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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224 字 2個月前

才教會……單知道好用,照模子往下扒都東倒西歪。科考出來的翰林學士,一個個……滿腦子糨糊,到頭來幾乎全靠我自己動手……”

長生看兩眼,偏過視線,勉強笑道:“乾什麼怪彆人太笨?是你自己聰明過了頭啊。”

這時倪儉彙報,在一處地溝入口發現足印,溝裡的水居然隻剩下幾寸高。

一個齊大師的弟子戰戰兢兢解釋:“應該是設了暗閘,旱時蓄水,澇時放水。”

另一個弟子補充:“放水之後,此溝足夠一人匍匐出入。看這個形製,又經了理方司的手,多半還有彆的機關……至於連著的城內陰渠,更是縱橫交錯……”

倪儉嚷道:“娘的,管他底下啥樣,弄點火藥把出口統統堵上,不就結了?”

長生一個眼神叫他住嘴,還沒開口,子釋已經微笑道:“倪兄,西京城的老百姓……還要過日子呐。”

他聲音弱得很,倪儉登時自覺莽撞慚愧,竟然有些要臉紅的意思。

子釋繼續慢慢道:“涵洞出口,有齊大師弟子在此,不用擔心找不到。”暗歎,齊德元屬國寶級專家,恐怕平白遭了不測。“隻是,時間上未必來得及。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出城了……”

倪統領馬上帶著手下和齊大師的弟子展開勘察行動,同時傳訊城外搜尋攔截。

書庫陰冷,長生退出來。一麵走,一麵在他耳邊低聲說話:“你最寶貝的書都好好的,這回可以放心歇著了吧?那些麻煩瑣事自然有人乾,彆瞎操心。咱們——”

抬頭看李文李章。

李文道:“家裡還是老樣子,大夥兒都在等少爺小姐回去。”

初八夜皇帝鏟除外戚集團,訊息傳到李府,主子不在,一乾仆從四散逃匿。侍衛們雖說本屬理方司手下,但是公主爵爺向來厚待諸人,受了這麼久的恩典,抄家時也就做做樣子。文章二人回去拿圖樣,李府仆人集團幾個骨乾都已回歸留守。

長生點頭:“好。”抱緊些,“咱們回家——回家歇著,好不好?”

“好……不過,等一下……”

子釋腦袋趴在他%e8%83%b8`前,語聲低微緩慢,仿佛隻有心臟聽得見:“長生,你聽我說……不管……他們從哪裡出城,於此山窮水儘之際,沒有彆的地方可去……傅楚卿拖著趙琚……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投靠……楚州義軍……

“當年……白沙幫派花家叔侄和羅淼、來西京,是我找了他,然後……由他引薦給寧氏父子……寧氏一亡,那些信物,必定被他拿走了……這事兒,你趕緊……問子歸,她在峽北關……和白沙幫,一直有聯絡……

“這兩個人……追要緊著追……可也得注意……彆聲張……看看投降的、剩了幾個……理方司的人……這些、見錢眼開的……亡命之徒……就叫他們追……”

輕輕喘氣:“追上了,固然好,追不上……也沒什麼……自焚的那個,便當他是皇帝……大張旗鼓厚葬了。趙昶手裡的遺詔……若不合用,叫他……替他叔叔,寫封罪己詔,公告天下……這叔侄倆……練的都是……花裡胡哨的……柳葉簪花體……一般人、瞧不出差彆……所有消息,都從東邊開始放……到時候,趙琚徹底失去……利用價值,純粹拖累,以……以傅楚卿的脾氣,哼……”

長生聽得他那樣溫柔%e4%ba%b2昵,喃喃如私語情話,說出來的內容卻一條比一條驚心。其中一縷不詳的狠厲決絕之意,大違平素性情,叫人禁不住心冷膽寒。

“楚州義軍……就算、多個傅楚卿,也不可能……成大氣候……安定蜀州,還有……怎麼回順京,才是……大事情,你……”

長生想:他這是在做什麼?他打算要做什麼?一陣恐慌從心底掠過,仿佛置身於墮向黑暗的無邊噩夢中。

怒吼:“子釋!”

這一聲怒吼,把自己驚醒,把懷裡的人直接震昏了過去。

周圍人都被他嚇傻了。

疾步往外走:“阿章領路回家。阿文去行宮,把你們之前請的大夫,還有宮裡的太醫,全給我押來!”

永乾六年七月十四。

蜀州西京皇宮。

錦夏太子趙昶攜文武官員正式向華榮皇朝投降。華榮二皇子、靖北王符生代表華榮方麵受降。

至此,錦夏一朝自太祖元武帝到末代憲文帝,曆二百二十三年,終於畫上句號。後世史書提及天佑元年至天佑九年偏安蜀州這段曆史,稱之為西錦。

受降儀式上,趙昶草繩縈首,自縛雙臂走在前頭,後邊文武百官皆免冠素服,哀戚垂淚。一行人自日華門徐徐行進,至承暉殿外跪拜叩首,以示知罪感恩,誠心歸順,任憑處置。

這套現成的假惺惺的儀式,直接從史書上剝下來即可。事實上,莊令辰還沒來得及安排,趙昶那邊已經派使者送來了程序細則。長生心情焦灼,對這場表演相當厭煩。莊軍師正在猶豫拿捏到什麼分寸合適,看見錦夏方麵提供的範本,大喜。立即著手準備,同時說服王爺:“趙昶迫不及待表達誠意,殿下便給他一個安心罷。”停一停,“各方皆安,子釋那裡……自然也安心……”

長生在承暉殿內等趙昶進來。

丹墀上龍椅寶座光鮮依舊,但是現在還不能隨便坐,於是背著手在大殿當中站立不動。此處雖說隻是個偏安的皇宮,也有近二百年曆史。當初修建的時候,本就美奐絕倫,到了趙琚手裡,金粉珠玉、香木奇花,裝點得叫人眼暈。

長生想:論舒適方便,還是這裡。但是他肯定不願住進來,眼下也根本不敢挪動……拚命壓製著不去想他怎樣了,莫名的焦躁不安卻始終揮之不去。望著金碧輝煌的大殿,忽然很有殺人放火的衝動。

李府經過抄家之禍,雖說沒遭破壞,明麵上的東西差不多都被洗劫空了。長生帶著子釋回去,一應用品,但凡短缺,直接差人從皇宮裡搬。

惦記著趕緊回去陪他,等得沒著沒落的。該死的趙昶,幾步路慢得像龜爬,你倒是快點兒啊……

殿門處人影突現,向前匍匐跪行。殿內諸人都不禁一愣:竟然真的是龜爬!

劇本裡並沒有規定這一條。那身影可悲又可笑。

長生猛然間真切的體會到,趙昶有多麼害怕自己殺他。不過三天,年輕的前錦夏太子好像老了十來歲。一種抽離情境的淡漠心情油然而生,穩穩思緒,換了個適當的表情掛在臉上。

趙昶行至殿內,再次叩首畢,靖北王%e4%ba%b2自解縛安慰,大意說明華榮錦夏本是一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你是錦夏的太子,我是華榮的王爺,回頭我父皇給你封個爵祿,咱倆便同%e4%ba%b2兄弟一般。從今往後,你就得靠我罩著了,隻要你乖乖聽話,服從指揮,小弟我便保你性命無虞衣食無憂……雲雲。-_-!思-_-!兔-_-!網-_-!

趙昶不敢站起來,從旁邊米紹丞手裡接過玉璽,雙手捧托,高舉過頭,請對方接受。因為羞忿恐懼,一直在打哆嗦,又害怕玉璽沒拿穩掉地上,後果不堪設想,結果愈發緊張,哆嗦得更加厲害。反是身邊的助手比較鎮定,悄悄伸出胳膊扶住他。

本來陪同太子投降獻璽的光榮任務,怎的也輪不到米大人。第一候選人,是名義上的百官之首、右相湯世和。第二候選人,是德高望重的國子監祭酒、大學士陳孟玨。第三候選人,是忠心不二的太子少師、右諫議大夫席遠懷。無奈太子殿下信不著湯大人;陳閣老氣病交加,躺著起不來;而忠心的席大人自殺未遂,正在絕食。下麵該輪到第四候選人,禮部尚書寧閎。眾所周知,寧大人已然在錦夏朝最後一場肅清外戚勢力的行動中掉了腦袋。

要說米紹丞,勉強也算半個寧氏餘孽。然而西京滿朝上下,幾個不是寧氏餘孽?把關係最密切的,手裡有實權的,影響力較大的一批殺掉後,剩下這些都成了一時蒙蔽,洗心革麵的忠臣。所以米大人貶了兩級,跟著皇帝逃到鸞章苑,直至太子投降。

趙昶和臣子們商量投降儀式,篩來篩去,最後想起他來。米大人曾經隨同李免出使,好歹和對方說得上話,結果竟被推舉出來做了錦夏方麵全權代表。

受降儀式結束,莊令辰會同符敖一起,約見趙昶、米紹丞等人,商議官方交接各項事務以及趙琚葬禮細節。

西京君臣都幻想著有朝一日能重回銎陽,是以趙琚從未打算在蜀州為自己建造寢陵。幸虧中間死過兩個寵愛的妃子,葬在南山腳下。當時不惜花費,享殿地宮修得氣派講究,正好騰出來安放皇帝棺槨。

寧氏皇後在肅清外戚之夜已被賜死。往昔後宮恩寵無數,最終殉主的隻得一個遲妃。為彰表忠貞節烈,靖北王命令將之以皇後禮與趙琚合葬。但是幾個高層人員都知道,棺材裡躺的是內侍總管安宸,並非皇帝,總不能把娘娘當真埋進去。莊令辰跟符敖商量,稟過長生,悄悄以衣冠充數,骨灰另外妥當安置,等恰當的時候,交給宜寧公主。

符敖已經被靖北王就地任命為華榮第一任蜀州宣撫,全程參與交接事宜。當然,趙昶方麵誰也不敢問一句:你們皇上批準了沒有?

接管這麼大一個攤子,事情多得很。長生跟屬下交代幾句方針政策,啥也不管了,徑直回李府。“忠毅伯府”四個字,如今是再也不用提了。大門上三塊金字牌匾,抄家之夜早被摘走不知魂歸何處。魯長庚師傅對此耿耿於懷:“金子撬下來都好幾斤呢,這幫天殺的……”

李府仆人都被子歸遣散,尹家來的回尹家,韓府來的歸韓府,最後剩下的幾個人中,唯獨魯師傅沒有入籍,死活賴著不肯離開,要給大少爺做飯。

長生問:“你們少爺跟我去順京,你也願意跟著麼?”

魯長庚答非所問:“要不是這回沒我跟著,少爺吃不合適,胃疾怎麼會加重,犯得這麼厲害?當初我就說要一起去,他們非說我添亂,哼……”

長生進了內宅,李文迎過來行禮:“殿下,袁先生說,須和譚先生會診……”

袁先生,即袁尚古。譚先生,當然就是譚自喻了。靖北王營中所有俘虜,十一晚上都扔在南山行宮,與投降眾人關在一起。譚自喻這下可知道了,原來西戎人竟是出使議和的李免勾結來的。

當日傅楚卿起意奪權報複,攛掇趙琚殺掉寧氏父子。事後宣布罪狀,對於叛國投敵的李免,汙水潑上去隻嫌不夠黑。這撥投降的從朝臣貴族淪為階下囚,惶惶不知能否保命,提起勾結敵人的李免,那是恨之入骨。人在絕境中遷怒,難免格外刻薄惡毒些。一時間,西京之所以不守,蜀州之所以淪陷,皇帝之所以自焚,錦夏之所以亡國……統統因為李免這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便佞小人,殺了喂豬喂狗都太臟。

當李文再來請譚先生的時候,譚自喻已經是寧死不屈的架勢了。還好太醫們隨同太子投降,沒什麼心理障礙,袁尚古又是老熟人,自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