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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黑暗沁出了笑意,黑色的火焰在幽暗的深處跳躍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燃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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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連黑暗也無法容下的怪物”的男人正靜靜地走在死神的領地裡。

天已經大亮,大地卻是死氣沉沉。

正如預料,大巴比倫的死並沒有讓**的情況有任何改善,喪屍的臭味依舊布滿整個世界,廢墟的縫隙裡,隨處可見禸體殘片。

深知這一切異常都源於自己的雷放棄了解釋,他離開調查隊孤身一人行走於**,但在距離十米處,同樣不能稱為是人類的杜拉靜靜地跟著。

出乎預料的是,喪屍肆虐的**,早晨竟因為寂靜,孕育了另一種奇異之美。

一切都是異常的安靜,杜拉不緊不慢的跟著,看晨風無聲地吹鼓雷的黑色法衣。

天越來越亮,**卻好像睡著了般,唯獨掛在廢墟上的布料在陽光下活了過來,招展似新春的花朵。

可是走在杜拉前麵的人,卻像是要被這廢墟沼澤吞下去般,越發地單薄。

一個奇異的念頭閃過杜拉的思考,他下意識地快走幾步,走到了雷的身邊。

“你還想知道‘希蘭’計劃的真相嗎?”

雷沒有說話,隻是緩了腳步。

杜拉又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你們的爭鬥從何時開始,就將在何時結束。我隻是個學者,一個願意為了得到更多的知識連靈魂都出賣的人。但我現在突然後悔了,我窮儘一生探索所得讓我絕望,我甚至……想交出我的所有知識做個不識字的白癡!”

“你……知道了多少?”

雷的聲音有了異常,似乎發聲的並不是他的咽喉,而是來自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這合奏般的聲音令杜拉惶恐震撼,同時又有殉道者的神聖幸福湧出。

“我知道的也許不過是真實的滄海一粟,但已經超出常識領域太多了。”

杜拉輕柔地說著,解開上衣。

他的動作異常柔緩,但%e8%a3%b8露的真相卻教人倒吸一口涼氣:蒼白得近乎半透明的%e8%83%b8`前有一道自左肩開始至右腎結束劈裂整個%e8%83%b8膛的刀疤,結疤處紅色的肉滾出,帶著尚未散去的猙獰。

“這是‘希蘭’計劃結束後清掃者留給我的紀念品,但我沒死。”

“是的,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死。”

雷伸手溫柔地撫摸著杜拉%e8%83%b8`前的傷疤,在指尖滑到接近心臟時,指甲突然伸長變硬露出鋼鐵的青灰色,輕易便刺入紅肉中。

沒有血。

能夠撕裂骨骼的銳爪拔出,%e8%83%b8`前立刻多了一個洞,但是傷口處沒有一滴血湧出,半透明的淺粉色黏液緩慢地溢出,將傷疤慢慢的修補。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問。

“從我偷了不該偷的東西以後,就這樣了。當時……‘希蘭’計劃所有的研究員都有義務為實驗獻出自己的鮮血,我們將各種生物的血兌入營養液中,供養培養皿中不知來曆的胎兒們……”

“你偷了——”

雷反問著,對此,杜拉的回答異常坦然。

“我偷了六百六十六號試驗品的組織細胞。”

雷愣了一下,顯然即使是他也沒想到杜拉竟是這樣的情況。

“你沒死,真是個奇跡。”

“確實是個奇跡,那時候的我被瘋狂的欲望蠱惑,利用給試驗品更換培養液的機會,打開閥門,將充滿液態氧的培養液放空,然後捏著那軟塌塌的身體,割了約莫指甲片大的一塊表皮組織。”

“你很大膽。”

雷的聲音很平靜,但是言辭間有少許的激賞。

“但是將偷盜的東西帶走卻是個大難題。‘希蘭’計劃在研究所內也是最高級彆的機密,也許不等我找到帶出樣品的機會,細胞就已經死去。所以我在得到樣品之後,立刻用同一把手術刀劃破%e8%83%b8肌,把它縫進去。作為醫學院首席,我向來擅長解剖。”

“收回前言,你是個瘋子。”

“執著其實隻是瘋子的另一個稱呼。當時的我執著於‘知道’本身,我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注定會成為世界的神,我追求著‘知道’,明知道再這樣下去或許會變成怪物,卻抱著殉難者的傲慢心態拒絕抽身。那時的我自詡古代哲人的氣質,知識的海洋就在我麵前,我理所當然地選擇跳下去,以被它淹死為榮。”

杜拉苦澀地笑著,將深藏內心的秘密一口氣吐出的感覺是如此的舒爽。

“這是一場豪賭,沒有辦法回頭的豪賭。我不知道它將給我帶來什麼,但既然是最高等級的秘密,就算被它殺了也值得的。幸運的是,我賭贏了。從此踏入了新的境界。”

說到這裡,杜拉的眼中劃過稍縱即逝的悔意。

豪賭的結果,就是變成這不死不活的怪物。他終究還是後悔了,當他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的時候,他後悔了。

“痛苦嗎?”

雷柔和地說著,杜拉搖了搖頭。

“不知道。當我終於有機會仔細研究帶出來的組織細胞時,它卻不見了,它溶解了,成為我的身體的一部分。當時我很害怕,又異常亢奮,我本能地意識到,某個偉大的發現將被我獨占。接下來的日子,隻要進入實驗室我就高度緊張,我惶惶不安,生怕表現出任何異狀。雖說是最高機密的執行者,其實關於培養皿中的東西我也是一無所知。我不知道它們的來曆,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麼東西。實驗隻是不斷地重複著培養,無止儘地培養,篩選,淘汰。很快,研究室裡隻剩下不足十個胚胎了。”

“而你——”

第六十七章 真相(下)

“而你——”

“沒有任何異變。剛開始的時候我擔心我會被細胞同化,便成浸在培養皿中的軟體怪物,但是半年下來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時實驗也進入了最後階段,六成研究員被遣散,當然我們都知道‘遣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他們全都死了,為了國家的安全,所有參與實驗的人都要死。可惜即使早就知道試驗成功之日也將是我們的祭日,實驗室裡的人卻沒有一個感到害怕。這種感情,或許就是‘朝聞道,夕死可矣!’吧!”

“一句古東方的諺語。”杜拉補充著。

“但你背叛了他們的‘道’。”

杜拉垂下了頭。

“是的,我是可恥的叛徒。當時實驗進行到最後階段,依照指揮,我們將最後的八個胚胎全部集中在一個皿器中,三天後,培養皿裡隻剩下一團半透明的膠狀物,隨後直接隸屬於‘伊西斯’女王的衛隊出現,帶走了這團膠狀物,並處死了所有的人!也是從那時起,我終於知道我偷到的是什麼,是生命,無窮無儘的生命。”

杜拉的嘴角裂出一個笑,牙肉像壞掉的石榴,血紅,層次不齊。

“他們沒有把你解剖掉?”

雷好奇地問著,杜拉於是笑得更加怪異。

“他們當然想把我切成一片片的,可是他們的主子留下了我的軀體,他要我拖著這付殘缺不死的身體在研究院裡繼續活下去。我知道他的目的,當那片組織融於我的身體時,我也就成了他的試驗品。”

“這可真是奇幻的經曆。”

雷輕飄飄的評價著,他的話語顯然有揶揄的成分,但杜拉不在乎。

他知道眼前這寂寞的男人就是三十年前“希蘭”計劃的最終結果,他從他的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味。

“但我從不知道‘希蘭’計劃竟會產生你這樣偉大的生命。”

“不,希蘭計劃不能產生任何生命,它隻是帶來死亡。”

雷苦笑著站起,杜拉告知的內容正是他設想中最糟糕的情況。而大凡最壞的打算之後,總會有更糟糕的問題出現。

“你知道這一次的喪屍病毒的來曆嗎?”他問。

杜拉笑了。

“當然知道,‘希蘭’計劃雖然廢止,但它帶給科技的進步是無法想象的。從‘希蘭’計劃留下的培養液中我提取出一種全新的菌體,我知道這東西很危險,但是和它能帶來的巨大利益相比,我們最終選擇了後者。”

“辯證思維嗎?當它被人為播撒在****時,你心中其實很激動,對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麵對質問,杜拉選擇了默認。

“科學需要犧牲,”他說,“人類的每一次大進步,都是建立在無數死亡之上。而且這麼做僅僅是為了更好地研究它。我們現有的科技手段能控製它的擴散!”

“但是你們殺了數百萬的人!你們故意把危險的病毒帶出實驗室,用整個**的生命來證明你們能夠控製它!”

雷的言辭已經有了嚴厲,雖然他的麵部表情依舊溫和。但即使如此,教授也隻是低下頭。

“是的,我們太驕傲了。”他麵色死灰,“我們忘記了,在地球麵前,我們始終是脆弱的孩子。”

雷於是歎了口氣。

“你想死嗎?”

並非質問,隻是單純的陳述一個概念,杜拉看著雷,眼中有少許模糊。

“我想死,但在死之前,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

“你是什麼?培養皿中的是什麼?我又得到了什麼?”

“你相信神嗎?”

“啊?”

杜拉的眼中滑過詫異。

“如果你活得足夠長,也見證了足夠多的死亡,你就會知道,信仰神是一個好習慣。”

雷看著天空的白雲,若有所失的笑著:“‘希蘭’計劃是一個捕捉計劃,一個活了很長很長時間的神,用自己的細胞誘捕一個同樣活了很長很長時間的怪物。你是計劃的變數,不過這變數也在他的控製中,他是喜歡彰顯自我的家夥,生怕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誰?神?”

杜拉的問題讓雷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但最終,他輕聲誦念了。

“一個不能死的生物。凡殺該隱的,必遭報七倍。”

杜拉明白了。

“原來您竟是他的敵人。”

一瞬間,杜拉的言辭有了發自內心的恭敬,對於他的態度變化,雷卻處之坦然。

“他一直都被他的子民們譽為神,他也確實活過數以萬計的歲月。但他的身體卻有一個無法抵消的缺陷。每隔三千年到五千年,就必須殺死他的子孫,用他們的血逆轉他的枯萎。這讓他痛苦,他是個暴君,但他很愛很愛他的孩子們,他想改變。”

說到這裡,雷頓了一下,嘴角綻放著苦澀。

“他尋求的辦法與您有關?”

“除了死亡,我不能給世界任何東西。因為我是不存在,無法被世界容下的不存在。”

他輕聲的說著,他是世界的叛徒,但他也是世界之罪的背負者。

“三千年前,神子曾降臨在大地上,為人間的羔羊流進了全部的血。但在釘上十字架前,先知們卻知道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