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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跨步到青銅板上,回身向慕容紫英輕輕招手。慕容紫英會意,足尖一點輕輕縱身落在他身畔。待他站穩,青銅板微微一晃,複又緩緩朝來路飄去。

青銅板載著兩人飄了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頂,在高台一側又徐徐停了下來。兩人下到高台上,慕容紫英遊目四顧,見這青銅台雖高峻無比,其上卻是頗狹窄,空蕩蕩得毫無一物,隻在台中央坐著一名鶴發雪須的紫袍老者,散發赤足,闔目盤膝,不知是夢是醒。

慕容紫英心道,想來這便是守心長老了。

涵素真人一整道袍,上前向那老者躬身行禮,口中恭恭敬敬地道:“涵素偕吾派執劍長老紫胤見過玉照真人。”

玉照真人並不曾睜眼,對他所說聽若未聞,仿佛睡著了一般,過了半晌才忽然開口,聲音冷厲中透著幾分不悅:“此處為天墉城禁地,除掌門外閒雜之人不得踏入半步。涵素,你身為掌門,如今年紀也已不小,怎地還如此不守規矩?”

慕容紫英暗暗稱奇,即便這位玉照真人輩分再高,畢竟隻是一名長老,位在掌門之下,怎麼卻對涵素真人毫無敬意,反倒直斥其非,可謂是無理之至了。

涵素真人涵養甚好,絲毫不見尷尬或惱怒之色,隻朝慕容紫英瞥了一眼,依舊恭恭敬敬地道:“涵素帶紫胤來見真人實有要事,還請見諒。”說著將沈百翎體內魂魄不全,亟需救治一事敘述一番,又道,“涵素自知才智駑鈍,見識淺薄,又深感紫胤一片救友之心,便破戒帶他前來拜見真人,玉照真人見多識廣,若是知曉解救之法,還請告知吾等,我與紫胤都不勝感激。”

慕容紫英亦注目玉照真人,眼中滿含期望。

哪知那鶴發老者又沉默良久,半晌才冷冷道:“還以為發生何等要事,原來不過是為了個無關緊要的外人!天墉城從建派至今,曆經千難萬險,至今周遭仍是妖孽覬覦,你身為一派之掌,不將吾派時刻牽掛於心,反倒為了%e9%b8%a1毛蒜皮勞動心神,如此可對得起先任掌門?”涵素真人微微歎了一口氣,正欲勸說,玉照真人卻已下了逐客令,“你走罷,我不見外人,也不管這些閒事。”

慕容紫英本在一旁默默聽著,此時終於按捺不住,皺眉道:“我那摯友於守心長老而言或許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於我而言卻是十分重要之人。紫胤隻請問一句,若是此時魂魄不全、危在旦夕之人是長老至%e4%ba%b2至愛,長老是否也這般不近人情?”

這句話問得著實不客氣,但慕容紫英心係沈百翎性命,好不容易有一線希望,玉照真人卻絲毫不肯相助,如何能不惱怒焦急,這句話衝口說出後他雖微感後悔,麵上卻仍是一派堅定。涵素真人在旁看到,搖頭又歎息一聲。

玉照真人似乎許久沒有被人當麵頂撞,一怔之下霍然睜開雙目,兩道目光如電如劍向慕容紫英射去。慕容紫英陡然看到他的眼睛亦是一愣,心中暗暗思索:這玉照真人的眼睛怎麼好生熟悉,像是在哪裡看過?

隻聽玉照真人冷冰冰地答道:“我玉照活了四百八十又一年,至%e4%ba%b2至愛早已死儘死絕,何來危在旦夕之說?況且修道之人本就當摒棄凡塵雜念,人情亦當拋之腦後,我聽涵素說你亦修成仙身,怎麼還不懂這個道理?”

慕容紫英吃了一驚,想不到這位玉照真人竟也是散仙之身,甚至比自己還要年長數十歲。他頓時明了為何涵素真人對他如此容忍,此人有通天徹地之能,卻甘心默默無聞,甚至自我禁錮於天墉城中終生寸步不出,隻為了守護一塊符石,犧牲不可謂不大,即便性情冷厲古怪,也值當曆任掌門恭敬以待。

想明此節,慕容紫英又緩和了口氣,說道:“玉照真人有所不知,我得窺大道以前便與他相識,乃是患難之交,當年他在我麵前被天雷擊中,我卻不能挽救,此事至今耿耿於懷。如今再次相逢,他卻遭此慘遇,無論如何紫胤也不能視而不見。況且他亦是為了救人才落到這地步……”他憶起卷雲台上的那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痛色,緩緩將沈百翎替玄霄受過之舉說出。

涵素真人聽後大為讚許,點頭道:“世有‘兩肋插刀’之說,沈公子舍生救友之舉又在其上,這等俠義,嗯,當真不凡啊。”

玉照真人本是無動於衷地聽著,麵上大有不以為然之色,直至聽到涵素真人所說,眼光忽然微微一閃,問道:“……此人姓沈?”

慕容紫英頷首道:“正是。不知守心長老緣何有此一問?”

玉照真人垂下眼簾,神情比先前柔和了許多,口氣卻仍是十分冷淡:“無事。”

誰知這一副神情落入慕容紫英眼中,卻仿佛一座大鐘在他腦中猛然敲響。慕容紫英腦中靈光一閃,頓時驚詫難言地凝視著玉照真人,腦中霎時間閃過另一張容顏,兩下比對之下,心中那個偶然閃過的念頭愈發清晰,他竭力沒有露出異樣神色,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眼前這位守心長老,竟與沈百翎當年有八、九分相似!

他初時看見玉照真人眼睛便覺得似曾見過,此時越看越覺得相似,若非兩者氣質大相徑庭,第一眼看見時隻怕他就已認出來。這位守心長老極為嚴苛冷漠,沈百翎卻是溫潤如玉,除此之外,玉照真人隻需剃去長須,眼耳口鼻與沈百翎無不肖似之至。

可是……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

涵素真人不知慕容紫英心神早已轉到彆的事上,隻道他沉默是因為不善言辭,不好求懇玉照真人,便替他又勸說起來。誰知玉照真人卻忽地不耐起來,冷冷地令他們速速離去,涵素真人大感無奈。

慕容紫英回過神來,見玉照真人油鹽不進,索性便與涵素真人一同告辭出來。回到臨天閣的途中,涵素真人頗為抱歉,慕容紫英卻不以為意,隻偶爾瞥向祭劍台的眼光中,飛快地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特彆感謝楚流離的地雷麼麼噠,感謝橙子、楚流離、淩嬛、微笑、栗子、beini1127、城、CJ的X子、定點守更的人、暮無心、思子未言、流瀾無殤、流年飛掣、采影的留言~

PS.最近忙著找房子適應實習公司環境,一直沒時間更新,實在抱歉,不過大綱總算在昨天徹底寫完,預計還有個三十章左右就能完結……鼓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打探身世

天色向晚,一輪夕日緩緩沒入天墉城後起伏的山巒,最後一縷餘暉輕輕灑落在祭劍台石屋層層鋪陳的青銅瓦上,幾片薄如輕紗的雲彩暈染了霞色自天際飄來,低低壓在祭劍台古鬆伸展向穹頂的虯枝之尖,宛若盛開了一樹飄渺紅花。

驀地平地衝起一股清越曲調,清亮悅耳,宛轉悠揚,猶如山澗清泉、壟邊野芳,給這座沉悶古樸的修道之城帶來了從未有過的氣息。忽而一陣晚風掠過,那曲子竟隨風而起,愈拔愈高,未幾風勢漸緩,曲調也隨之漸漸低微,遊絲般的音尾終於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淒涼。

盤根錯節的樹下,沈百翎輕輕吐出一口氣,拈著指間那枚青銅葉片,回首望向慕容紫英,笑道:“這麼多年沒有練習,想不到竟是寶刀未老。”

慕容紫英還未答話,身後紅玉已是拊掌讚道:“沈公子僅憑一片小小銅葉便能吹出如此動人的小曲兒,當真難得!”頓了一頓,芙蓉麵上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笑道,“聽其韻律,倒有些像是邶國之風……”

“紅玉姑娘真是博學多才。”沈百翎頷首,看向紅玉的眼神中不免帶了幾分讚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紅玉抿%e5%94%87淺笑,眼波流轉:“曲子好,配的詞更好。‘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儘了不知多少女兒家的心願呢。”笑了一會兒又道,“隻是沈公子方才不斷吹奏的卻是最後那節,反反複複,愈發淒迷,反倒引人傷情,這與前人彈奏相比倒是彆出心裁。”

沈百翎一怔,訝然道:“反複吹奏?那曲子難道不是本就那般演奏的麼?”

紅玉聞言也麵露詫異,正要答話,隻聽慕容紫英輕咳一聲,淡淡道:“方才聽你吹奏此曲尾音淒傷,深入心扉,於音律一道而言是為大忌。這又是為何?”

沈百翎聽他這麼問,不由得垂下眼簾,眸中閃過一絲哀傷,低聲道:“我想起了阿娘。這曲子是她那時最喜歡彈奏的,每每彈至最後那節,她總是這般纏綿往複,我還當曲調本就如此……紅玉姑娘說這般演奏令人傷情,這話的確不假,她每次關在房中撫完琴,總是要大發脾氣……”

“最後那節……”紅玉身為女子,自然比慕容紫英更快領會到沈母那一番心事,她點著朱%e5%94%87輕聲道,“看來沈公子的母%e4%ba%b2也有一段傷心的往事罷。《擊鼓》最後那一節可是——”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歎惋著愈發遙遠的距離,再也沒有相會的那一天。歎惋著愈發久長的歲月,再也無法信守的誓言。

熟悉的曲調仿佛又響起在沈百翎的耳畔,琴聲淒淒,扣人心弦,這樣反複又反複的韻律,是對誰的怨懟,和思念?

見沈百翎滿麵哀傷,陷入沉思。慕容紫英麵上神情依舊冷淡,心中卻微感後悔,自己不過隨口一句問話,卻引得好友憶起亡母徒增感傷,隻是他雖有無上神通,卻向來不善言辭,雖有意勸沈百翎回轉心緒,但不知從何說起。一旁紅玉與他相處日久,如何猜不出主人的心思,當下掩口一笑,索性替他開口道:“聽聞沈公子曾與主人同門學藝,紅玉還以為你也是自幼上昆侖山,想不到公子竟還記得幼時往事。隻是往事如煙,終將散去,還須淡看才是。”

沈百翎回過神來,勉強一笑,點頭應是。

紅玉又故意引他談起幼時趣事,聽說沈百翎曾居住在水底妖國,頓時大感興趣。沈百翎本就溫柔體貼,見紅玉頗感興致,便也絲毫無不耐煩,細細講給她聽:“……我幼時便隨母%e4%ba%b2住在巢湖下的居巢古國,那裡曾是人族的古城舊址,後來沉入水底便成了一些小妖的庇護處,國中有長老、護衛隊,也有大大小小的妖怪,大家雖然都不如何厲害,卻過得十分快活。阿娘雖然對我管教嚴苛,我卻知曉她是愛之深責之切。隻是每每看到彆的小妖有爹爹陪伴玩耍,心中卻是十分羨慕,可是隻要向阿娘提起‘爹爹’這兩個字,她便大發雷霆,那時我隻是心中奇怪不敢多問,現在想來,她那麼恨我生父,他一定很對不起她。”

“難道居巢國的其他妖怪也不知道沈公子的生父是誰?”紅玉奇道。

沈百翎搖了搖頭:“我曾聽長老說起過,阿娘並不是居巢國土生土長的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