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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天地會和沐王府雖然打賭爭勝,但大家敵愾同仇,柳大洪等又是響當當的好漢子,咱們可不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說到如何拯救沐劍聲、柳大洪等人,此事殊非容易,群雄都想不出善策。商議良久,齊樂道:“這些法子恐怕都不管用,待我見了大漢奸後,再瞧有沒有機會。”群雄辭出後,齊樂來到九難房中問安,九難隔了一會,問道:“那大漢奸傷勢如何?”齊樂道:“傷得很重。弟子剛才見到了他,他昏迷不醒,隻怕未必能活。”九難臉上喜色一現,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低聲道:“須得讓他知道。”齊樂一想既知,她多半是想讓吳三桂知道阿珂是他女兒,這事她也不好指責,隻得暗歎一聲,退了出去。

她忙了一天一晚,實在倦得很了,回到房中,跟沐劍屏說得幾句閒話,抱著她倒頭便睡。

作者有話要說:  求不鎖文=.=

☆、歌喉欲斷從弦續  舞袖能長聽客誇

次日齊樂去探吳三桂的傷勢。吳三桂的次子出來接待,說道多謝欽差大人前來,王爺傷勢無甚變化,此刻已經安睡,不便驚動。齊樂問起夏國相,說道正在帶兵巡視彈壓,以防人心浮動,城中有變,再問吳應熊的傷勢,也無確切答複。

齊樂隱隱覺得,平西王府已大起疑心,頗含敵意,這時候要救沐王府人,定難成功,隻怕激得王府立時動手,將眾人小命都送在昆明。

又過一日,她正在和錢老本、徐天川、祁彪清等人商議,高彥超走進室來,說道有一名老道姑求見。齊樂心道:“陳圓圓麼?我也沒與阿珂走得很近,她怎知道找我救阿珂的?”她邊想著邊接過高彥超呈上的一個黃紙信封。她看完信後,問道:“那道姑在外麵麼?”高彥超答道:“就在外麵。”齊樂點點頭,與眾人吩咐了一陣,便自去了。

她來到大門側的耳房,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道姑坐在板凳上相候。守門的侍衛大聲叫道:“欽差大臣到。”那道姑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齊樂道:“這便走吧。”那道姑有些吃驚,囁嚅道:“難怪……難怪……。”齊樂點點頭,便和那道姑出得門來,同坐一車。

那道姑指點路徑,馬車逕向西行,出了西城門,又行了三裡多路,折而向北,道路狹窄,僅容一車,來到一小小庵堂之前。那道姑道:“到了。”齊樂跳下車來,隨著那道姑進庵。但見四下裡一塵不染,天井中種著幾株茶花,一樹紫荊,殿堂正中供著一位白衣觀音。

那道姑引著她來到東邊偏殿,獻上茶來,齊樂揭開蓋碗,一陣清香撲鼻,那道姑又捧著一隻建漆托盤,呈上八色細點,也都是極難得的精細。那道姑奉上點心後,便即退出。茶幾上一隻銅香爐中一縷青煙嫋嫋升起,燒的是名貴檀香,齊樂也算是識貨之人,每次到太後慈寧宮中,都聞到這等上等檀香的氣息。“嘖……”就這茶點熏香,便是價值不菲,這出家可真出的……齊樂心中嘖嘖兩聲。

隻聽得門外腳步之聲細碎,走進一個女子,向齊樂合什行禮,說道:“出家人寂靜,參見齊大人。”語聲輕柔,說的是蘇州口音。這女子四十歲左右年紀,身穿淡黃道袍,眉目如畫,清麗難言,齊樂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等美貌的女子。她手捧茶碗,張大了口竟然合不攏來,萬沒想到陳圓圓竟真動人如斯。那女子微笑道:“齊大人請坐。”齊樂這時才回過神來,這可是阿珂她娘!心中默默把自己鄙視了一番。應道:“是。”儘量不去看陳圓圓,坐入椅中。

天下男子一見了她便如此失魂落魄,陳圓圓生平見得多了,自是不以為意,但齊樂竟隻為自己的絕世容顏驚豔了片刻,她不由得心中便對齊樂高看兩分。

陳圓圓伸起衣袖,遮住半邊玉頰,嫣然一笑,登時百媚橫生,隨即莊容說道:“齊大人見信之後,立即駕到,小女子實是感激……”齊樂擺擺手,說道:“阿珂畢竟是我師姊……”陳圓圓也略感驚訝,低聲道:“齊大人好聰明,我本待不說,可是你自己猜到了。”齊樂道:“你二人相貌很像,我以前隻當師姊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是貌美的,可如今見了,才知遠不及……你。”陳圓圓臉上微微一紅,光潤白膩的肌膚上滲出一片嬌紅,便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低聲問道:“你叫阿珂做師姊?”齊樂道:“是,她是我師姊。”當下毫不隱瞞,將如何和阿珂初識、如何給她打%e8%84%b1了臂骨、如何拜九難為師、如何同來昆明的經過一一說了。

陳圓圓靜靜的聽著,待她說完,輕歎一聲,低%e5%90%9f道:“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紅顏禍水,眼前的事,再明白也沒有了。齊大人前途遠大……”齊樂搖頭道:“紅顏禍水'這句話,我倒也聽過,可天下倘若沒那些糟男人、糟皇帝,美女再美,也害不了國家。大家說平西王為了陳圓圓,這才投降清朝,可要是吳三桂當真忠於明朝,便有十八個陳圓圓,他吳三桂也不會投降大清啊。”陳圓圓站起身來,盈盈下拜,說道:“多謝齊大人明見,為賤妾分辨千古不白之冤。”齊樂急忙回禮,道:“其中詳情,還請細說。”陳圓圓站起身來,說道:“請大人移步,待小女子將此中情由,細細訴說。”齊樂道:“是。”跟著她走過一條碎石□□,來到一間小房之中。

房中不設桌椅,地下放著兩個蒲團,牆上掛著一幅字,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字數也真不少,旁邊卻掛著一隻琵琶。陳圓圓道:“大人請坐。”待齊樂在一個蒲團上坐下,走到牆邊,將琵琶摘了下來,抱在手中,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了,指著牆上那幅字,輕輕說道:“這是吳梅村才子為賤妾所作的一首長詩,叫做‘圓圓曲’。今日有緣,為大人彈奏一曲,隻是有汙清聽。”齊樂笑道:“可不是什麼有汙清聽,在下自當洗耳恭聽。”陳圓圓微笑道:“大人過謙了。”當下一調弦索,叮叮咚咚的彈了幾下,說道:“此調不彈已久,荒疏莫怪。”齊樂道:“不用客氣。就算彈錯了,我也不知道。”

隻聽她輕攏慢撚,彈了幾聲,唱了四句,說道:“這是說當年崇禎天子歸天,平西王和滿人聯兵,打敗李自成,攻進北京,官兵都為皇帝戴孝。平西王所以出兵,卻是為了我這不祥之人。”齊樂點頭道:“衝冠一怒為紅顏。倘若是我齊樂,也會這般做的。”

陳圓圓眼波流轉,心想:“你這個小娃娃,也跟我來調笑。”但見她神色儼然,才知她言出由衷,不由得微生知遇之感,繼續唱道:

“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天亡自荒宴。電掃黃巾定黑山,哭罷君%e4%ba%b2再相見。”

說道:“這裡說的是王爺打敗李自成的事。詩中說:李自成大事不好,是他自己不好,得了北京之後,行事荒唐。王爺見了這句話很不高興。”齊樂道:“是啊,他怎麼高興得起來?曲裡明明說打敗李自成,並不是他的功勞。”陳圓圓道:“以後這段曲子,是講賤妾的身世。”唱道:

“相見初經田竇家,侯門歌舞出如花。許將戚裡箜簍伎,等取將軍油壁車。家本姑蘇浣花裡,圓圓小字嬌羅綺。夢向夫差苑裡遊,宮娥擁入君王起。前身合是采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

曲調柔媚宛轉,琵琶聲緩緩蕩漾,猶似微風起處,荷塘水波輕響。

陳圓圓低聲道:“這是將賤妾比作西施了,未免過譽。”齊樂笑道:“比得不對,比得不對!”陳圓圓微微一怔。齊樂道:“西施怕是及不上你。”陳圓圓微現羞色,道:“齊大人取笑了。”但聽得她繼續又唱:

“橫塘雙槳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隻有淚沾衣。薰天意氣連宮掖,明眸皓齒無人惜。奪歸永巷閉良家,教就新聲傾坐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唱到這裡,輕輕一歎,說道:“賤妾出於風塵,原不必隱瞞……”齊樂道:“無妨。江湖相交,不問出身,何況若非生計所迫,隻怕並無女子願意身入風塵。”陳圓圓默然半晌,道:“英雄不怕出身低,齊大人光明磊落,毫不諱言,正是英雄本色。”

陳圓圓側過了頭,微微出神,過了一會,緩緩道:“崇禎的皇後姓周,也是蘇州人。崇禎天子寵愛田貴妃。皇後跟田貴妃鬥得很厲害。皇後的父%e4%ba%b2嘉定伯將我從青樓裡買了出來,送入宮裡,盼望分田貴妃的寵……”齊樂道:“看來這謀劃最後沒成。”陳圓圓聞言頓了頓,道:“崇禎天子憂心國事,不喜女色,我在宮裡沒耽得多久,皇上就吩咐周皇後送我出宮。”齊樂輕笑道:“我聽人說崇禎皇帝有眼無珠,隻相信奸臣,把袁崇煥這樣大忠臣殺了。原來他瞧男人沒眼光,瞧女人更沒眼光。”陳圓圓道:“男人有的喜歡功名富貴,有的喜歡金銀財寶,做皇帝的便隻想到如何保住國家社稷,倒也不是個個都喜歡美貌女子的。”齊樂道:“我就功名富貴可要,金銀財寶可要,美貌女子也可要,隻有皇帝,卻是給了我做也不要。啊哈,這昆明城中,倒有一位仁兄,做了天下第一大官,成為天下第一大富翁,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居然還想弄個皇帝來做做。”陳圓圓臉色微變,問道:“你說的是平西王?”齊樂道:“我誰也沒說,總而言之,既不是你陳圓圓,也不是我齊樂。”

陳圓圓道:“這曲子之中,以後便講我怎生見到平西王。他向嘉定伯將我要了去,自己去山海關鎮守,把我留在他北京家裡,不久闖……闖……李闖就攻進了京城。”又唱了一段,琵琶聲歇,怔怔的出神。

齊樂知她還未唱完,不好打斷她,便在一旁也自不語,兩人就這樣靜默了大半柱香時間,才聽陳圓圓低聲道:“李闖把我奪了去,後來平西王又把我奪回來,我不是人,隻是一件貨色,誰力氣大,誰就奪去了。”唱道:

“遍索綠珠圍內第……浣紗女伴憶同行。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皇,長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

她唱完“擅侯王”三字,又凝思出神,接著隻聽她幽幽地道:“我跟著平西王打進四川,他封了王。消息傳到蘇州,舊日院子裡的姊妹人人羨慕,說我運氣好。她們年紀大了,卻還在院子裡做那種勾當。”齊樂聽得心塞,不由得長歎一聲,陳圓圓向她瞧了一眼,彈起琵琶接著唱了兩段,眼眶中淚珠湧現,停了琵琶,哽咽著說道:“吳梅村才子知道我雖然名揚天下,心中卻苦。世人罵我紅顏禍水,誤了大明的江山,吳才子卻知我小小一個女子,又有什麼能為?是好是歹,全是男子漢做的事。”

隻聽她又唱到:

“君不見,館娃初起……為君彆唱吳宮曲,漢水東南日夜流。”

唱到這個“流”字,歌聲曼長不絕,琵琶聲調轉高,漸漸淹沒了曲聲,過了一會,琵琶漸緩漸輕,似乎流水汩汩遠去,終於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