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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而化解此事,確是難能可貴。”忽聽得迎麵山道上腳步聲響,大隊人群快步奔來。澄通道:“師叔,有大批喇嘛殺過來了。”齊樂道:“咱們衝向前去,嘴巴嘰哩咕嚕一番,見到他們時臉上露出笑容,伸手向山上指去,總之不可與他們動手。”眾僧一齊遵命,連行癡和玉林也都點頭。眾僧將行癡護在中間,沿大道奔去。

隻見山坳衝出一股人來,手執燈籠火把,卻不是喇嘛,都是朝山進香的香客,頸中掛了黃布袋,袋上寫著“虔誠進香”等等大字。一眾少林僧奔到近處,均是一呆,澄通等早已住口,澄觀等頭腦不大靈敏,卻還在亂叫“杜撰藏語”。香客中走出一名漢子,大聲喝道:“你們乾什麼的?”這人身材魁梧,聲音洪亮。齊樂一見大喜,認得他是禦前侍衛總管多隆,當即奔上,叫道:“多大哥,你瞧小弟是誰?”多隆一怔,從身旁一人手中接過燈籠,移到她麵前一照。齊樂向他擠眉弄眼,哈哈大笑。多隆驚喜交集道:“是……是齊兄弟,你……你怎麼在這裡?又扮作個小喇嘛模樣?”齊樂笑道:“說來話長,你又怎麼到了這裡?”說話之間,多隆身後又有一群香客趕到,帶頭的香客卻是趙齊賢。齊樂一看,這些香客都是禦前侍衛所扮,其中倒有一大半相識,眾侍衛圍了上來,嘻嘻哈哈的十分%e4%ba%b2熱。

齊樂低聲問多隆道:“可是皇上到了?”多隆悄悄給她豎個大拇哥,低聲道:“皇上和太後都來了,現下在靈境寺中。”齊樂長籲一口氣,道:“那好極了!”心想:“那毛東珠也來乾什麼?順治恨不得殺了她。”

不多時又到了一批驍騎營的軍官士兵,也都扮作香客。齊樂問:“這次從北京到五台山來的,共有多少香客?”多隆低聲道:“除了咱們禦前侍衛之外,驍騎營、前鋒營、護軍營也都隨駕來此。”齊樂道:“那豈不是有三四萬官兵?”多隆道:“一共是三萬四千多人。”齊樂笑道:“護駕諸營的總管是誰?”多隆道:“是康%e4%ba%b2王。”齊樂笑道:“那也是老朋友了。”向趙齊賢招手,等他走近,說道:“趙大哥,請你去稟報康%e4%ba%b2王,我要調動人馬,辦一件大事,事情緊急,來不及向他請示了。”趙齊賢應命而去。跟著驍騎營正黃旗都統察爾珠也到了。齊樂道:“多老哥,都統大人,有數千青海喇嘛,定是得知皇上進香的訊息,刻下團團圍住清涼寺,造反作亂。你們兩位立即去把這乾反賊拿下,這可一件大大的功勞。”兩人大喜,齊向齊樂道謝。說道:“齊大人送功勞給我們,真是何以克當。”齊樂道:“大家忠心為皇上辦事,分什麼彼此?這叫做有福同享,有難共當。”兩人當即傳下令去,把守四周山道,點齊猛將精兵,向山上殺去。

齊樂想到眾僧人還在此,大聲叫道:“聖上仁慈英明,有好生之德,你們隻須擒拿反賊,不可多傷人命。”一眾侍衛、%e4%ba%b2兵齊聲答應。她轉身走到行癡跟前,說道:“三位大師,咱們身上衣服不倫不類,且到前麵金閣寺去換過衣衫,找個清靜的所在休息,免得這些閒人打擾了三位清修。”行癡點頭稱是。一行人又行了數裡,來到金閣寺中。齊樂一進寺門,便取出一千兩銀票,交給住持,說道:“暫借寶刹休息,一切不可多問。問一句,扣十兩銀子。一句不問,這一千兩銀子都是香金。如果問了一百零一句,你倒找我十兩,不折不扣,童叟無欺。”那住持乍得巨金,又驚又喜,當即諾諾連聲,問道:“師兄要……”話到口邊,突然一怔,忙改口道,“……要喝杯茶了。”匆匆入內端茶。他本來想問“師兄要不要喝茶?”總算尚有急智,臨時改口,省下十兩銀子。

齊樂出寺暗傳號令,命百餘名禦前侍衛在金閣寺四周守衛,又差兩名侍衛去奏報皇上在金閣寺候駕。一名侍衛道:“啟稟齊副總管:咱們做臣子的,該當前去叩見皇帝才是,不能等皇上過來見你。”齊樂雙手一攤,笑道:“沒法子。這一次隻好壞一壞規矩了。”兩位侍衛答應了,轉過身來,都伸了伸%e8%88%8c頭,心道:“好大的膽子,連性命也不要了。”當即奔去奏報。

眾僧換過衣衫,坐下休息,隻聽得山上殺聲大震,侍衛%e4%ba%b2兵已在圍捕喇嘛。擾攘良久,聲音漸歇。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突然間萬籟俱寂,但聞數十人的腳步聲自遠而近,來到寺外而止。跟著靴聲橐橐,一群人走進寺來。腳步聲自外而內,十餘名身穿便裝的侍衛快步過來,手提著燈籠,站在兩旁。齊樂一直持著匕首,守在行癡的禪房之外。一名侍衛低聲喝道:“快收起刀子。”齊樂退了幾步,以背靠門,喝道:“禪房裡眾位大師正在休息,誰都不可過來羅唕。”隻見一位身穿藍袍的少年走了過來,正是康熙。齊樂這才還劍入鞘,搶上叩頭,低聲道:“皇上大喜。老……老法師在裡麵。”康熙顫聲道:“你給我……給我通報。”轉身揮手道:“你們都出去!”

待眾侍衛退出後,齊樂在禪房門上輕擊兩下,說道:“晦明求見。”過了好一會兒,內無應聲。康熙忍不住搶上一步,在門上敲了兩下。齊樂搖搖手,示意不可說話,康熙將已到口邊的“父皇”一聲叫喚強行忍住。又過良久,隻聽得行顛說道:“方丈大師,我師兄精神困倦,恕不相見。他身入空門,塵緣已了,請你轉告外人,不要妨他清修。”齊樂道:“是,是,請你開門,隻見一麵便是。”行顛道:“我師兄之意,此處是金閣寺,大家是客,不奉方丈法旨,還盼莫怪。”

齊樂轉頭向康熙瞧去,見他神色淒慘,心想:“你說我在這裡不是方丈,不能叫你開門,那麼我去要本寺方丈來叫門,也容易得緊。”正想轉身去叫方丈,康熙已自忍耐不住,突然放聲大哭。齊樂本想安慰安慰他,可見他越哭越淒涼,眼見父%e4%ba%b2就在近前,卻就是不見他,不知怎地就想起自己這輩子想見卻可能再也見不到的爸媽,忍不住跟著也哭了起來,一麵哭,一麵說著自己與家人之事,又不管不顧地指責順治。康熙聽得她大哭,初時不禁一愕,跟著又哭了起來。隻聽得呀的一聲,禪房門開了。行顛站在門口,說道:“請小施主進來。”康熙悲喜交集,直衝進房,抱住行癡雙腳,放聲大哭。行癡輕輕換摸他頭,說道:“癡兒,癡兒。”眼淚也滾滾而下。

玉林和行顛低頭走出禪房,反手帶上了門,對站在門外的齊樂瞧也不瞧,徑行出外。行顛覺得太過無禮,心中又對她感激,走了十幾步後,回頭叫了聲:“方丈。”齊樂用袖子擦著眼睛,對他點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

行顛去後,齊樂隻聽得康熙哭著叫道:“父皇,這可想死孩兒了。”行癡輕聲說了幾句,隔著房門聽不清楚。其後康熙止了哭聲,兩人說話都是極輕,齊樂一句也聽不見。她雖然好奇,卻也不敢將房門推開一線,側耳去聽,隻得站在門外等候。過了好一會兒,隱約聽到康熙提到“端敬皇後”四字,齊樂心道:“上次順治叫我轉告他不可難為了毛東珠,我按下了這句話沒說,不知順治現下是否回心轉意?”再過了一會,聽得行癡說道:“今日你我一會,已是非份,誤我修為不小。此後可不能再來了。”康熙沒有作聲。行癡又道,“你派人侍奉我,雖是你的一番孝心,可是出家人曆練魔劫,乃是應有之義,侍奉我太過周到,也是不宜……”兩人又說了一會,隻聽行癡道:“你這就去罷,好好保重身子,愛惜百姓,便是向我儘孝了。”康熙似乎戀戀不舍,不肯便走。▃思▃兔▃在▃線▃閱▃讀▃

終於聽到腳步聲響,走向門邊,齊樂急忙退後幾步,眼望庭中。呀的一聲,房門打開,行癡攜著康熙的手走出門外。父子兩人對望片刻,康熙牢牢握住父%e4%ba%b2的手。行癡道:“你很好,比我好得多。我很放心。你也放心!”輕輕掙%e8%84%b1了他手,退入房內,關上了門。又過了片刻,喀的一響,已上一閂。康熙撲在門上,嗚咽不止。齊樂站在旁邊,心裡一酸,陪著他流淚。康熙哭了一會,料想父%e4%ba%b2再不會開門,卻也不肯就此便去,拉了齊樂的手,和她並肩在庭前階石之上,取出手帕,拭了眼淚,抬頭望著天上白雲,出了一會神,說道:“小桂子,父皇說你很好,不過不要你服侍了。父皇說臣子們護持得太周到,倒令他老人家不像是出家人了。”說到“出家人”三字,眼淚又流了下來。

齊樂聽說順治不再要她服侍,開心之極,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喜色。說道:“想害老皇爺的人很多,皇上總得想個法子,暗中妥為保護才是。”康熙道:“那是一定要的。那些惡喇嘛,哼,他**的,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他本來隻會說一句“**的”,數月不見,卻多了一句“他*的”。齊樂道:“師傅,你又多了一句罵人的話。”康熙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是我妹子從侍衛們那裡學來的。她和太後都跟著上了山……”臉色一沉,道:“父皇不想見她們。”齊樂點了點頭。

康熙道:“那些喇嘛自然是想劫持父皇,企圖挾製於我,叫我事事聽他們的話。哼,哪有這麼容易?小桂子,你很好,這一次救了父皇,功勞不小。”齊樂道:“皇上神機妙算,派我到這裡做和尚,本來就是為了做這件事。”康熙道:“那也不然。父皇說你能體會他的意思,不傷一人而得%e8%84%b1危難。”齊樂道:“那是我見老皇爺要點火自焚,說什麼舍身消業,可真把我嚇得魂靈出竅。”康熙驚道:“什麼點火自焚?舍身消業?”齊樂說了經過,隻把康熙聽得出了一身冷汗。齊樂道:“我情急之下,將老皇爺淋了一身冷水,那可大大的不敬了。”康熙道:“你是護主心切,很好,很好。”

他沉默半晌,回頭向禪房門看了一眼,說道:“父皇吩咐我愛惜百姓,永不加賦。這句話你先前也傳過給我了,這一次又%e4%ba%b2口叮囑,我自然是永不敢忘。”齊樂道:“老皇爺要皇上永不加賦,天下就沒有流寇了。皇上鳥生魚湯,鐵桶似的江山,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道:“堯舜禹湯,談何容易?不過我們滿洲人來做中國皇帝,總得要強過明朝那些無道昏君,才對得起天下百姓。”齊樂心想:“可惜你後代直把整個中國都快丟了,是真一點對不起天下百姓。”康熙又道:“父皇跟我說,這幾年來他靜修參禪,想到我們滿洲人昔年的所作所為,常常慚愧得汗流浹背。明朝祟禎是給流寇李自成逼死的,吳三桂來向我們大清借兵,打敗了李自成,給明朝皇帝報了大仇。可是漢人百姓非但不感激大清,反而拿咱們看作仇人,你說是什麼緣故?”齊樂道:“這……。”她還在想要不要據實跟他分析分析才好,又聽康熙道:“漢人說我們胡虜,是外族人,占了他們花花的江山。清兵入關之後,到處殺人放火,害死了無數百姓,那也令他們恨咱們滿洲人入骨。”齊樂本是漢人,康熙賜她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