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念眉身上。
她這才明白葉朝暉今天來,是為這一著釜底抽薪。
第28章 斷情
曾同鸞鳳衾,指望交鴛頸。不記得當時曾結三生證,如今負此情。反背前盟,你聽信讒言忒硬心。追思此事真堪恨。不覺心兒氣滿襟。你真薄幸。你緣何屢屢起狼心。啊呀害得我幾喪殘生,進退無門。怎不教人恨。
——《白蛇傳-斷橋》
念眉深吸口氣,迎上四周各色眼光,“臨終前……老師是說過出讓劇團的話,但是……那並不是老師的真實意願……”
“噢?由本人%e4%ba%b2口說出來的遺願不是真實意思,反倒要由其他人揣度出的來作數?”
葉朝暉語調平平,卻充滿挑釁地看著念眉。
“師姐……”程曉音此刻的狀態大概最能代表在場的大多數人,不忍念眉承受這樣的詰責,卻又對擺在眼前的鈔票蠢蠢欲動。
夏安一把拉開她,厲聲道:“不管老師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現在昆劇團領頭的是念眉,我們該信任的是她,憑什麼聽一個外人在這裡蠱惑人心!”
人群中有年紀稍長的成員不樂意了,“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啊,安子。喬老師不在,劇團裡日常的事務由念眉暫代我們沒意見,反正拿主意的還是喬老師本人。她現在人去了,照說也是海叔拿主意,輪不到一個小輩來作我們的主吧?”
夏安淩厲的目光直直望過去,王海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哎,大家都彆吵。其實不管鳳顏在不在,這事兒我們一個兩個人都沒法做決定。今天葉律師既然來了,也正好聽聽大家的意見。”
葉朝暉點頭,拍了拍箱子裡成摞的鈔票,“這樣,在座都是藝術家,我知道一定有人視金錢如糞土或者壓根不缺錢,咱們公平點,不接受出讓劇團和這份土地補償協議的,我也給你們機會表達意見。每個人能分到的補償價碼是二十萬,我給你機會考慮,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但每三分鐘我會從你應得的錢裡減掉這樣兩遝……”
他拿起一紮鈔票,手中已如握有所向披靡地兵器,“……就像這樣,兩遝剛好兩萬。從二十萬,到減完為止,考慮的時間長了,就沒有了。最後你拿到多少,取決於你考慮的時間長短。”
念眉臉色慘白,手腳冰涼,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旁的舒樂看不下去了,站出來道:“葉朝暉,你跟念眉什麼仇什麼怨啊?今天是人家老師的追悼會,你這樣算什麼意思,逼人上梁山啊?”
陳楓拉她,“樂樂……”
她忿忿地掙開,“乾什麼?我們今天來是助紂為虐嗎?人家屍骨未寒,就要賣這賣那的,落井下石是君子所為嗎?葉朝暉,我怎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陳楓也覺無奈,一邊是老友最不方便插手的恩怨情仇,一邊是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老婆大人,他夾在中間勸也不是走也不是,隻恨不能插自己兩刀了。
葉朝暉什麼樣的質疑都不予理會,隻是已經完全斂去笑容,抬眸看著麵前的人,“我們從誰開始呢……不如就你起個頭好了。”
他的目光略過念眉落在夏安身上。他知她絕不肯妥協,也終究不忍這樣淩遲一般羞辱她,既然有人想為她出頭,那就成全他。
夏安的父%e4%ba%b2換腎需要三十到五十萬的費用,這筆錢對他意味著什麼,他們都很清楚。
他卻隻是錚錚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
“安子!”念眉叫他,眼裡都是淚。
“安子哥……”程曉音也紅了眼眶,其實誰沒有矛盾掙紮呢,她都不知道希望讓他怎麼選。
“開始了。”葉朝暉篤定地坐在那裡,隻不過像在進行一個遊戲。
三分鐘,六分鐘,九分鐘……其實不過半小時時間,夏安麵前那高高的一摞錢就化為泡影。
他抿緊了%e5%94%87,始終不發一語,冷冷看著葉朝暉,直到最後拳頭捏得哢哢響,終於拎住他的衣襟揮拳打過去。
兩旁的助手過來攔下他,遠遠將他拉開,葉朝暉不躲不閃,隻淡淡問了一句,“下麵誰還想試?”
“姓葉的,你混蛋!”夏安怒罵,不遠處搖搖欲墜的念眉讓他心如刀割。
然而這樣一場博弈,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抗拒?最後所有人都走上祭台中央,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除了念眉和夏安之外,最低的妥協價就是程曉音,十四萬。
王海還在不住地抹掉腦門上的汗,意見卻似乎已經很一致了,大概這個結果也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那麼長久以來懸而未決的事,竟然這樣就解決了,葉朝暉真是雷霆手段,念眉覺得就像觀摩了一場荒謬大戲,她並不是戲中人。
葉朝暉和助手整理好空掉的箱子,土地出讓的補償協議一式兩份給王海簽字,剩下並購昆劇團的那一份留給念眉,“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舒樂跳腳,“葉朝暉!”
念眉反倒冷靜,手指摩挲著光滑的紙麵,以沉默回應。
他們終於走了,劇團的人也漸漸散了,這時候無論多說什麼都嫌尷尬,他們隻是無力回天,也不相信念眉能帶領他們起死回生。
至少,這樣的選擇是他們自己做的。
夏安想要過來安慰她,被程曉音拉住,他冷著臉說了幾句什麼,小姑娘哭起來,一時糾纏不休。
念眉胳膊被人抱住,她回頭看舒樂,笑得有點無力,卻發自真心,“樂樂,謝謝你。”
陳楓眼神也有點複雜,勸解正在氣頭上的老婆,順帶安慰她,“大暉他做事的方式是極端了一點,但結果對你們所有人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還說!哪有這樣的人,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是你們幾個人當中最有正義感的一個人,結果……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陳楓無言以對,他事先也不知道葉朝暉會這麼狠,否則他絕不會告訴他和穆晉北今天有追悼會這回事。
穆晉北……二北!對啊,他怎麼沒想到呢?
“哎,那個……念眉,你有沒有聯係過二北啊?我告訴他今天是你老師的追悼會,我以為他會來的。你要不試試聯係他?”
舒樂忍不住罵,“聯係個鬼,他們根本是一丘之貉!你沒看見那合同上甲方寫的是誰嗎?那是穆晉北的公司,葉朝暉隻是替他跑這一趟,你還指望他能給念眉主持公道?!”
“話不能這麼說啊,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向來就不太一樣。何況……他跟念眉不是很要好的嗎?他應該也是不忍心看你們為難才沒有露麵啊,你去找他,也許會有轉機呢?”
念眉此時終於意識到,剛才葉朝暉出現的時候她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其實就是少了穆晉北這個人,在她的認知之中葉朝暉就算來,也是跟他一起來。
舒樂冷靜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認:“念眉,阿楓說的也許有道理,你要不要去找二北?”
念眉回頭看了一眼夏安,視線有點模糊,最熟悉的身影都有些看不清楚。
她像終於作了決定,“穆晉北……他人在哪裡?我該去哪裡找他?”
第29章 最後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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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王母夜敲經,未見天孫隨膝下。紅魚聲裏夜莊嚴,末敢趨前談婚嫁。有心求鳳侶,無膽叩禪關,不若回去也罷。
——《紫釵記-花浣盟香》
其實穆晉北人就在蘇城,不知是海城一彆之後跟葉朝暉一道直飛過來的,還是回了趟北京之後又轉道過來。
但他的手機無人接聽,一直轉到留言信箱,念眉也不知他在蘇城是否有固定住所,無法上門找人。
她這才發覺,之前他們之所以總能反複遇見,都是他有意為之,假如他不願讓人找到,她根本是一籌莫展。
她太不了解她的對手了,或者在潛意識裡她就沒當他是對手,根深蒂固地以為他是紈絝,一味貪玩胡鬨,直到這一回兵臨城下。
穆晉北有意回避,陳楓他們能做的也很有限。最後大概實在是被這對賢伉儷煩得受不了了,穆晉北發了一條短信給她,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你找得到我,咱們可以談談。
沒有任何其他的提示,仿佛她理應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蘇城說大不大,也是有一千多萬人口的城市,主城區之外,還有不止一個的下轄縣市,要找一個人……上哪裡去找?
舒樂五官都皺到一起去了,“搞什麼呀,這不是刁難人麼?嗯……他也不常來蘇城啊,你前幾回來你們不是都見過麵嗎?你想想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他可能會去的?”
說起來,也不是完全無跡可尋,他在蘇城待過的地方,隻要她知道的,都去找一遍就是了。
除了楓塘劇院,她從他們陰差陽錯見麵的那個餐廳找起,又去了酒店,吃早茶的頤春居,甚至周邊的園林景點……可是都沒找到人。
她有些筋疲力儘,沿著楓塘橋往回走的時候,偶然瞥見橋下河邊有人釣魚,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一個地方來。
念眉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開往城外的野鴨湖。□□正濃,湖邊看柳垂釣的人三三兩兩紮堆,形單影隻的人特彆顯眼,她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穆晉北。
他麵前的漁具看起來價格不菲,手邊的盒子裡裝滿餌料,他正往魚鉤上餌,感覺到身旁有腳步靠近,頭都沒抬就知道是誰來。
“不錯嘛,這麼快就找來了,我以為你想不起來呢。彆再走近了,小心嚇跑我的魚。”
念眉隻好原地定住腳步,儘量壓低聲音,“是你說隻要找到你,我們就可以談談。”
多麼難得,她竟然憶起上回他們開車下錯匝道,在這野鴨湖邊逗留時他說過的話,猜到他可能會過來釣魚消遣。
他把魚鉤重新拋入水中,魚線在半空畫出漂亮的拋物線,“沒錯,我是說過,但沒說是現在談。”
他從來不曾這樣冷漠疏離地與她說話,她隻能耐著性子,“你想什麼時候談,我可以等。”
他不置可否,不招呼她過來坐,也沒說讓她走。他專注地盯著水麵上的魚漂,等著下一條魚上鉤。
也許是他心不夠靜,也許真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