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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353 字 2個月前

,你冷不冷?”

“這種天氣怎麼會冷?——“九節蓮”是什麼東西?”

“可以入藥的野菜。清熱消腫,治病又充饑。”子釋答道。

傷口經過這番處理,重新火燒火燎的疼起來。子釋頭暈目眩,心中說不出的難受,隻想儘量分散注意力,信口胡扯:“怪不得人說“開卷有益”,若非本公子一向博覽典籍,勤學好問,連《彤城地方博物誌》這樣冷僻的書也不放過,怎麼可能於危難之際自救救人……”

這人明明渾身狼狽,偏要滿臉自鳴得意。長生心中一衝動,%e8%84%b1口而出:“你一個本地人,識得幾樣藥草野菜算什麼?若在西北,跟著我在野外待幾年都不會餓著。”

“哦?莫非你經常過這種亡命生涯?”

“什麼叫亡命生涯。因為家裡做生意,自然要到處跑,連關外都去過不止一次。”

“看你拿刀的樣子,熟練得很,倒真像有點功夫。不過差點被西戎兵一箭射死,估計功夫也有限。”

“看你弱不禁風的樣子,雖然隻是皮肉傷,我還真怕你疼得哇哇哭。”

“以貌取人,失之淺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抬杠,子釋覺得背上似乎沒那麼疼了,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感到有人晃自己的肩,勉強睜開眼睛,卻是顧長生抓了一把九節蓮:“李子釋,這個東西怎麼用?”

“煮。”合了眼,在見周公之前,努力吐出第二個字:“吃。”

第〇〇五章 文質彬彬

子釋昏昏沉沉趴了兩天。

中間被搖醒一次,長生把陶罐捧到他麵前:“熬成這樣差不多了吧?”

睜眼一看,九節蓮全煮化了,罐中米白色的湯汁順滑濃稠,散發著淡淡的苦澀清香。再轉頭,看見子周子歸正在啃枇杷。洞中架起了簡易灶台,幾塊石頭搭得錯落有致,燃儘的樹枝用沙土蓋住,掩住了青煙。心頭大定:這人果然沒吹牛,是在外邊跑的老手。

又要閉上眼睛。長生急了:“你不喝我可硬灌了啊!”把他扶起來,陶罐送到嘴邊。

子釋記得自己仿佛咧咧嘴說了什麼,換來對方老大一記白眼。咽了幾口,意識不受控製,重新陷入昏睡。

再醒來,局麵大不相同。

原來這兩天裡,顧長生一刻也沒閒著。他偶得奇遇,自八歲上開始習武,功夫不弱;在瀚海黃沙中長大,經慣了風刀霜劍;這幾年又隨軍征戰,傷痛的承受能力、恢複速度和李子釋比起來,壓根兒不在一個級彆上。一旦蘇醒,身體自然迅速好轉。

領著子周、子歸把一堆枇杷去核切條晾成了果乾,跟著他倆認得了七八種據說《彤城地方博物誌》上有記載的野菜藥草,又去林子裡采回來一些鮮果。覺得體力恢複了幾成,上樹掏了幾個鳥蛋,眺望一番彤城方向的情況,最後在深草叢中抓到了一條肥碩的菜花蛇。

至此,兩個孩子對他是徹底信任加崇拜。長生哥哥說大哥無恙,兩人便再無懷疑,努力協助長生哥哥實現改善生活的共同願望。

對於顧長生來說,兩天相處,一對雙胞胎純良天真,活潑可愛,跟著他跑前跑後,讓他經曆到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明知道身處險境,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無憂無慮。

“子周,你確定這東西沒毒?”

“嗯。我們家後園子也有,一模一樣。不過懷叔不讓抓,說是看家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左手掐住七寸,右手握著匕首,“子歸,轉過去彆看。”

“長生哥哥,你要做什麼?”

“活剝蛇皮。”那蛇被他掐得難受,長長的紅信子縮進去又吐出來,青黃斑駁的身子左右扭動。

“啊!”兩個孩子嚇得連退幾步。

“嘿嘿,活剝是假,生吃是真。”拿刀在七寸處劃開一道口子,捏緊蛇頭,湊上去狠狠吸起來——總算找著補血的好東西了,光憑那些草藥,想完全恢複,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一氣喝了不知多少口,手中的蛇漸漸不再扭動,這才停下。看看地上趴著的那個,人事不省,燒雖然退了,臉色依舊慘白,也來點補一補好了。回頭招呼:“子周,過來幫忙。”

子周和子歸本不敢看,偏又忍不住好奇,眼角餘光偷偷往後瞟,立刻被他狂飲蛇血的樣子嚇住。如此活生生血淋淋的殘忍場麵,近在咫尺,和%e4%ba%b2曆屠城比起來,是另一種更直接更細膩的恐怖。長生一回頭,嘴角還掛著血滴,兩人不禁一個尖叫出聲,一個渾身發抖。

“嚇著了?”長生抬起袖子擦擦嘴,“一條蛇而已,嚇成這樣……”心想,到底是南人,膽子就是小。

“子周,你是男孩子,膽子這麼小怎麼行?快來幫忙,有了這東西,你大哥很快就能好。”

兩個孩子看看他,再看看趴著不動的子釋,猶豫片刻,壯起膽子走過來。聽從指揮,把子釋小心翻個身,支著他的肩膀不讓傷口碰到地麵。長生一隻手握住他下頷,輕輕施力,讓他張開嘴,另一隻手抓著蛇身慢慢擠壓,一條血線細細長長往下流,滋潤了乾裂的%e5%94%87,染紅了整齊的牙。

眼看差不多,拿過匕首一翻一挑,烏亮幽碧的蛇膽在刀尖上滾動。下一刻,已經順著咽喉滑到了子釋的肚子裡。

迷糊中覺出一個冰涼滑膩的東西從食道出溜下去,子釋徹底嚇醒了。滿嘴都是血腥味兒,嗓子眼兒一股無法形容的苦腥,立馬就想往外吐。長生一根手指疾出,在他中脘、天樞、氣海三處%e7%a9%b4位點下去。子釋乾咳幾聲,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心中沒由來的忐忑:“你給我吃什麼了?”

“喏,”長生揮一揮手裡的死蛇,“新鮮的蛇血蛇膽,對熱毒腫瘡最有效。”

子釋轉頭又要吐。無奈%e7%a9%b4道被封,隻能捂著胃乾嘔。

長生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道:“真的是好東西,吐掉太可惜了——幾顆酸倒牙的楊梅你都不讓人吐,這可是上好的補品。”看他實在難受,又不禁妥協,“算了,我給你解了%e7%a9%b4。不吃就不吃吧。唉……”

子釋搖搖頭,把心中煩惡使勁壓下去,撐著坐起身。眼下最要緊快點好起來,惡心不惡心的可以忽略不計。轉臉對身後的弟弟妹妹道:“子周、子歸,不用扶著了。”卻見兩個孩子表情愣愣的。

“怎麼了?”

“大哥……”子歸指指他嘴角,“這裡,擦一擦。”

抬手一抹,原來%e5%94%87上還沾著血跡。對長生道:“水遞給我。”

“不是水,還是九節蓮,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死蛇先撂在石頭上,端了陶罐送過來,恰見子釋揚起頭,白生生臉上一雙烏沉沉的眸子,兩道青幽幽的眉,淺淺%e5%94%87色染著一縷豔紅。長生一雙手懸在半空忘了往前伸。

“顧長生?”

鎮定下來:“哦,拿穩了啊。”

子釋接過去連灌幾口。

仿佛掩飾什麼,長生道:“你臉色太差,白得像鬼,嚇我一跳。”又補一句:“幸虧沒讓你吐掉。應該還能擠出點兒,不如再來兩口?”

“多謝了。留著你自己消受吧。”

“不好意思,我已經先享用過了。”^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子歸在旁邊怯怯的道:“大哥……長生哥哥,喝血的樣子……好奇怪。”

“是我剛剛嚇到他們了。”長生解釋幾句。

“這樣啊。”子釋想象一下顧長生渴飲活蛇鮮血的樣子,瞧著子周和子歸一臉心有餘悸,想必嚇得不輕。看在他這麼辛苦的份上,替他分說分說吧。於是放下罐子,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你二人十周歲生辰宴上,有一道主菜,叫做“龍騰四海鳳舞九天”……”

江南習俗,生辰逢十大慶。凡屬小康人家,孩子十歲生日,都要遍請%e4%ba%b2朋戚友,備下豐盛宴席,大肆慶賀一番。客人們無不饋贈各色賀禮,表達美好祝願,席間更有族中長輩為孩子致辭祈福。

儘管西北局勢已然危急萬分,一雙小兒女滿十歲,李彥成仍堅持為他倆舉辦了隆重的生辰宴。本地向來重文士,李閣老當年狀元及第,做到大學士,著實為彤城人長臉增光。如今致仕居家,自是城裡第一有頭有臉的人物。李家公子小姐生辰,大夥兒紛紛捧場,客似雲來。

“醉鄉深處”的段老板,派來全套廚師班子,給李閣老白用一天,就拿這個作為賀禮。既送了人情,也借此絕佳機會大做廣告。幾位廚師使出渾身解數,奉獻給與席嘉賓一頓難忘的美味佳肴。生辰宴上的主菜,便是一大盅“龍騰四海鳳舞九天”——李家二公子小小姐是一對龍鳳胎,這名字取得頗見心思。

子周不明白大哥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點頭道:“記得啊,大家都覺得很好吃。”

子歸補充道:“娘還說從來沒吃過那麼鮮嫩清爽的肉。我記得裡頭灑了枸杞和菊花,樣子也十分好看。”

兄妹三人一時都想起了過去的美好幸福時光,陷入回憶之中,半天沒說話。

長生雖然也不明白子釋為什麼說這些,卻被那菜名吸引住了。見他突然中斷,三人一副癡癡的樣子,大概猜得出緣故。想起害他們家破人亡也有自己一份功勞,心情頗為複雜。便不去驚動,自提了那蛇坐到一邊,開始剝皮。

過了一會兒,子釋輕咳一聲,接著道:“這道菜有一半是%e9%b8%a1肉,所以名字裡有個“鳳”字。那個“龍”字,你們可知指的是什麼?”

子歸心思靈敏,已經猜到,變了臉色:“大哥,你是說——”

“沒錯。這菜裡另一半就是蛇肉。那次宴席上用的,全是三尺以上活剝現殺烏梢蛇,每桌兩條,你們算算,一共吃了多少……”

“啊!”子歸驚呼一聲。子周一張臉已經綠了。

“熱騰騰的蛇血放出來,滿滿一大盆,就是那“金銀玉屑羹”裡的血豆腐塊兒。”子釋輕笑,“子周,我可記得你吃了不少。”子周臉色慘綠。

子歸忽然問道:“大哥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子釋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好奇,去廚房偷看來著。”——那日後廚屠宰現場,嚇得他當場就吐了個一塌糊塗,之後做了好長時間噩夢。聖人說:君子遠庖廚。果然至理名言。

“啊,怪不得那天你推說胃口不好,坐在席上幾乎什麼也沒吃。”

“小姨娘還說,是因為爹爹沒給你慶十歲生辰,所以嫉妒了……”

“兩個小豆丁,這樣汙蔑你們聰明仁慧大哥的謠言也信?”

長生一邊聽他們兄妹三人談論,一邊乾著自己的活兒。斬了蛇頭,剖開蛇腹,把內臟掏儘。刀尖沿著蛇頸皮肉相連處一點點剔開。筋肉和蛇皮連得極緊,下刀的方向和分寸很有講究。稍不注意,就可能劃破蛇皮,或者剔不乾淨,餘下殘肉。

聽到子釋說宴席上的菜肴,心想,名字都取得這樣好聽,不知什麼味道……原來他被嚇過一次,怪不得看見蛇就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