵刃交鋒之聲,幾乎淹沒在街市喧囂裡。子釋卻覺得那聲音直擊在心上,全身一震,立時緊繃。昔日勒馬崖下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倏忽重現,眼前仿佛看見有人自四麵八方湧出,刀光劍影在朦朧街燈裡如蛇妖幻化,閃著青幽冷光。

最初的零星幾聲之後,馬上一片叮叮當當,又快又密,子釋不禁想起那張綴滿尖刀的“天羅地網”來。合上眼睛,把心緩緩放平。

過得一刻鐘左右,街市陡然寂靜。車裡兩人知道,沿途預先布置的禁戍營士兵已經完成清場戒嚴,附近行人居民都轟走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驚呼,沒有人叫嚷。隻有叮當金屬碰撞之聲,嗖嗖暗器破空之聲在耳邊回蕩。偶爾夾雜著沉悶的“噗噗”“啪啪”,那是兵器入肉之聲,人體倒地之聲。不必打開車窗車門,子釋看見無數陰影在眼前穿梭跳躍,帶得太陽%e7%a9%b4陣陣抽痛,那些支離殘缺的軀體,那些怨毒仇恨的靈魂……一個個排著隊,向自己走來。

此行跟隨的,均為精挑細選的內廷高手,奉命儘量留活口。

儘量,也就隻能是儘量。

聲音漸漸稀落。

子釋睜開眼睛:“子歸,開門吧,咱們出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〇九九章 比於赤子

子釋第一眼認出來的人,是羅淼。

三水兄穿了一身猴戲裝,倒也利落方便,正獨力單挑幾名侍衛,左支右擋,險象環生,卻始終不見落敗。儘管這是一個無論如何也沒有心情笑的場合,子釋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笑了一下。

昔日靖北王飛廉衛,多數入了禁戍營,但真正能與武林中人相抗的,畢竟是少數,因此後來者隻井然有序列在外圍,而靠裡一圈士兵手上都端著弓箭。

子釋第二個認出來的人是花自落。因為子歸下車抬起弓箭那一霎,他明顯亂了步伐招式,立刻被幾個侍衛生擒。花少俠一邊拚命掙紮一邊死死盯住這邊,臉上塗滿油彩,隻看得出極度悲憤的眼神。

子釋下車站定,暗暗屏住呼吸。忽略四周血腥景象,環視一圈,沒見著傅楚卿,有些詫異。不論從形勢推測還是之前得到的情報,此次重大行動,傅幫主不可能不%e4%ba%b2自上場。莫非時隔太久,對方形貌變化太大,抑或易容化裝水平提高,以致沒認出來?子釋發現好幾人看見子歸和自己,動作有片刻遲緩。把三水兄之外的幾位挨個辨認一番,勉強看出花有信及曾經打過交道的兩個花家人物,還是沒有傅楚卿。

長生拍拍手:“各位,投降吧。”地上已經放倒大半,剩下這些不過負隅頑抗。來的功夫都不弱,又抱著必死之心,交手便是搏命的架勢,己方人員也傷了不少。好在健全的仍是對方兩倍有餘,隻要不出突然集體咬%e8%88%8c自儘之類的招數,相信大部分都能活捉。他早就瞪起眼睛尋找傅幫主,奈何刺客們戲裝在身,憑借昔日一點淡薄印象,實在無法確定。聽見車門聲響,側頭用眼神詢問子釋。

子釋微微搖頭。

就在此刻,說時遲那時快,幾具躺在血泊中的屍體瞬間暴起,猛撲過來。

他們並沒有穿戲裝。

長生想起來了,刺殺最開始,幾個圍觀看戲的路人似乎不及躲避,被台上跳下來的刺客順手捅死,遭了池魚之殃。

——原來,還有一場戲中戲。

“子釋,上車。”長生說著,彎刀已然起勢。上回那把被屈不言一劍震斷,“冶石坊”蒲師傅聽說之後,埋頭苦乾一整年,給他打了一把據說更好的。

子釋雙目微斂:“中間那個。”

他話剛出口,子歸的箭已經飛奔過去。不必大哥指認,子歸一眼就看出誰是老熟人。

傅楚卿閃身避讓,羽箭從肋下擦過,帶起一串血珠。身形一頓,便落在其他人後頭,被兩名侍衛攔住。手裡不停招架,腦袋卻好似斷了線的木偶,呆呆朝著子釋方向,扯過來擰不回去。

新登場的幾個比先前大批刺客身手更好,可見第二場戲中戲上來的才是主力。倪儉跟一些侍衛飛身截住,有兩個厲害的依然逼近長生麵前,與他鬥在一起。

子釋上了車,並沒有關門,盤%e8%85%bf靜坐觀賞。先看看長生那邊,壓根兒看不清,隻聽得刀來劍往一串串叮當脆響,好比敲盤子唱蓮花落,不知怎的,心裡便知道他打得很悠閒。又看看傅幫主,儘管經過了精心易容,但此人對子釋來說,一眼就能看穿心肝腸肚肺。如此重逢,有點大白天太陽底下回想半夜噩夢的感覺,談不上更多陰影,不再重現便好。

轉眼去看其他人。大致數數,刺客集團成員不下二三十,還在打鬥的有七八個,諸般兵器招數俱全,顯見不屬一門一派。心想,要糾集這許多肯不要命來刺殺皇帝的武林高手集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