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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實,周身碧光漸漸散去,已然回到地麵之上。他重見天日,隻覺雙目酸痛不已,忙閉上眼睛。

“百翎哥,百翎哥,可找到你啦!”隻聽不遠處傳來河頤的歡呼聲,“紅焱,花紅焱——快下來,彆打啦!”

沈百翎眯縫著雙目朝前看去,隻見一條粗短的身影從樹上躍了下來,恰恰落在麵前。河頤樂滋滋地將脖子上掛著的荷葉筒拿在手裡搖了搖:“看,滿滿一筒!那群笨鳥一個也沒發現,嘿嘿!”

沈百翎心中喜悅,笑道:“河頤,真有你的。”

河頤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彆的不行,爬樹掏鳥蛋什麼的可不在話下。既然嬸嬸的藥已經到手,咱們也就溜之……那個大吉罷?”

這時隻聽樹上喀嚓喀嚓之聲不止,原來花紅焱終究是一時不妨,被朱羽打落下來,好在倒也不甚高,除了撞斷不少樹枝,也沒受什麼大傷。

花紅焱從地上爬起,仍自恚怒不止。沈百翎和河頤哪裡能獨留她再與那小鷹妖再鬥下去,忙不迭一左一右,將之架著徑自跑回了湖水中。

既取了柞桑樹汁到手,當夜沈百翎便將藥草依前法浸在樹液中炮製給母%e4%ba%b2服用。沈單青身子便日漸好轉,過得些日子便已能下地行走。雖仍不免有些微恙,不過較之前些日子已是大好,沈百翎見如此,便也放下心來。

這日,沈百翎去屋後平日儲放藥草的青銅大鼎取藥,手剛探進去,指尖卻碰到圓圓一物,甚是滑溜,掏出來一看,竟是那日隨河頤去百翎洲時所獲的綠珠。原來沈百翎將綠珠帶回家中後忙著為母%e4%ba%b2熬製補藥,隨手便將其與剩餘的樹汁一起放在了銅鼎中,忙亂之下也就將它忘卻了。

當下沈百翎將綠珠塞進懷中,又伸手去摸藥材,誰知探了又探,鼎腹中卻是空而又空。因沈單青連日來臥病在床,沈百翎哪裡得閒到陸上采藥,有出無進,鼎中的藥草便漸漸拿光,隻餘下幾枚殘葉。

沈百翎隻好又背上藻簍出了家門,好在沈單青大愈,家中也沒什麼可牽掛的。

待得到了巢湖之上,隻見湖上霧氣氤氳,到處可見水流打著旋兒朝著一處蕩去,連那茫茫白霧也被帶的勾起了一個個轉兒,乍一看倒是頗為俏皮可愛,過得一會兒便又散了開去。

沈百翎遊得片刻,霧氣中便遙遙映出重重淺影,一帶翠色若隱若現,不多時霧氣漸稀,可聞得湖水拍岸之聲,一排垂柳更是清晰可辨,原來已是到了巢湖岸邊。

他多日不曾到得這片小樹林,倒也十分想念,熟門熟路地走到林中一塊大石上坐下,順手揪過一片草葉銜在%e5%94%87角便擰起了衣袖。

長衫常浸在湖水中十分沉重,百翎將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雙被水泡得蒼白剔透的手臂,捏著那片草葉%e8%88%94了%e8%88%94%e5%94%87,便就著葉沿吹起了一首小調。

這曲子是母%e4%ba%b2時時掛在%e5%94%87邊哼唱給他聽的,調音悠長淒慢,夾著十分寂寥。此時風吹草動,卷著這漫漫淒聲散向遠方,飄飄渺渺也不知去了何處。

沈百翎合了目,依循記憶吹著葉片,調音漸次尖高起來,忽聽嗶啵一聲,曲調戛然而止。原來那葉子柔脆不堪,竟是破了。

他低頭哂笑,隻得將殘葉丟開。正理著滑落至腕處的廣袖,突然背後便著了一掌,接著便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喜道:“沈哥哥,可等到你啦!”

☆、9第八章 失物之痛

沈百翎回頭望去,大石之後綠草叢中立著一個女童,一襲鵝黃衫子襯著小臉格外嬌嫩,但見眉如彎月,目若點漆,不是阮慈又是哪個?

阮慈多日不曾見得百翎,當下如得了珍寶一般,緊緊扯著他袖子不放,笑嗔道:“沈哥哥,阿慈在這林子裡等了好些天,你怎麼老也不來?可教人心裡急死啦。”

沈百翎想著連日來隻顧著心憂母%e4%ba%b2的病,竟將自己這位小夥伴丟在腦後許多天,不免也有些愧疚,忙摸摸阮慈腦袋上一晃一晃的丫髻,道:“阿慈不要生氣,我這幾日有事,不能得閒,倒累你天天在這裡苦等……嗯,我給你賠罪罷。”

阮慈隻撇著嘴,道:“人家擔心你擔心的要死,還以為你被妖怪抓了去,連季媽做的芙蓉糕都吃不下去啦。你可拿什麼來賠?”

他伸手入懷,隻想著取出什麼東西討好阮慈,逗她開懷,指尖自然而然便觸到先前放入衣中的綠珠,當即便笑道:“阿慈,上次我不是說,要尋個好玩的東西給你?你看,我手中這是什麼?”說著,便將手心攤開在她麵前,掌上正躺著那顆綠瑩瑩的圓珠。

阮慈定睛一看,果然十分歡喜:“真是好看,沈哥哥,這個真的要給我麼?”

“那還有假?”沈百翎笑著看阮慈將綠珠托在手裡,“這東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隻管拿了去玩,可不要再生氣才好。”

“阿慈才沒有生沈哥哥的氣呢!”阮慈眉眼彎彎地道,“那是擔心,擔心!”

當下阮慈便在沈百翎身旁坐下了,她人小%e8%85%bf短,坐在大石上兩腳便觸不到地,雙%e8%85%bf十分自在地蕩來蕩去,腳上一對蔥綠鞋兒上的絨花也跟著一晃一晃。那圓珠如玉石般晶瑩剔透,握在手中也不覺涼寒,她愛不釋手地翻弄摩挲著,越瞧越喜。

沈百翎見阮慈嘴角含笑,看著綠珠的眼中也滿是珍愛,心中也自然欣喜。忽地想起一事,他便問道:“阿慈,你方才說什麼妖怪抓人,難道最近又出了什麼大事?”

阮慈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爹爹說那些都是無稽之談,流言要止於智者……阿慈不是笨瓜,才、才不信那些話呢!”她見著百翎前分明擔心得要死,現在緩過神來又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沈百翎心中覺得好笑,道:“好、好,阿慈是聰明瓜,是全壽陽城最聰明的小姑娘,這可好了罷?”

“呸,沈哥哥就會拿人取笑!”阮慈白了他一眼,轉眼又撲哧笑了,“不過季媽也說她看得真切,城中人所傳也不純是謠言……巢湖上有妖怪,沈哥哥,你可知道?”

沈百翎一怔,心道:我自然知道,不過妖怪不是在巢湖上,而是在湖水下。但麵上卻裝作茫然不知的神情,道:“巢湖上怎麼會有妖怪?湖麵上有那麼多漁船,要是真有妖怪,哪裡還能打漁呢?”

“是以說近來才有嘛。”阮慈煞有介事地道,“季媽說那日我們的船不定就是被水裡的妖怪使了什麼怪法子拉走的,幸好我福大命大,被沈哥哥救了上來,不然也就成了妖怪的糕點啦!”

沈百翎此時已心知,八成是湖水中來往巡視的巢衛隊被人族發覺,才引來這麼一樁流言,微笑道:“妖怪也未必儘是壞的啊,若我是妖,難道阿慈也便不理我了不成?”他這話大有深意,出口後心中也有些惴惴。

隻聽阮慈嘻嘻笑道:“沈哥哥怎麼會是妖?若妖都是你這樣的,阿慈更是不怕上巢湖邊來啦。”

沈百翎一聽,心中更是歡喜,望著阮慈微微笑著,心道:阿娘總是說人族慣是狡詐,但阿慈卻和她所說全然不同,人族……人族也有很好很好的啊。

久彆重遇,阮慈更是十分膩纏著百翎,他走到哪裡便跟到哪裡,好似小尾巴一般。沈百翎采藥,她便在旁拔些花草應景,口中亦是呱呱唧唧說笑個不住,直至日薄西山,天色昏黃方才戀戀不舍還家而去。:-)思:-)兔:-)網:-)

沈百翎送她到壽陽城門外的老樹下便駐足不再走,阮慈扯了他袖子,道:“沈哥哥,明日你還在湖邊林子裡玩麼?”一雙澄澈大眼滿是求懇之意,顯是十分期盼。

沈百翎一口應下:“自然是在的。”

阮慈如了意,頓時笑靨如花:“那就好!”踟躕了一下,她又扯了扯沈百翎衣袖。

百翎低頭詢問地看向她,隻見阮慈雙手絞著衣帶,雙頰生緋,囁嚅了半天方說道:“你……你送我那麼好看的珠子,阿慈心中很是謝你。我……我沒有彆的什麼可給沈哥哥的,隻有前日自己做下的一個荷包,你、你彆棄嫌!”說著解下衣裙上墜著的一物甩進沈百翎懷中,紅著臉抽身便跑了。

沈百翎怔怔瞧著她兔子一般竄進城門沒了蹤影,這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那物。隻見是一個水色綢緞麵的荷包,上繡著野鴨子也似的兩隻水鳥,還有幾瓣蓮花,針腳歪歪斜斜,猶可辨出拆過的痕跡,顯是改了又改,費儘心思,隻可惜做工之人於女紅一途實在沒什麼天分,這荷包看起來當真不怎麼精致好看。

但沈百翎一看便知是阮慈%e4%ba%b2手所製,心下一甜,哪裡還在意什麼手工,喜孜孜地便貼肉掛在了衣襟內。

返還居巢國時日已有些晚了,還未靠近家門,沈百翎一顆心又沉了下來。推開木門,隻見院裡窗內俱是黑洞洞的,沈百翎隻道母%e4%ba%b2已經等不得先行睡下,躡手躡腳便朝內室走去。

屋中半點燈火也無,荷葉床上隱隱綽綽可見被中隆起。沈百翎長籲一口氣,悄然除去外衫,正要在床邊矮榻躺下,便聽鋥的一聲,屋中忽地大放光明,床頭一盞古式銅綠水燈已然亮了。

沈單青翻身籠被坐起,麵上如覆了一層霜,冷冷道:“原來你還記得還家來!去了哪裡?”

沈百翎嚇了一跳,他素來畏懼母%e4%ba%b2,呆了半晌方怯道:“去……去樹林采藥。”

沈單青聽了更是生氣,厲聲道:“你道我聞不見你那滿身人臭味!老實說來,可是又去了壽陽城?”

沈百翎這才想起,自己匆匆進門,竟忘了掩去沾染上的人族氣息,不由得帶出幾分心虛,低聲道:“阿娘……兒子錯啦,你彆生氣。”

“為何要去那種地方?我說過多少次,人族儘是些害妖的醃臢貨色,滿肚子黑心腸,你怎麼就是不聽——”一句話尚未說完忽地戛然而止,卻原來是沈百翎裡衣領口敞著,露出掛著裡麵的荷包,沈單青一眼瞥見,頓時氣得雙手不住顫動,怒斥道,“你……你竟還收了人族的肮臟之物,是哪個人族的小賤貨?”

“阿慈贈我的荷包才不臟!”沈百翎見母%e4%ba%b2將好友所贈之物說的如此不堪,忍不住%e8%84%b1口反駁。抬頭時發現母%e4%ba%b2已是聲色俱厲,卻已掩口不及。

沈單青唰地掀開花被,一步踏上前已將那荷包攥在手心,不過掃了一眼,便冷笑道:“竟還繡了鴛鴦……好、好,好得很!”她口中雖在讚好,聲調卻愈來愈冷,實是怒極。

她望著沈百翎,眼中忽地射出極複雜的光,似是憎恨,又仿佛戀慕,喃喃道:“你……倒是越來越是像他……哼,我的兒子,竟要去和人族廝混麼?”她麵上神色不斷變幻,漸漸化作一團解不開、消不去的怨毒,惡狠狠地低下頭,將目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