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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311 字 2個月前

裡居然好像空了不少,頗有些要趕緊填點什麼進去才行的感覺。

早上傳訊的快馬終於到來,立即前去彙報。走到營帳門前,卻被兩個丫鬟擋住。雖說是姑娘家,跟主子同樣身著男裝,腰懸刀箭,模樣架勢一點不差。

“少爺不舒服呢。有勞將軍稍待。”話說得客氣,語調卻有些不善。幾個忠仆明知道少爺不舒服跟倪將軍沒什麼關係,卻不約而同遷怒到他身上。要不是他昨日一整天嘮叨囉嗦,害少爺累著了,怎麼會病症剛好一點便又複發?

“啊?……”倪將軍對“不舒服”三個字沒啥概念,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李文出來了,手裡端著托盤。見門口三個人一齊望向自己,黯然搖頭,輕聲道:“剛吃一點兒,又都吐了。前兒晚上,加上昨天……怕是兩夜沒能睡著……”

倪儉呆了呆,嚷道:“不吃飯,也不睡覺,哪怕真是神仙也不成哪!怎麼搞的……”

李文沉默片刻,忿忿然:“怎麼搞的?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們王爺殿下!”

“啊?……”倪儉茫然,“這有什麼可擔心的……”轉身撩開簾子,兩步跨進去,“子釋!”

“倪兄。”子釋靠著蒲團半躺在褥子上翻書,看見他,扶著子歸的手坐起來。

“你是不是擔心殿下?所以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定睛看他,泛著淡藍光澤的眼底縱橫幾道血絲,整張臉跟他手上翻開的書頁一個顏色。倪將軍鮮有這般看人的經驗,看得心裡七上八下。本來還覺得王爺留下自己守大本營,是個過於輕鬆的任務,這時才發現可能超乎想象的艱巨。

一把將書抽出來:“彆看了!我告訴你,什麼也不用擔心。才送來的消息,趙琚帶著殘兵敗將從南山口退到行宮,被我們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再怎麼死撐,也就這一兩天的事。靖北王是什麼人?你沒跟他打過仗所以不知道,要不是手下留情再留情,這西京城早該換主兒了!”

又轉頭教育子歸:“公主殿下,不是我說你,雖然他是大哥你是妹妹,像這種情形,犯犯上又怎麼了?這麼不吃不喝不睡覺,真打算成仙啊?!——咳!王爺回來叫我怎麼交待?”

子歸接過他遞來的書,搖搖頭,低聲應一句:“將軍,請你不要說了。”

太複雜,太曲折,太多隱情,太多無奈。而言語,太過貧乏。除了默默陪伴在大哥身邊,她已不知還能做什麼。

子釋倒是笑了:“謝謝倪兄。所謂“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倪兄是勇者,所以不擔心。昨天倪兄問何為“臨事而懼”,眼前不就是現成的例子?你看我自尋煩惱,我卻是沒有辦法。要說到底擔心什麼,既是為你們王爺,也不是。權且就當都是為他罷——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倪兄乃天生勇士,或者,什麼時候愛了,大概能有幸嘗一嘗這臨事而懼的滋味?嗬嗬……”

被倪儉這麼一攪和,情緒衝淡不少。心頭放鬆,登時迷迷糊糊歪了下去。

子歸送倪儉出去,倪大將軍忽然想起自己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忙道:“今兒一大早,西京百姓開了城門。還請公主殿下指示,趕緊派人進城找大夫罷!”

中午,大夫請是請來了,卻是士兵們從家裡直接綁到馬上抓來的。

可憐譚自喻雖說布衣之身,向來深得敬重,年過花甲,幾曾受過這般驚嚇?好在他意誌堅強,身板硬朗,被幾個凶神惡煞般的西戎兵從馬上提下來,剛站穩,便負手昂頭,傲然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想我譚某為蠻夷強盜診治,卻是做夢!”

等到被推進營帳,才知道是給西戎人的重要俘虜看病。再瞧見李文李章,才知道這重要俘虜原來竟是老熟人。朝裡的事情,他一個民間郎中如何知曉?譚府又在北城,很多信息相對滯後,自然是文章二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子釋昏昏沉沉的躺著,想睡睡不著,想醒醒不過來。隱約聽見阿文阿章哄得譚先生著急忙慌把脈開方,取%e7%a9%b4下針,倒還有心思走神:君子可欺以方,難罔以非其道。譚先生是義士,這麼騙他,回頭想明白,隻怕要慪死。唉……

這一天子歸壓根兒沒露麵。譚自喻不遺餘力,立誌讓飽受敵人精神摧殘折磨的李大人早日康複。開罷方子,快馬即刻往譚府取藥。又用金針入%e7%a9%b4止吐,指揮文章二人把湯水藥汁強行灌下去。直至入夜,才由西戎兵押著安頓歇息。

譚先生剛走,子歸便進來看子釋。

“大哥……”這事兒辦得實在是有些不厚道。然而大哥終於把藥和食物都咽下去,心裡卻是說不出的高興。

子釋拍拍她的手,閉著眼睛笑笑。身體似乎又慢慢變回自己的了,那種無端端沉重難言的壓迫感,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虛弱感,隨著體力的回歸,正在漸漸減輕。

心想:睡一覺,好好睡一覺,等他回來。

李歌忽然探頭進來,看見小姐還在和少爺說話,才道:“倪將軍來了,小姐見不見?”

這個時候來,必是南邊有了最新消息。

“怎麼不見?快請。”

倪儉放輕腳步走進營帳,壓著聲音開口,神情語氣卻極興奮:“打下來了!公主殿下,啊,子釋,沒睡呢?” 嗓門放大,“午後就打下來了,送信的剛到。說是咱們的人已經進駐南山行宮……”

子釋問:“是打下來的?還是趙琚降的?”

“呃……”

雖然和預想有些出入,但西京最終順利拿下,城中不損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滿城百姓毫發無傷,此番行動可說大獲全勝。倪將軍心道:一座行宮而已,打的還是降的,有什麼區彆?

“怎麼著也得先打嘛!打到沒法打,就隻好開門降了。不過——”倪儉覺得細節無關緊要,但是似乎也沒有必要刻意隱瞞,於是接著道,“是太子趙昶領著宗室百官降的,趙琚,唉,趙琚在寢殿裡自焚了。聽說光救火搶東西就折騰半天,真是,死了也不讓人消停……”

“你說什麼!”子釋猛然坐起。眼前一陣黑幕金星,子歸趕緊扶住他。

“倪兄,你是說……趙昶投降,趙琚……自焚了?”

“是……傳來的消息,就是這樣。”

“不對。”子釋低頭思忖,“不對。這裡一定有問題。”抓著子歸的胳膊就要起身。

“大哥!”子歸急道,“大哥,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看看。”

“不行!”

“是啊,”倪儉幫腔,“能有什麼問題?就算有問題,你現在去看頂什麼用?再說……”

子釋不理他們,掙紮著站起來:“我們這就進城,從北門到南山行宮,穿城取直道最快。阿文阿章,給我備車……”

“大哥!我不答應。你現在這樣,怎麼能……”

“子歸,你聽我說……”一陣反胃,側身彎腰,之前灌下去的那點湯水藥汁儘數吐在唾壺裡。幾個人嚇得趕緊伺候他,什麼話都顧不上說了。

吐個乾淨,反而覺著舒爽些。漱了口,定定神,道:“子歸,天下誰都可能自焚,那個人絕不會是趙琚。”子歸還沒回答,李文李章聽見這話,一齊點頭。

“除非有人把趙琚綁在龍椅上澆油點火——這會兒誰還有這份閒心?否則,自焚的那個,肯定不是他。自焚的既然不是皇帝,”環視一圈,最後盯住倪儉,“那麼,皇帝到哪裡去了?”

倪儉想:啊?!難道死的不是趙琚?圍了半天,結果卻讓錦夏皇帝跑了,這確實是大問題,不妙糟糕之至……

“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倪將軍,請下令吧。早一點行動,便多一分機會,說不定就能夠挽回。”輕輕一笑,“錦夏皇帝跑了,華榮王爺還沒進去,咱們此刻進城,你這幾千%e4%ba%b2衛軍,最是拉風氣派,我便沾你光過過癮……”

倪儉轉頭看子歸。

子歸卻明白大哥最後這句看似玩笑,實際特地說給自己聽,證明此行並無危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然而,是奔波勞碌危險?還是擔憂焦慮更危險?稍稍猶豫,一跺腳:“好!備車,進城!”

就聽倪儉哈哈道:“子釋不是要拉風氣派?我這靖北王%e4%ba%b2衛軍統領,%e4%ba%b2自給你駕車如何?這可夠拉風夠氣派了吧!”

是夜,靖北王%e4%ba%b2衛軍自北安門入西京。由城北向城南一路直行,所過之處,人畜驚惶,爭相避讓,果然拉風又氣派。

中途居然撞上好幾起明火執仗搶奪劫掠的勾當,見西戎軍隊出現,紛紛如鳥獸散。

原來趙琚初九日偷偷棄城南撤,戒嚴的都衛司士兵斷後,拖到半夜才走。直到初十白天,南城百姓才發現,不但皇宮和崇政、崇德坊各處府衙一片空曠,恩榮、恩澤坊裡官宦大家的宅子也多數成了空殼。很快,滿城百姓都知道皇帝領著百官逃跑了。十一日清早,便有人乾脆開了城門,大夥兒提心吊膽等著。誰知西戎軍依舊老老實實駐紮在門外,倒是原先羈留城下的居民們迫不及待趕著回家吃飯睡覺。

一城人好幾天高度緊張兼驚恐,這下子突然處於毫無監管的絕對自由狀態,難免精神失常。那些個竊賊惡霸、地痞流氓、街巷混混、鬨市閒人……瞬間成為激活的病毒,變本加厲無法無天,迅速釀出聲勢。加上趁機報仇的泄憤的搗亂的揩油的……不過一天時間,許多人口聚居地段打砸搶成風,整個城市眼看陷入騷動混亂。

遇見第三起當街搶劫,子釋對子歸道:“倪將軍跟我去行宮,你帶些人巡城平亂,張貼安民告示。必要的時候,砍幾顆腦袋掛一掛。”

子歸四顧看看,點頭。

倪儉問:“三千人夠不夠?”

公主殿下淡淡道:“震懾平民而已,五百人就夠了。”

耶?

倪將軍驟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氣場。

堅持留下三千人,領著剩下的兵馬繼續飛奔向南,才一刹那反應過來:那不就是打仗時候靖北王身上同樣的氣場麼?

忽聽子釋在身後道:“倪兄放心。當初西京城裡的壞人,聽見謝子歸三個字,都要立即腳底抹油夾著尾巴逃的。嗬嗬,這丫頭……”

深夜,子釋和倪儉終於趕到鸞章苑行宮。前哨飛馬報訊,%e4%ba%b2衛軍筆直衝進宮門,倪統領駕著車停在皇帝寢殿門前。

門廊柱子都熏黑了,建築基本完好無損,看樣子沒真正著起來。然而濃煙未散,焦臭難聞,摻雜著宮牆內外無數死屍血肉的味道,陡然撲麵而來,子釋差點當場背過去。

才跨上台階,長生已經出來:“子釋,你怎麼……”

“不是趙琚。”強壓下%e8%83%b8口煩惡,看見後邊莊令辰幾人跟出來,重複一遍,“自焚的那個,應當不是趙琚。”

“?!……”都愣住了。

其中符敖是第一次看見子釋,張口欲問,軍師大人打個眼色,於是先忍著。

長生伸手攬住他,責問倪儉:“誰準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