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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奈山裡,隻記得引路的“伊西斯”全身閃著幽暗的光,帶他在甬道裡不斷轉彎。開始的時候亞倫還在心中暗記路線,但漸漸地他放棄了——通往隻對絕少數人公開的地方的路線,即使記下來也沒有用處。

他默默地跟隨著,直到“伊西斯”推開目的地的石門。

瞬間——

驚呆了。

他無法想象西奈山的內部竟然存在著比覲見大廳更宏偉空曠的房間,它簡直是一座地下宮殿,古老而安靜得讓人忍不住拜倒在穹頂之下。

太渺小了。

生命在這原始的寂靜下,顯得那麼渺小。

石門無聲的合上,亞倫的麵前,無數火把寂靜的燃燒著,十米長一米寬的石條鋪成台階,等待他走進更深處。

這是個形製近乎洞窟的房間,亞倫可以看見牆壁上依舊保留著開鑿留下的痕跡,因為山石堅硬而斷裂的青銅刀斧殘留在牆壁上,歲月將它們染成青灰。無法想象開鑿者是用怎樣的毅力工作的,為了成就它的神聖與宏達,他們甚至將洞窟變成了四四方方的平整的空間。如果不是牆壁上確實不存在磚塊的接縫,且鑿印縱橫,亞倫會覺得這是人工砌成的神殿。

地麵同樣隻做過簡單地修整過,中央有用石條砌成的石階。沿台階緩慢走高,可以看見暗處聳立著無數崢嶸的石料,若是不小心跌下,必定會被石筍刺得鮮血淋漓。

台階的儘頭,是白色的紗幕。

顯然,這裡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顯出那至高處的神聖與靜謐,此刻巨大的威嚴仿佛從紗幕後溢出般壓在朝聖者的心頭。

亞倫沒有遲疑,他踏著台階緩緩而上,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鎮定,越是接近王,心中的冷靜便越發濃烈。

他不知道紗幕後有沒有人。空曠的房間裡,清風徐來,紗幕也卷起了水波般的紋路。這一切像極了噩夢,但已經不重要了,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血族與生俱來的對血族之王的畏懼與敬重。他隻想走到台階的儘頭,拉開紗幕,用自己的眼睛確認血族最大的秘密。

不知道多少台階被他拋在身後,當他站到最後一段時,無形的屏障拒絕了他。

麵前,是個圓形的水池,池中滿是潔白的蓮花與碧綠的蓮葉,暗色掩映下,有鱷魚露出枯木般的身軀遊弋期間。又有一名身著埃及傳統王室服飾的女子走到池邊,她匍匐在地,禱念咒文,於是鱷魚拖曳著沉重的尾巴從淤泥中爬出,接受女子的供奉。

“真是栩栩如生的幻象。”

[你所看到的都是曾發生過的。]

無數嗓音混合而成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響起,無法辨彆聲源,也無法確認發聲人的性彆年齡。

[在埃及人的信仰中,神也會死,而後再複活,你知道這份信仰的源頭是哪裡嗎?]

王已經到來。

亞倫抬起頭,仰望著高處的紗幕,歎了口氣。

“源自您。”

話音剛落,紗幕後傳來令人心顫的笑聲,伴隨著笑聲,紗幕也在風中如水波般晃動,但亞倫沒有興趣理解紗幕後那不能分辨性彆的怪物的笑,他毅然繞過水池,走上去。

當他走到最後一段台階,距離紗幕隻有十米之遙時——

[走了那麼多的路,好不容易快到揭曉真相的時刻,你就不能再有耐心地等一等麼?]

輕軟得好似萬花盛開的聲音,甜美嬌嫩宛如心愛的女人在耳邊嗬氣,即使活了千年,亞倫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美好得讓耳垂潮濕發軟的嗓音,不由地心尖一顫,收回最後一步。

[我一直都知道,我那麼多的孩子中,最終能走到這裡的隻有你。]

那聲音輕柔地說著,從“她”口中發出的話像蜜糖一樣甜。

可惜站在“她”麵前的是血族,摒除了性欲的生物。

短暫的心蕩神移之後,亞倫揚起手,露出掌心的銀白色傷痕。

“這才是你真正的說話的對象?”

然而即使被戳穿真相,紗幕後也沒有憤怒,短暫的沉默後,聲音再次響起,不複情人的溫軟,冰冷威嚴得令人生痛。

[能在被它寄生的情況下還維持著理智,你也算是我的孩子中難得的意誌堅定了。]

“因為等待的人還沒有回來,我不敢死。”亞倫輕聲說著。

[哦?]

紗幕後的聲音再次轉為輕柔的女聲,她嬌嗔著,[你愛上了他?你愛上了世界的叛徒?]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感情,隻是每一次見他都會心痛,每一次與他在一起都……忍不住地想為他做些事情。和這東西結合,”亞倫揚了下手掌,“因為它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是從他身上得來的。”

[可你到底還是要死的,被這種東西寄生了。]

女人的聲音有了哀傷,仿佛她確實是一位慈母。但她的柔情卻無法讓摒棄了大部分的情感、隻留下最重要的人的血族動搖。

“我不怕死,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了他給他報仇,我什麼都不怕。即使有再大的危險,我也要走到你的麵前,我的心和他在一起。我絕對不能原諒你,即使——”

[即使你不知道和我作對的結果是什麼,你也要帶著他的殘片來找我?]

惡意化為實體怒濤般襲來,咯咯笑聲之後,又化為溫柔。

[可你是走不出去的,進了這裡,就再也沒有人能出去了。這是神的領域,住在這裡的活物隻有神。]

“神也有生與死的概念?”

亞倫冷笑著,“拜借住在裡麵的東西所賜,我已經知道你絕不是真正的神靈了!”

[知道真相以後你想做什麼?推翻我的統治,取代我坐在世界的王座上?你有這份野心,我很開心。]

紗幕後傳來女人吃吃的笑聲,聽在亞倫耳中卻如雷霆般裂耳欲聾。此時白色的紗幕緩慢揭開,一條粗大的蛇尾首先漏了出來。

粗大的黑色蛇尾搖晃著,上身卻是個線條曼妙的女人,她黑發迷離宛如噩夢,白皙的麵容魅惑無雙。

她是神造出的第一個女人,是該隱的創造者與妻子——莉莉絲!

她依靠著石質王座,微笑著,卻有巨大的恐懼凍住亞倫的心和腳踝,他木然地看著莉莉絲搖曳著身姿遊來,連動彈的力量也沒有了。

真相的一角正緩緩浮出水麵。

伴隨著沙沙的聲響,莉莉絲走到了亞倫的麵前,她看著亞倫,眼神裡滿是說不出的悲傷。

[該隱討厭叛徒,不論背叛的理由高尚或是卑鄙。可我是女人,我被你感動——能夠遇上個值得燃燒靈魂去愛的人,我怎麼舍得怪你背叛呢?]

纏綿入骨的情話縈繞耳側,她尖梢分叉的%e8%88%8c頭%e8%88%94著亞倫的耳廓,帶來陰毒的寒意。

死寂中,亞倫短暫失神,蛇尾伺機卷起身體,扔進流淌著黑暗的水池中。

第七十二章 莉莉絲(下)

死寂中,亞倫短暫失神,蛇尾伺機卷起身體,扔進流淌著黑暗的水池中。

池水頓時向著天空激飛,仿佛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但池中的液體卻也並非尋常,瀝青色的水滴在巨大的擊打下也隻是垂直地向著天空升起一米的高度,而後淅淅瀝瀝地掉落。腐蝕性的液體在石台上留下無數散發焦味的黑洞。

亞倫沒有發出哀嚎,在他落入粘稠的液體前,全身的骨骼已經被莉莉絲的蛇尾絞碎。

[凝結吧,我等待了千年的完美禸體!]

莉莉絲歡喜的呼喚著,蛇尾伸入裝滿腐蝕性液體的水池中,拚命攪拌著,亞倫隻覺陷入一場噩夢中,天旋地轉得可怕。

身體正在從內部開始溶解。

亞倫清楚地意識到。

他暫停了呼吸,強腐蝕的池水卻通過毛孔進入體內,試圖將他還原為血肉。

即使是轉化的時候,禸體經曆的劇痛也沒有此刻的萬分之一,身體仿佛被塞進一個電磨中,正一寸寸地變成血與肉的混合物,而後再經由那蛇尾妖女之手,重新澆注成型。

他不喜歡這樣的結果。

他下意識地抓緊拳頭,他隻能寄希望於那借住體內的東西。▃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幫我。

你也不希望被這個怪物奪走你好不容易得到的身體吧。

咳!咳!

不期待回應的請求,因為集中精力冥想,有大量的腐蝕性物質通過口鼻進入體內,但這些液體進入%e8%83%b8腔後引發的反應卻沒有預期中劇烈,它們並沒有橫衝直撞地腐蝕他的禸體,反而——

循著某種力量的渴求,繞過了他的臟器。禸體的最深處生出了接納,這火熱的液體的進入帶給深藏體內的某個看不見的胃袋極大地滿足。

他甚至開始喜歡這些液體的進入了。

五感被封閉,本能卻感受到巨大的能量的介入。借住體內的那東西正因為獲得大量的養分而迅速膨脹壯大,他雖然看不見,卻也感受到它正從他的掌心湧出來。

在黑暗的視野中,那是唯一的銀白。

宛若照亮夜晚的明星,它緩慢而確實的壯大著,如水銀般,從他的體內流出。

水變稀薄了,雖然水量沒有減少,但它帶來的壓力卻明顯變淡。亞倫逐漸能睜開眼,雖然半邊身體都被撕掉了,可他不會覺得痛,他轉過身,一個被光芒覆蓋著的身體正在緩慢成形。

那光輝的身體仿佛陽光鑄成般,看不清麵容,卻能想象他的完美無瑕。

這就是該隱為自己鑄造的新的禸體嗎?

亞倫暗想著,他絕不認為已經有了自我意識的分身會把好不容易得到的身體還給本體。此時,光輝的禸體也睜開了眼睛。

金色的眼睛。

“謝謝你。”他說。

而後,他便張開翅膀,飛了出去。

整個水池都被照亮了。

或者說,整個大廳都被他的光芒點亮了。

新生的禸體拍打著白色的翅膀,盤旋而上,所到之處,具是燃燒著的火焰。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誕生而歡呼雀躍,岩石發出喜悅的轟鳴,震耳欲聾。

[我的孩子,過來吧,把你的禸體獻給我!]

莉莉絲伸出手,等待著,天使也確實飛到了水池邊,但他的手拉起的卻是為了他的重生獻出了大半軀體的亞倫。

“謝謝你。”

伴隨著這句話,亞倫的禸體冉冉升起,平穩地落在地上時,迅速再生的手足還有些僵硬,但肢體已經完整。

他驚愕的看著手掌,血族的力量並沒有喪失,心臟甚至再一次泵出了血液,火熱的液體迅速流經全身,掌心有了懷念的紅潤。

“這——”

“對你一點回饋。”

那天使溫柔地說著,重生的軀體完美無瑕,而披散在肩膀處的棕色頭發也如記憶般熟稔。

“難道——”

亞倫無法說出那個字,一直都都渴望的事情在眼前變成了真實,可他害怕說出那個名字,那名字是魔咒,一旦吐出,眼前的美好便會如泡沫般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