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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輕忽不得。”

齊樂接過信來,抽出信箋,但見箋上墨磨得很濃,筆劃很粗,她看一遍,說道:“信上沒說要造反啊。”吳之榮道:“回大人:造反的話,當然是不會公然寫出來的。這吳六奇要做中山王、開平王,請那姓查的做青田先生,這就是造反了。”齊樂搖頭道:“胡說!做官的人,哪一個不想封王封公?難道你不想麼?這吳軍門功勞很大,他想再為朝廷立一件大功,盼皇上封他一個王爺,那是忠心得很哪。”吳之榮臉色極是尷尬,心想:“跟你這種不學無術之徒,當真什麼也說不清楚。今日我已得罪了你,如不從這件事上立功,我這前程是再也保不住了。”於是耐著性子,陪笑道:“回大人,明朝有兩個大將軍,一個叫徐達,一個叫常遇春。那徐達、常遇春二人功勞很大,死了之後,朱元璋封他二人為王,一個是中山王,一個是開平王。朱元璋有個軍師……吳六奇信裡的青田先生,就是劉基劉伯溫了,那劉伯溫是浙清田人。吳六奇自己想做徐達、常遇春,要那姓查的做劉伯溫。”齊樂道:“想做徐達、常遇春,那好得很啊。那姓查的想做劉伯溫,哼,他未必有這般本事。你道劉伯溫很容易做嗎?劉伯溫的《燒餅歌》說:‘手執鋼刀九十九,殺儘胡兒方罷手’,嘿,厲害,厲害!”

吳之榮道:“大人真是聰明絕頂,一語中的。那徐達、常遇春、劉伯溫三人,都是打元兵的,幫著朱元璋趕走了胡人。吳六奇信中這句話,明明是說要起兵造反,想殺滿洲人。”齊樂心道:“吳大哥的用意,我難道不知道?用得著你說?這封信果然是極大的把柄,天幸撞在我的手裡。”於是連連點頭,伸手拍拍他肩膀,說道:“好!運氣真好!這件事倘若你不是來跟我說,那就大事不妙了。皇上說我是福將,果然是聖上的金口,再也不錯的。”

吳之榮肩頭給她拍了這幾下,登時全身骨頭也酥了,隻覺自出娘胎以來,從未有過如此榮耀,不由得感激涕零,嗚咽道:“大人如此眷愛,此恩此德,卑職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大人是福將,卑職跟著你,做個福兵福卒,做隻福犬福馬,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齊樂哈哈大笑,提起手來,摸摸他腦袋,笑道:“很好,很好!”吳之榮身材高,見她伸手摸自己的頭不大方便,忙低下頭來,讓她摸到自己頭頂。先前齊樂大發脾氣,吳之榮跪下磕頭,已除下了帽子,齊樂手掌按在他剃得光滑的頭皮上,慢慢向後撫去,手掌摸到他的後腦,心道:“我也不要你粉身碎骨,隻須在這裡砍上那麼一刀。”問道:“這件事情,除你之外,還有旁人得知麼?”吳之榮道:“沒有,沒有。卑職知道事關重大,決不敢泄露半點風聲,倘若給吳六奇這反賊知道逆謀已經敗露,立即起事,大人和卑職就半點功勞也沒有了。”齊樂道:“對,你想得挺周到。咱們可要小心,千萬彆讓撫台、藩台他們得知,搶先呈報朝廷,奪了你的大功。”吳之榮心花怒放,接連請安,說道:“是,是。全仗大人維持栽培。”

齊樂把顧炎武那封信揣入懷裡,說道:“這些詩集,且都留在這裡。你悄悄去把顧炎武那幾人都帶來,我盤問明白之後,就點了兵馬,派你押解,送去北京。我%e4%ba%b2自拜折,啟奏皇上。這一場大功勞,你是第一,我叨光也得個第二。”吳之榮喜不自勝,忙道:“不,不。大人第一,卑職第二。”齊樂笑道:“你見到皇上之後,說什麼話,待會我再細細教你。隻要皇上一喜歡,你做個巡撫、藩台,包在我身上就是。”吳之榮歡喜得幾欲暈去,雙手將詩集文集放在桌上,咚咚咚的連磕響頭,這才辭出。齊樂生怕中途有變,點了一隊驍騎營軍士,命一名佐領帶了,隨同吳之榮去提犯人。

他回到內堂,差人去傳李力世等前來商議。隻見雙兒走到跟前,突然跪在她麵前,嗚咽道:“齊姊姊,我求你一件事。”齊樂大為奇怪,忙握住她手,拉了起來,卻不放手,柔聲道:“好雙兒,你是我的命根子,有什麼事,我一定給你辦到。”見她臉頰上淚水不斷流下,提起左手,用衣袖給她抹眼淚。雙兒道:“齊姊姊,這件事為難得很,可是我……我不能不求你。”齊樂摟住她腰,道:“越是為難的事,我給你辦到,越顯得我寵我的好雙兒。什麼事,快說。”雙兒蒼白的臉上微現紅暈,低聲道:“我……我要殺了剛才那個官兒,你可彆生我的氣。”齊樂嘻嘻一笑,道:“雙兒記性好像不太好。”雙兒不解道:“什麼意思?……”齊樂給她擦著眼淚,笑道:“傻姑娘,你不記得剛出莊家我跟你說過什麼?我要拿你啊,換一個人……你不記得我要送這份大禮給你?”雙兒恍然,又驚又喜,抽抽噎噎的道:“齊姊姊,原來你是說真的?這個吳之榮,是我家的大仇人,莊家的老爺、少爺,全是給他害死的。”齊樂嬉笑道:“當然必須是真的,我記得,當時好像還有人哭了?”雙兒紅著臉,忙去捂她嘴道:“不,不是我。”齊樂聽得哈哈大笑,拉過她手,道:“好,不是你便不是你,怎麼樣,我疼不疼你?”雙兒滿臉飛紅,又喜又羞,轉過了頭,低聲道:“你,你待我這樣好,我……我這個人早就是你的了。你……你……”說著低下了頭去。齊樂見她婉孌柔順,心中一動,笑道:“好,等咱們大功告成,我要%e4%ba%b2你,你可不許逃走。”雙兒紅著臉,緩緩點了點頭。齊樂道:“倘若你此刻殺他,這仇報得還是不夠痛快。我讓你帶他去莊家,教他跪在莊家眾位老爺、少爺的靈位之前,讓三少奶奶她們%e4%ba%b2手殺了這狗頭,你說可好?”雙兒覺得此事實在太好,隻怕未必是真,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齊樂,不敢相信,說道:“齊姊姊,你不是騙我麼?”齊樂道:“我為什麼騙你?這狗官既是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了。他要送我一場大富貴,我也毫不稀罕。隻要小雙兒真心對我好,那比世上什麼都強!”雙兒心中感激,靠在她的身上,忍不住又哭了出來。齊樂摟著她柔軟的纖腰,心中大樂。

隻聽得室外腳步聲響,知是李力世等人到來,齊樂道:“這件事放心好了。現下我有要事跟人商量,你到門外守著,彆讓人進來。”雙兒應道:“是。”突然拉起齊樂的右手,俯嘴%e4%ba%b2了一下,閃身出門。李力世等天地會群雄來到室中,分彆坐下。齊樂道:“眾位哥哥,昨晚我聽到一個大消息,事情緊急,來不及跟眾位商量,急忙趕到麗春院去。總算運氣不壞,雖然鬨得一塌胡塗,終於救了顧炎武先生和吳六奇大哥的性命。”群雄大為詫異,齊香主昨晚之事確實太過荒唐。宿女昌女票院,那也罷了,卻從青樓裡抬了一張大床出來,搬了七個女子招搖過市,亂七八糟,無以複加,原來竟是為了相救顧炎武和吳六奇,那當真想破頭也想不到了,當下齊問端詳。

齊樂笑道:“咱們在昆明之時,眾位哥哥假扮吳三桂的衛士,去青樓喝酒打架。兄弟覺得這計策不錯,昨晚依樣畫葫蘆,又來一次。”群雄點頭,均想:“原來如此。”齊樂心想若再多說,不免露出馬腳,便道:“這中間的詳情,也不用細說了。”伸手入懷,摸了吳六奇那封書信出來。錢老本接了過來,攤在桌上,與眾同閱,隻見信端寫的是“伊璜仁兄先生道鑒”,信末署名是“雪中鐵丐”四字。大家知道“雪中鐵丐”是吳六奇的外號,但“伊璜先生”是誰卻都不知。群雄肚裡墨水都頗為有限,猜到信中所雲“西南將有大事”是指吳三桂將要造反,但什麼“欲圖中山、開平之偉業”,什麼“非青田先生運籌不為功”這些典故隱語,卻全然不懂,各人麵麵相覷,靜候齊樂解說。齊樂笑道:“顧炎武先生不久就要到來,咱們請他老先生解說便是。”說話之間,%e4%ba%b2兵報道有客來訪,一個是大喇嘛,一個是蒙古王子。齊樂請天地會群雄以%e4%ba%b2兵身份伴隨接見,生怕這兩個“結義兄長”翻臉無情,一麵又去請阿琪出來。相見之下,桑結和葛爾丹卻十分%e4%ba%b2惹,大讚齊樂義氣深重。待得阿琪歡歡喜喜的出來相見,葛爾丹更是心花怒放,這時阿琪手銬早已除去,重施脂粉,打扮齊整。齊樂笑道:“幸好兩位哥哥武功蓋世,殺退了妖人,否則的話,兄弟小命不保。這批妖人武藝不弱,人數又多。兩位哥哥以少勝多,打得他們%e5%b1%81滾尿流,落荒而逃,兄弟佩服之至。咱們來擺慶功宴,慶賀兩位哥哥威震天下,大勝而歸。”桑結和葛爾丹明明為神龍教所擒,幸得齊樂釋放洪夫人,將他二人換了回來,但在齊樂說來,倒似是他二人將敵人打得大敗虧輸一般。桑結臉有慚色,心中暗暗感激。葛爾丹卻眉飛色舞,在心上人之前得意洋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欽差說一聲擺酒,大堂中立即盛設酒筵。齊樂起身和兩位義兄把盞,諛詞潮湧,說到後來,連桑結也忘了被擒之辱。隻是齊樂再讚他武功天下第一,桑結卻連連搖手,自知比之洪教主,實是遠為不及。喝了一會酒,桑結和葛爾丹起身告辭。齊樂道:“兩位哥哥,最好請你們兩位各寫一道奏章,由兄弟呈上皇帝。將來大哥要做活佛,二哥要做‘整個兒好’,兄弟在皇帝跟前一定大打邊鼓。”說到這裡,放低了聲音,道:“日後吳三桂這老小子起兵造反,兩位哥哥幫著皇帝打這老小子,咱們的事,哪有不成功之理?”兩人大喜,齊說有理。齊樂領著二人來到書房。葛爾丹道:“愚兄文墨上不大來得,這道奏章,還是兄弟代寫了罷。”齊樂笑道:“我寫寫自己名字還成,讓我寫奏折文章可是不行。咱們叫師爺來代寫。”桑結道:“這事十分機密,不能讓人知道。愚兄文筆也不通順,對付著寫了便是。好在咱們不是考狀元,皇上也不來理會文筆好不好,隻消意思不錯就是了。”他每根手指雖斬去了一節,倒還能寫字,於是寫了自己的奏章,又代葛爾丹寫了,由葛爾丹打了手印,畫上花押。三人重申前盟,將來富貴與共,患難相扶,決不負了結義之情。齊樂命人托出三盤金子,分贈二位義兄和阿琪,備馬備轎,恭送出門。

回進廳來,%e4%ba%b2兵報道吳知府已押解犯人到來。齊樂吩咐吳之榮在東廳等候,將顧炎武等三人帶到內堂,開了手銬,屏退%e4%ba%b2兵,隻留下天地會群雄,關上了門,躬身行禮,說道:“天地會青木堂香主齊樂,率同眾兄弟參見顧軍師和查先生、呂先生。”那日查伊璜接到吳六奇密函,大喜之下,約了呂留良同到揚州,來尋顧炎武商議,不料吳之榮剛好查到顧炎武的詩集,帶了衙差捕快去拿人,將查呂二人一起擒了去。一加抄檢,竟在查伊璜身上將吳六奇這通密函抄了出來。三人愧恨欲死,均想自己送了性命倒不打緊,吳六奇這密謀一泄漏,可壞了大事。哪知道奇峰突起,欽差大臣竟然自稱是天地會的香主,不由得驚喜交集,如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