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生活館的東家嗎?怎麼今兒有空來上香了?”
話一落地,姝姐兒的眉頭便皺了起來,自己這娘%e4%ba%b2也著實愚蠢。如今夏湘風頭正盛,在勳貴圈兒裡都是有名的,便是挑釁,也不該做的如此明顯,無理取鬨。
果不其然。在場幾位夫人臉色便難看了起來,柳家二夫人曹氏理也沒理趙姨娘。轉頭對夏湘笑道:“大小姐,咱們進去罷,彆儘堵在門口兒,擋了彆人的路。可彆像有些人。討了彆人的嫌還不自知呢。”
說著,曹氏率先拉著夏湘的手,便往大殿去了。
夏湘點頭笑道:“夫人說的是。”跟著入了大殿。
一眾夫人也都跟了上來,將趙姨娘不尷不尬晾在那裡,隻有杜廣,時不時回頭望向夏姝,就像野貓見了魚似的。
夏姝瞧見杜廣那模樣兒,滿臉厭惡,轉而望向李毅。卻發現李毅的目光一直追著夏湘,心頭不由一陣火起。
丞相夫人也覺察到了杜廣的異樣,心頭大恨。一把拉住杜廣的衣袖,目光宛若刀鋒一般掃了過去。杜廣連忙垂下頭,滿臉唯唯諾諾,再不敢多瞄一眼,可心裡,卻癢癢的貓抓了似的。
一行人各懷心事入了大殿。求簽的求簽,上香的上香。各忙各的,便散開了。
夏湘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心裡一片寧靜。
“怎麼?幾年不見,就不認得妹妹了?”姝姐兒跪在夏湘旁邊的蒲團上,雙手合十,目光卻瞟向了夏湘。
夏湘微微側目,瞧見姝姐兒如花似玉的臉龐籠在薄紗裡,一時有些恍惚。
“怎麼會不認得?妹妹給我的平安符,一直隨身帶著,上頭繡的花樣子實在有些粗糙,可看得久了,竟比旁的繡品都來的順眼。也不知……是為什麼。”夏湘站起身來,望著姝姐兒微微一笑,姝姐兒心裡一酸,眼睛便有些紅了。
“姐姐裝瘋賣傻玩兒的好手段,也隻有我這樣的傻子,才當了真!”夏姝想到此處,便一肚子火兒。
就因為自己傻,信以為真,以為夏湘真的傻了,才巴巴兒跑去送了個平安符,哭的稀裡嘩啦。連夏湘心腸狠毒,給自己下了巴豆,害的自己和娘%e4%ba%b2吃儘了苦頭都忘了。
而今,她擺出一副好姐姐模樣給誰看呢?
夏湘聽了夏姝的話,微微一愣,旋即淡淡然地說道:“無論如何,我離了夏府,與夏府斷了關係,這不是趙姨……你娘樂見其成的嘛?裝瘋賣傻也好,真瘋真傻也罷,總歸是成全了你們,你又生的哪門子氣?”
“你!”夏姝驀地站起身來,一張俏臉微微發紅,瞧這架勢,馬上要撲上來跟夏湘廝打一番了。
%e4%b9%b3娘連忙站到夏湘身前,生怕夏姝傷了夏湘。
這時,李毅走了過來,同夏湘不尷不尬地說道:“午飯在寺裡用罷,我認識這裡一位高僧,你……你也順便墊墊肚子罷。”
夏姝瞧見李毅,連忙拉住夏湘的胳膊,巧笑道:“我也去。”說話間,如水的一雙眸子輕飄飄飛到了李毅的身上。
%e4%b9%b3娘不由皺了皺眉頭。
夏湘目光微沉,尋思片刻,便也挽了夏姝的手點了點頭:“嗯。”
原本,她想婉言相拒,言說身體不適想先行告退回莊上,躲了京都這些個牛鬼蛇神。可看著夏姝的樣子,夏湘就有些不放心了。夏姝是個不曉得分寸的,趙姨娘更是沒輕沒重。趙姨娘丟臉惹禍夏湘才不在乎,可夏姝……還小。
一路上,夏湘瞧著夏姝的目光仿佛長在了李毅的身上,心裡一陣彆扭。想想當初,倆人一起去丞相府參加賞花會,夏姝也是見過李毅的。李毅遑論長相還是氣度,都要比杜廣強上許多,可當時,夏姝半點兒也沒注意到李毅,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杜廣的身上。
如今,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對李毅這麼上心?
夏湘皺眉,隱隱也猜到了幾分。無外乎是……姐姐的,便是好的。姐姐的,便要搶過來。
幾人繞過大殿,朝後麵挎院兒走去。一棵老樹長在後院兒。枝乾橫溢斜出,張牙舞爪,零星幾個葉子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十分醜陋。
李毅指著那棵樹,對夏湘說道:“這樹,有五百多年了。建寺初,方丈%e4%ba%b2手所植,如今老態橫生,看起來卻依然矍鑠。”
這還精神矍鑠,看著馬上要枯死了似的。想到此處。再看看這棵醜樹,夏湘一時沒忍住。輕笑出聲。
李毅望向夏湘,夏姝連忙攔住李毅的目光,上前一步笑道:“世子爺,這樹。最久能活多少年?”
沉默……一陣尷尬的沉默……
李毅的目光依然望著夏湘,壓根兒沒聽到夏姝的話。
“你……笑什麼?”李毅聲音很輕,有些澀。他忽然覺得嗓子眼兒有些酸,夏湘的笑聲真是久違了。
夏湘搖搖頭,清淩淩說道:“這樹……可稱不上矍鑠了。”
李毅也笑了,隻是笑容有些發苦。他隔著夏湘眼前的紗幔,目光灼灼:“你錯了,看著沒了什麼生機,可骨子裡……卻固執的很。這老樹固執了幾百年。也不知我……會固執到什麼時候。”
%e4%b9%b3娘心裡一喜,暗暗慶幸今兒帶著大小姐來慈恩寺真是來對了。
夏湘沉默片刻,沒有理會李毅。兀自上前幾步,走到那棵老樹旁邊,伸手摸了摸樹乾,轉而笑道:“這老樹,生機已斷,再撐不過半年了。”
李毅臉色便難看了起來。
“木頭!”李毅紅著眼睛。轉身吩咐道:“放出消息去,我李毅許一百兩。求能救活此樹之人。”
瞧著李毅的陰鷙模樣,夏湘一陣心悸。
夏姝臉色也不大好看,不知不覺便放開了挽著夏湘的手,朝李毅走了兩步,冷冰冰地說道:“是哪間禪房?我自己過去。”
李毅這才稍稍平靜了心緒:“我帶你們去。”
慈恩寺僧侶眾多,占地極廣。李毅帶著幾人繞了一會兒,終於到了一處禪房。這禪房是李毅跟方丈借的,又幫夫人小姐們討了口齋飯。一眾夫人小姐都在禪房用膳,遠遠便聽到笑語喧闐,與這佛門淨地有些違和。
夏湘幾人淨了手,跟著李毅入了禪房。
甫一進門,夏湘便瞧見上首坐著一位尊貴的婦人,穿著大紅色葫蘆雙細紋的遍地金褙子,手上戴著金釧子,頭上斜插一支白玉嵌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手上端著個青花纏枝紋茶盅,眉山遠黛,眼若秋水,舉止間流露出的美麗與嬌貴氣交相雜糅,讓人不由失神,總想著多看幾眼。
曹氏笑著來拉夏湘的手:“湘兒,快來見過李夫人。”
夏湘即便不曉得這位婦人的身份,卻也曉得是個位高權重的角兒,得罪不起。她恭恭敬敬給李夫人行了禮,問了安,卻隔著紗幔,也不敢輕易抬頭。
李夫人眯起眼睛,笑道:“把紗幔撩起來我瞧瞧。”
%e4%b9%b3娘連忙上前一步,將夏湘麵前的紗幔撩起。
“抬起頭來。”李夫人的聲音透著笑意,卻讓人不由覺得有些寒冷,許是聲音太好聽了,好聽的不像凡人,所以才會如此。
夏湘抬起頭,一雙眼緊緊盯住了李夫人。
“你就是夏府的大小姐,生活館的東家……那個八歲寫詩作畫,琢磨出了吊床,做出了父女餅,又琢磨出了香露的夏湘?”李夫人如數家珍,目光不錯地望著夏湘,笑容意味深長。
“不再是大小姐了。”夏湘微微一笑,沒有絲毫猶疑。
“哦?”李夫人嗬嗬笑了起來:“是為了跟莊上那個什麼小子門當戶對,連大小姐也不當了?”
這一笑,真真是百媚生。
可說出的話,卻像根刺,異常尖銳。
一時間,屋子裡除了李夫人的笑聲,再無其他。李毅臉色十分難看,上前一步喚了聲:“姑母!”⊕思⊕兔⊕在⊕線⊕閱⊕讀⊕
李夫人驀地止了笑聲,卻忽然回頭喚來身後的媽媽,耳語了幾句。那媽媽瞟了眼夏湘,便繞過眾人,出門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慈恩寺(下)
夏湘聽到李毅喚李夫人姑母,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
看來,麵前這位就是先帝的私生女,後來接入宮中,又嫁給大將軍戴尚的永安公主。
這公主果然如傳言所說,因著私生女的身份,不願彆人喚她公主,所以眾位夫人才喚她李夫人罷。也果然是妖豔嫵媚,年過三旬,卻依然如二八芳齡的姑娘一樣,肌膚吹彈可破,隻眉眼間多出一絲風流和貴氣來。
性子也著實如傳言所說,乖戾,清冷,肆無忌憚。
夏湘被李夫人的話刺得難受,卻也不敢發作,她可不想得罪這位當朝公主,兼將軍夫人。心裡卻想,到底哪裡得罪了這位公主大人?難不成是怪罪自己沒有送她幾瓶香露?
原以為,李夫人跟媽媽說完話兒就會忘了這茬兒,卻不想,啜了口茶又將目光放到夏湘身上,笑道:“聽說你很有些本事,館子開的不錯,香露做的好,膽子……也十分大。”
夏湘垂首:“夏湘不敢。”
“抬起頭!”李夫人的聲音忽然淩厲起來,有膽子小的夫人和小姐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李毅不由蹙起了眉頭,心想,難不成,姑母聽說了自己對夏湘的心思,這才拿夏湘出氣的?
姑母的脾性他多少知道些,一時有些焦躁。他可不想因著自己,害了夏湘受委屈。
夏湘依然笑容恬淡。抬頭望向李夫人,應了聲:“是。”
李夫人忽然又笑了起來:“是個好姑娘,這長相……還算說的過去。配得上莊上的野小子!”
屋子裡的氣氛愈加尷尬,李夫人便扶著腰笑的好似一朵罌粟花兒:“你們怎麼不笑呢?這樣好笑的事,都板著個臉作甚?”
有幾個人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李夫人忽然冷下臉來,沉聲道:“怎麼?各位夫人連笑也不會了?用不用本宮教教你們怎麼笑?”
“本宮”是拿公主的身份來壓人了?夫人們又不是賣笑的,用得著你來教?夏湘不由眯起了眼,不冷不熱地回了句:“夫人笑的著實標致,夏湘能跟夫人學怎麼……笑。也真是榮幸。”
“放肆!”李夫人霍然起身,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李毅繃緊了身子。幾步躥到李夫人身前,好聲勸慰道:“姑母,您消消氣。”說著,%e4%ba%b2自斟了杯茶。送到李夫人麵前。李夫人卻直直盯著夏湘,看也沒看李毅一眼,仿佛老鷹盯著野兔。
夏湘一不做二不休,笑意愈濃:“想來,夫人閱曆豐富,對怎麼笑深諳其道,夏湘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