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292 字 2個月前

晌,終於輕輕咬下一口。

寧府船上,寧三少呆站一會兒,回想著先前那個俏生生的身影,水麵來去,淩波仙子般美麗輕盈,一陣心旌蕩漾。不過,最迷人還是射箭那一刻啊——那時候,自己正好站在船窗邊,把眉眼瞧得清清楚楚。她斂容注目,彎弓搭箭,羽箭帶著彩綢飛過來,好似手中托起霓虹……那一種明豔清新剛柔相濟之美,自己閱儘佳麗脂粉無數,竟頭一回見識到。

低頭看看甲板上一堆木屑,惱怒起來:這膽大妄為李子周,竟敢威脅我!又不覺沮喪:看她射箭救人的身手,隻怕真比他哥還厲害。這可難辦了,怎生想個法子才好……

進得船艙,一貫跟他同進同出吃喝玩樂的秘書副丞之子張庭蘭笑嘻嘻道:“怎麼樣,問出來沒有?”

“是李子周的妹妹。”

“是了!”張庭蘭輕拍桌子,“聽翰林院那幫家夥提起過,說李家三兄妹,一兄一妹都生得好模樣,可惜把個狀元郎擱在中間做了夾餡兒。”

瞧寧少爺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兒,笑%e5%90%9f道:““月下誰家子,回首河漢間?驚鴻才照影,彩鳳又翩躚。”季繁,人家是驚鴻照影,彩鳳翩躚,除非你也生出雙飛翼來,否則怎麼追?”

被張庭蘭一激,寧闐發起狠來:“這西京城裡幾時有我寧三少追不上的女人?“流芳軒”的紫佩,兩隻眼睛生在頭頂上,銀子一把把砸下去,最後不也從了?我房裡那個,你是知道的。當初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結果她爹娘聽說能進寧府的門,捆了摁在轎子裡抬進來,如今不也好了?今天這個——我寧闐肯明媒正娶,就是公主也嫁了。她不過一個三品閒官的妹妹,還能不樂意?”

張庭蘭驚道:“哎!你不是說真的吧?人家扔木頭跟擲筷子似的,這樣的母老虎,再漂亮,玩玩就好,難道真要娶回來克自己?我看你是色迷心竅……”

寧闐正要答話,%e4%b9%b3母從後艙出來:“夫人喚小少爺。”

張庭蘭是熟客,不必招呼,寧闐自往內艙見母%e4%ba%b2。寧夫人道:“闐兒,適才我從簾後看見兩個孩子救人,好生了不起。他們說你出去跟人搭了話,可知是誰家子弟?”

“上咱們船的是去年秋試的狀元李子周,現今在秘書省任司文郎。那女孩子是他妹妹。”

“那少年就是十六登科名滿西京的狀元郎?這樣好人才。她妹妹一樣好本事,當真巾幗不讓須眉。——我記得似乎說這位狀元郎不是京城人氏,對不對?”寧夫人仍然習慣把銎陽稱作京城。

“這個孩兒沒留意,回頭打聽打聽。”

寧夫人略一思索:“庭蘭在前頭吧?他交遊廣闊,想必知道。”

寧闐有點詫異。但是自己相中的人能得母%e4%ba%b2賞識,當然是件好事。出來跟張庭蘭仔細打聽一番,給母%e4%ba%b2回話:“李家三兄妹,是打越州彤城逃難來的。李子周上頭有個兄長,下頭一個孿生妹妹。說是這麼說,他長得可比妹妹差遠了。聽去過李府的人講,三兄妹就數他賣相最次……”

寧夫人腦中轟隆隆直響,完全沒聽到兒子後頭那些零碎,滿腦子回旋的都是“彤城”、“孿生”……

寧闐把李子周大損一通,想起還得著落在他身上搭橋牽線,於是對母%e4%ba%b2道:“娘覺著人家好,我回頭請人上門做客。”

寧夫人聽見這句,穩住心神:“那敢情好。這位狀元郎文武雙全,又一副仁義心腸,闐兒你是該多和這樣的孩子交往交往。”

等兒子退出去,身邊隻留下%e4%b9%b3母一人,寧夫人語聲顫唞:“小絛,你也看見了吧?那女孩子……”

“是,那女孩子……跟三小姐當年十分相像。”

“你也聽見了吧?他們……是從彤城來的……孿生兄妹……”

“是,夫人。是彤城來的,孿生兄妹。”

寧夫人抓住貼身跟了三十年的丫鬟的手:“乍一看,我竟以為……是三妹死而複生……老天有眼啊……”

第〇四九章 囊錐自顯

嶽錚和秦夕連夜走了。

他倆領到的任務都有點兒卑鄙:嶽校尉不但要繼續做假帳,還得想方設法在未來的日子裡,把糧草儘可能多的轉移到涿州附近幾處據點。必要的時候,甚至須下手暗中拖延克扣攻蜀隊伍的軍糧。

嶽校尉是個心誌堅定的人。一旦認準了大是大非,就能夠容忍在目標正義性的前提下采取某些非正常手段,甚至會主動自我說服,自我激勵,竭力把事情做得儘善儘美。自從跟了長生,他發揮所長,儘展所能,倒比從前在錦夏軍中做個伸不得腳出不了頭的小軍官痛快許多。

莊令辰每每看殿下義正辭嚴的哄著嶽錚,幾句話激得對方為國為民殫精竭慮,心中就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歎息自愧不如。過後再細加琢磨,一邊慶幸一邊後怕,越發努力工作,大公無私。

倒是秦夕,忠厚不如嶽錚,機靈不如莊令辰,或者反過來說,比嶽錚機靈,比莊令辰忠厚,於是很不幸的陷入了某種忠義不能兩全的困境。

秦大俠的任務是:繼續支持楚州義軍殘餘勢力的地下活動。不過這一次,主要負責泄漏攻蜀大軍後勤補給信息,為義軍劫糧道提供足夠的便利。

秦夕曾兩次深入楚州,與當地義軍頻繁接觸。%e4%ba%b2眼看到他們麵對侵淩,如何不惜性命,前仆後繼,勇於犧牲;對於自己這個來自東南的“義士”,如何漸漸信任感激,熱忱相待。他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特彆是去年重陽前夕第二次入楚,正趕上義軍最艱難的時刻,機緣巧合半推半就之下,竟不小心過了幾個月同甘共苦的日子,也由此給殿下帶回了最新最可靠的楚州形勢分析。

朝廷方麵都以為反賊頭目(如今西戎已是大夏合法統治者,所謂“義軍”者,自當以反賊名之)馮祚衍已然授首,靖北王卻知道馮將軍不過使了招“金蟬%e8%84%b1殼”。隻是目前義軍元氣大傷,地下活動基本以白沙幫為主力了。

長生給嶽、秦二人交待得差不多,又特彆吩咐:“秦夕身邊帶足金子,路上多加小心。”想了想,猶不放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從東邊繞個彎去楚州吧。今後有什麼消息,儘量不要自己跑了,叫東邊的人遞過來。”說到這,微微苦笑,“他們……一向愛憎分明,立場堅定,你若不慎泄漏了身份……無論如何,記得自保為先。”

以秦夕處境,若身份暴露,隻怕楚人恨不能活剝生吞了他。

秦夕跪下稱謝,好一會兒沒有起身。心中一直盤旋不去的那個問題上下翻騰,終於滑到嘴邊:“殿下,有件事,秦夕不知當問不當問……”

見此情景,莊令辰欲拉著其他人退出去,長生卻擺擺手,都留下了。眼睛瞧著秦大俠:“你們幾個在我跟前,說什麼當問不當問?隻看想問不想問罷了。”

“殿下昔日曾言,與楚州馮將軍許幫主諸人有過一麵之緣,邂逅之誼……”

“不錯。從前流落南方的事情,我也給你們講過一些。隻是,我雖然識得他們,他們並不認得我。”

幾位聽眾都知道,殿下當初隱瞞了真實身份,是以有此一說。

“屬下冒昧,想問一問……問一問,這些楚州故人,殿下今後……打算怎生安頓?”

秦夕覺得,這事不問個明白,無法回去麵對楚州眾人,更無法麵對自己的心。即使明知答案可能是什麼,在楚州經曆的一切都逼著他追問到底:殿下究竟為楚州準備了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長生沉默片刻,道:“其實,待到天下一統之日,這些人,問題恐怕不在如何安頓,而在於——他們肯不肯接受安頓。”望著提問的人,“依你之見,假設趙琚降了或是死了,楚州眾人肯不肯投降?”

秦夕想起那些憤怒的麵孔、堅毅的神情,一時無語。

長生歎口氣:“你跟我辦事不是一天兩天,想必明白這個道理:屆時,楚州諸人若不能真心臣服,便是來日禍亂之源。不得已之下,”垂眸盯著桌上的燈芯,“不得已之下,就隻有,設法……斬草除根!”

帳中諸人陷入沉寂。◇思◇兔◇在◇線◇閱◇讀◇

長生忽道:“秦夕,你若覺著為難,這一趟,換個人去,也不是不行。”

“殿下!”

“東北馬上要忙起來了,你能留在身邊幫忙,我很高興。”

秦夕有點急了:“殿下,秦夕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隻是……”

長生打斷他:“我明白。”

仿佛自言自語般慢慢念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人固有一死,死而死矣,但求死得其所。——然何謂得其所?”停一停,語調裡不帶任何感情,“楚州諸人,自有他們義之所在,多半不肯苟且。大概,在他們心中,似這般舍生取義,便是死得其所了。”

看其他人都和秦夕一樣全神貫注側耳傾聽,長生想:原來隻要自己想清楚了,道理講起來這樣簡單。理理思路,好像在說服對方,又好像隻是說給自己,輕聲道:“可是,秦夕,你須記住,你和他們不一樣。你要如何做,方是“得其所”,難道至今還沒有想通麼?”

“殿下……”

長生站起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心中不忍,我何嘗不能理解?但是,大丈夫立身處世,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不為之事,千夫所指不可移;必為之事,雖萬千人吾往矣。這一趟,要麼,你不去,我絕不怪你。去了,就要把事情做到最好,不許動搖。”

秦夕艱難的抬起頭。半晌,吐出兩個字:“……我去!”

長生看了他一會兒,又道:“我可以答應你——隻要你走一趟楚州,來日我就免楚州一年錢糧。”淡淡一笑,“算上這趟,也至少有三年了。世事豈能兩全?但求問心無愧。我可否用掙得楚州百姓安居樂業,換你一個不虧心?……”

秦夕終於走了。

臨到抬%e8%85%bf,忽然對長生道:“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稟報殿下。就是——關於弄晴姑娘……”

“哦?”

“這個……屬下以為,難得她一片誠心,人又老練機警,再加上天時地利,實在是現成的絕佳眼線。所以,所以,咱們離京前,屬下大膽,擅自和她見了一麵,還請殿下恕罪……”

長生微愣,旋即一笑:“你都先斬後奏了,這些場麵話說兩句就打住吧。”

聽了這話,秦夕知道殿下沒有真正反對,扯著臉皮齜齜牙,一眨眼,人已經沒影了。

倪儉叫起來:“這偷兒,情場戰場,兩不耽誤啊!殿下叫他去監視,他可好,居然監守自盜……”猛然覺悟這話有出賣兄弟之嫌,住口,訕訕的,“殿下……”

長生笑:“他眼光倒好。”帶出點調侃的意思,“嗯,運氣也不錯。就看秦大俠手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