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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緣 莫采 4412 字 2個月前

夏湘裹著大紅鬥篷出了屋子,雖覺得身上還有些乏,卻也養足了精氣神兒。

田莊總比不得府上,看著著實破敗些,遠遠望去儘是農田。承了一夜的雨水,稻苗兒顯得精神許多,田間阡陌卻有些泥濘。

夏湘不敢遠走,貪婪地呼吸著農家雨後清晨的乾淨空氣,覺得無比自在。

兩個婆子在灑掃院子,老張正站在院子裡給一株臘梅花修剪枝丫。%e4%b9%b3娘拿了個錦杌來:“站累了便歇歇。”

碧巧將剝好的荔枝放到泥金小碟兒裡,送到夏湘麵前:“荔枝是莊上管事一早送來的,新鮮著呢。”

夏湘撿了個小些的,放到嘴裡品著,望向遠處如洗天空與綠油油的稻苗兒相應而美,更加滿足於這樣的日子了。

隻是……不遠處的房屋,也太破敗了些……

這莊子窮,收成差她是知道的,可這破敗景象落入眼中,還是讓她心裡惴惴。再回頭看看自己像模像樣的小院子,不由歎了口氣。

“大小姐,這地方自是不能跟府裡比的,”%e4%b9%b3娘安慰夏湘:“好在這地界兒天大地大的,景致又好,不拘束。”

夏湘知道%e4%b9%b3娘想歪了,自己並不是嫌這地方兒不好,隻是不願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端著小姐的架子,擺著小姐的譜兒。

“這荔枝,分給莊上的小孩子吃罷。”夏湘歎了口氣,懨懨地沒了興致,擰著小眉頭進了屋子。

半個時辰後,穿著黑衣服的男孩坐在自家木板床上,盯著手邊的五六個荔枝,心中滋味,十分複雜。

“這夏家大小姐瞧著是個寬厚的,才來沒一天便惦記著莊上的孩子了,”一個裹著花布頭巾的婦人,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對男孩兒說:“多吃點兒,吃飽了去山上幫娘撿點柴。待會兒這荔枝就在路上吃了罷。”

“兒子不吃,您留著吃罷,”戴言抿嘴一笑,抓了個饅頭:“這饅頭倒是可以路上吃。”

許巧雲搖了搖頭,苦澀一笑,望著兒子出門的背影,再看看桌上的野菜湯,心裡止不住地難過。

戴言啃著饅頭從夏湘門前路過,院子裡隻有一個老花農並著兩個粗使婆子在乾活兒,並沒有看到旁的人。

竟有些失望,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狠狠咬了口饅頭,大步朝山上走去。

依著上一世的記憶,夏府大小姐應是今年春天裡落水殞命,至於具體什麼時候,戴言記不大清楚了,畢竟不是什麼大事,無法引起京都人的關注。

他隻記得,晏國大順十六年春天,也就是今年,夏府門口掛滿了白幡、麻布、紙燈籠,三月明媚的春/光裡,雪白的紙錢鋪了一地,好似洋洋灑灑下了一場大雪。

隻是,如今都六月尾巴了,這大小姐怎麼還活著?

且短短一個月內,這夏家大小姐便救了自己兩次。戴言一壁啃著饅頭一壁思考,難不成老天對自己眷顧到了一定地步,故而保住了這小丫頭的命,隻為讓她來救自己,讓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

他皺了皺眉頭,將乾巴巴的饅頭咽了下去,想著那個雨夜裡微笑的小姑娘,想著車廂裡那個騎在自己身上還不忘偷走匕首的小姑娘,戴言的笑容越發溫柔了,心裡默默感歎著:不錯,是個好孩子!若死了,真是怪可惜的!

夏湘眼裡,戴言是個不知感恩的作死熊孩子。戴言眼中,夏湘是個聰明有趣的小姑娘。

都以為自己是大人,對方是孩子。而事實上,兩個都是大人,也都是孩子。

因為兩個人小小的身體裡,都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上一世,三十二歲的時候,戴言在家裡品著美酒,吃著荔枝,享受著從龍之功。不想,一道聖旨,將他召入宮中,自此,便一去不複返。

當時的天子,也就是如今尚且年幼的二皇子,在禦書房設下重重埋伏,整整三十六名殺手,五名六階刺客,最終將戴言擒獲並當場格殺。

荔枝的甘甜還留在%e5%94%87齒間,被湧出的血腥味慢慢吞噬。

死亡的滋味很可怕,戴言記得清清楚楚。死不瞑目,眼睛卻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這個塵世漸漸遠去,又漸漸靠近,睜開眼,他回到了五歲的時候。

回到跟著母%e4%ba%b2東躲西藏,整日逃亡的生活中。

第八十一章 追到莊上來

更新時間2014-11-16 9:08:12 字數:2270

重生後,戴言想了許多事,最多的,莫過於禦書房中那場要了他性命的伏擊。上一世死的糊塗,重生一世,他想了許久才想明白。

二皇子要殺自己,並不是因為自己權力太大,功高震主。而是自己權力不夠大,還不能徹底震懾住他。自己還不夠強大,強大到即便麵對千軍萬馬,也可以從容而退。所以,二皇子會急於將自己絞殺。

從龍之功,不過是一句笑話!當年那點兒可憐的情意,在麵對權力的角逐和誘/惑時,簡直不堪一擊。

重生之後,他並沒有因為上一世的死亡和二皇子的急於抹殺而生出多少仇恨。

因為,太多事需要思考,需要籌劃,太多危險需要規避,需要解決。太多人需要自己去保護,前世的喪母之痛那般深刻,這一世,便是拚了性命也要守住這唯一的%e4%ba%b2人。

累嗎?累!

可是,總比死了強。

他啃著饅頭向山上掠去。

%e8%84%b1離了人們的視線,進入空曠的大山,戴言頓時斂去眉間淡然之色,散去臉上的童真,眸子裡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魄。從五歲起,戴言便依著上一世的秘法,日複一日地苦修,整整堅持了六年,卻依然不及上一世的修為。

然而,如今十一歲的戴言,卻比上一世十一歲時強上太多太多。

人死後不會變得淡然,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會格外珍惜生命,享受二次生命帶來的幸福。所以,戴言沒有**山水,沒有放浪形骸,而是比上一世更加謹慎,更加勤勉地努力著。

要得到真正的幸福,總要忍住歲月的磨礪。

他驀地想到京都裡膾炙人口的那兩句詩: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是那個夏家大小姐%e8%84%b1口而出的詩句,那個該死卻沒有死,聰明冷靜不似常人的小姑娘想出來的詩句。

如今,這個小姑娘,就住在山下不遠處。

他駐足而望,可以看到一個大紅色的小小身影,正站在臘梅旁,跟老花農說著什麼。好似六月底便急不可待盛開的一朵臘梅花,跳%e8%84%b1著鮮活的色彩,與山下淡然破敗的景致十分違和。

披著大紅鬥篷的夏湘正站在花樹下,蹙著眉頭,不緊不慢地跟老花農聊著天。就像說書先生一樣,對麵啞了的老花農雖沒什麼回應,夏湘卻一直笑著點頭。

“過陣子天涼了,您送我的護膝又能派上用場了。”夏湘坐到錦杌上,笑眯眯地說道:“跟我來莊上不比在府上,日子會苦些。”

老花農連忙轉過身,靦腆笑著,擺了擺手。

夏湘擺弄著胖乎乎的小手指,望著眼前被剪落的花枝,歡喜地說道:“過些日子,在院子裡多栽些花樹好不好?到時您可彆嫌辛苦啊。”

辛苦?怎會辛苦呢?修剪花樹本就不是什麼辛苦活兒,半月裡修整一次便可,再者,院子並不大,也栽不了幾棵樹。老張是個閒不住的,踅摸一圈兒發現隻有這麼一棵樹,所以閒著沒事兒就來修剪這老梅樹。

夏湘很擔心,若再這樣下去,這棵老梅樹會不會被修成禿瓢兒啊?到時候離遠了打眼兒一瞅,跟金箍棒似的,那多難看呐。

老張笑眯眯地擺擺手,示意他並不嫌辛苦。隨後又豎起大拇指,似乎對於養花栽樹的提議十分讚同。

夏湘微微一笑,將目光投向遠山重巒,還有茫茫的田地間,心緒說不出的闊達。

……

莊上人多嘴雜,既然不再裝傻,那早晚府上會得了風聲兒,會知道自己的傻病好了。

隻是,能瞞一天是一天。

等京都裡那些閒雜人等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便是自己不傻了,也不會再惹上什麼娃娃%e4%ba%b2,或招婿入贅的麻煩事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夏湘喝了碗白米粥,就著小鹹菜吃了兩個小包子,又跟%e4%b9%b3娘學著打了個七扭八歪的梅花絡子。

窗外的日頭漸漸熱了,夏湘背上見了汗,抬頭瞧見周玉年騎著馬,從遠處田埂上悠悠行來。

“要不,咱換個先生罷。”%e4%b9%b3娘放下手裡的金色絲線,望向窗外蹙起了眉頭。

夏湘搖搖頭:“周先生雖猛浪了些,可若比起那些個腐儒,算不得糟糕。”

學功夫雖是個苦差事,夏湘卻心甘情願。如今,在蹲馬步的同時,周玉年會適當教她一些修煉真氣的法子。

夏湘努力了四五日,卻依然不得要領。

周玉年每每都是搖著腦袋歎著氣:“朽木、朽木啊!”

夏湘整日裡聽著朽木朽木的,有些不樂意了。這會兒瞧見周玉年騎著馬來,又瞧了眼手裡醜陋的絡子,夏湘笑了。

“這絡子送給先生,他總不好拂了我的好意。”夏湘拎起手上那個擰巴的梅花絡子,左右打量著。

%e4%b9%b3娘一愣,極為難地說了句:“小姐,小姐有心了。”

說完,%e4%b9%b3娘難得地朝周玉年投去一絲同情的目光。

“哎?周先生不是一個人?”%e4%b9%b3娘揉揉眼,朝窗外望去。

夏湘一聽,心裡便不踏實了,連忙跳下錦杌,跑到門口去。

果然,周玉年到底還是把那糟心的世子爺帶來了,隻是,看到身後的木頭,夏湘心情稍稍舒坦了些。

對木頭,她總會生出一絲%e4%ba%b2近來,總會時不時想起那日雨夜,滿身是血的木頭用堅實的臂膀環住她,衝破雨水向前飛奔。

每當想到這些,夏湘又會想起那個穿著黑衣服的狼崽子,繼而恨得咬牙切齒。

她攥著紅紅的梅花絡子站在門檻兒上,顯得個子比平日高了一大截兒。

周玉年、李毅和木頭魚貫入了院子,周玉年一如往常,走到葡萄架下的木椅上坐了。木頭麵無表情地守在李毅身後,李毅紅著臉,望著夏湘說道:“湘兒妹妹,田莊可還住得慣?”

不得不承認,李毅較同齡人而言,十分沉穩。好像當初那些字條書信,夜裡相約,那些生澀懵懂的情意都未曾存在過似的。

不過……到底還是紅了臉。

夏湘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廝才十歲,怎麼就情竇初開了?

這一歎氣,李毅有些慌了:“聽周先生說,你很舍不得夏府院裡那個小水池。我跟先生商量著,若你喜歡,咱們找些人手在這院子裡挖一個出來,如何?”

周玉年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小子也太急了些,進門便忍不住跟夏湘賣上好兒了。

“多謝世子惦記著,但是不必麻煩了,不遠處有條小河兒,據說山上還有山泉水……”夏湘望了眼木頭,木頭朝她笑了一下。

這一笑,把夏湘嚇了一大跳,木頭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