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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熟悉到刻進了骨子裡。

顧予離轉頭,就見燕寒冬皺著眉看著自己,眼中含著滿滿的擔憂。

他忽然覺得自己滿心酸澀,長久支撐著自己的那根柱子,好像突然之間坍塌了。

他覺得自己忽然從裡到外散發著連綿不絕的冷意,讓他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他恍惚的看著燕寒冬,意識還是懸浮著的,無論如何難以沉下來。然後他聽見自己說,“彆皺眉。”

“發生了什麼事?”摸到顧予離的皮膚,燕寒冬的眉頭就皺得更深了。顧予離的皮膚很涼,也不知道在外麵站了多久。何況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顯然是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

顧予離沒說話,看著燕寒冬的眼神依舊發飄。

燕寒冬想了想,把人抱了起來。顧予離這個樣子,決不能將他留在外麵。就算他醒悟過來的時候會生氣,也無所謂。

但顧予離竟沒有掙紮。他將自己的頭靠在燕寒冬的懷裡,恍惚的想起他跟燕寒冬之間交集的開始。

是真正的開始。那時候他剛剛將進了萬晟,終於成年並且有了自己正式的工作,日後就是一個完全獨立的人了。

對於顧予離來說這一點至關重要。他覺得好像是多年來壓在自己頭上的大山終於被移開了,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他遇到了顧予離。

或許當真是燕寒冬出現的時機太好,縱使是顧予離這種心防重重的人,在那樣的時候,厚重的防備也不免有了漏洞,他可以,也願意去接觸這世上一切的美好。

從第一次撞進了燕寒冬的懷裡之後,兩人時不時的就能巧遇一次。

顧予離當然不知道燕寒冬的目的,所以一直講對方當做朋友。尤其是燕寒冬身上沒有任何有錢人的壞毛病,自律而嚴謹,幾乎刷新了他對有錢人的概念,於是兩人越發%e4%ba%b2近。

顧予離曾經以為,他們的友誼可以地久天長,就像小時候寫在留言簿上麵的那樣。

但有一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燕寒冬的心情不好,顧予離陪他出去喝酒,兩人都喝醉了。

於是一切順理成章。第二天顧予離醒來時整個人都發懵。他心中慌成一片,完全不知所措。但想想兩人都喝醉了,自己是這樣,燕寒冬估計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即便他很難受,也沒忘記安慰燕寒冬,讓他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他完全沒有料到,在他還整個人懵得還沒有想清楚的時候,燕寒冬就已經雷厲風行的將兩個人的關係定下來了。

原本一直以為是好友的人露出了猙獰的麵目,強迫自己成為他的情人。顧予離才剛剛打開的心防又迅速的關上。他跟燕寒冬爭吵,廝打,甚至最嚴重的時候差點兒沒有殺了對方,可燕寒冬不為所動,甚至強硬的將他關了起來,請了不少人看著,讓他臉基本的自由都失去。

即使是多年後的現在,再想起來時,顧予離心中還依舊殘留著一片苦澀。

後來他曾經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假若那時候燕寒冬的態度不是那麼強硬,方法不是那麼粗暴,他們之間,會不會走到最後那樣不死不休的結局。

但沒有結果。沒有。已經發生的事他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奢想。

可他的人生偏又重來了一次。顧予離恍惚的想著,他明明是一直想要逃離燕寒冬身邊的,怎麼兜兜轉轉呢,好像事情還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這麼想著,這陣子因為王秀雲過世而顯得十分恍惚沒有著落的心神終於漸漸落到實地。

顧予離重新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居然又走到了燕寒冬的彆墅附近。難怪會在這裡遇到他了。

看燕寒冬的樣子,是要將自己帶回彆墅去。

想到這一點,顧予離的神思前所未有的清明了起來。他連忙掙紮著要從燕寒冬的懷裡下來。

“怎麼了?”燕寒冬無論如何想不到顧予離這片刻之間想到了多少事情,所以他隻是更加用力的將顧予離抱緊,“彆動,你現在狀態不對,我帶你回家。”

回家。顧予離自嘲一笑,他早已經沒有家了。顧文章的家不是他的家,燕寒冬的彆墅,更不會是。

他掙紮得越發厲害,並且開口道,“燕寒冬,你放我下來!”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堅決的意思,燕寒冬終究還是鬆了手,將他放下。但看著他的眼神,仍舊是滿滿的不讚成,“彆鬨,跟我回家休息一下好嗎?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不去。”顧予離扔下三個字,轉身就走。

這彆墅實在沒有留給他什麼好印象,他十年的時光空耗在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無法擺%e8%84%b1的噩夢。

這輩子絕不要再走近這棟彆墅。

燕寒冬趕上來抓住了他的手,“那你要去哪裡?”

“不關你的事。”顧予離甩開他的手,加快了腳步。

“顧予離!”燕寒冬抬高了聲音,緊緊抓住他的手,讓他無法繼續往前走,“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顧予離看著燕寒冬,片刻後突然爆發,“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燕寒冬,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有什麼資格不放心我!”

但說了兩句話之後,他又覺得自己十分可笑,所以連忙轉身就走。

燕寒冬似乎被他嚇著了,抓著他的手沒了力氣,輕輕一掙就掙開了。

直到走出燕寒冬的視線,顧予離才頹然的找了一個角落蹲下來。他心裡亂的很,王秀雲死後越積越多的負麵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再加上燕寒冬的刺激,他覺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一種暴烈的情緒,馬上就要爆發出來。

但他不願意燕寒冬看見這樣的自己。

說到底,燕寒冬對不起他。那是上輩子的燕寒冬,現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他無法原諒,卻也無法責怪。

他希望最好自己跟燕寒冬的關係,永遠都離得遠遠的。尤其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某些無謂的堅持挺可笑的,但是顧予離不知道,失去了一切,如果連底線和堅持都沒有了,他還要怎麼繼續活下去?

燕寒冬追上來的時候,差一點兒就錯過了顧予離。

主要是他沒料到顧予離會這麼隨便的找個角落蹲著。好在他來來回回找了幾次,終究是發現了藏在陰影中的人。

顧予離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反正整個人依舊是冰涼的,讓燕寒冬碰到了都覺得心驚。他總覺得顧予離現在的狀態不對,但是又看不出什麼問題。

他講顧予離抱起來,正要回彆墅去,忽然想到顧予離方才的堅持。

雖然顧予離沒有明說過,但燕寒冬敏銳的察覺到,他好像很不願意到自己的地方來。

所以猶豫片刻之後,他終究還是把人抱上了車,一路往市中心開過去。

他去的是顧予離之前賣掉的那套房子。燕寒冬隻想著這是顧予離的房子,並不知道來曆,所以就想到了這個地方。

這房子之前本來就是出租給彆人的,基礎裝修都有。燕寒冬買回來之後,又添了一些家具,雖然沒有住過,但一直有人定期去打掃,現在要住進去是沒問題的。

路上他已經給自己的家庭醫生打了電話,讓他過來一趟。他才安頓好顧予離,人就來了。

“人是餓暈的,營養不良,加上悲傷過度。他身體本來就弱,這回是徹底的虧空了,怕是要很久才能補回來。”醫生給顧予離打了兩瓶葡萄糖,開了一點藥,就離開了。

燕寒冬之前就看出他心裡有事,但聽到“悲傷過度”四個字,還是忍不住覺得心都揪起來了。

顧予離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皺起,時不時就會掙紮一下,顯然十分不安。

燕寒冬猶豫了一下,%e8%84%b1了外衣,爬上床將人抱在懷裡,小心的避開了打著吊瓶的那隻手,將人困住,讓他無法掙紮。□思□兔□網□

顧予離一開始大約是不習慣,然而片刻之後,就安靜下來了。

這個姿勢他太習慣了,習慣到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晚燕寒冬始終沒有睡,一開始他要注意著顧予離的情緒,生怕他做噩夢驚醒,後來吊瓶打完了,他爬起來拔了針之後,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再次爬上床。

——剛才可以說是擔心顧予離,但現在他沒有理由了,所以隻能壓住了這個念頭,拉了椅子在旁邊坐下。

跟醒著的時候那種冷清的樣子不同,顧予離睡著的時候,十分安靜乖巧。他的五官本來就生得好,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嘴%e5%94%87紅潤。此刻雖然略顯蒼白,但卻反而更添了一種讓人看了之後就不忍的模樣,顯得更脆弱可憐。那雙看著有些懾人的眼睛閉上,褪去了所有的防備,仿佛全心全意的信任著自己。

這讓燕寒冬心跳如雷。

他想起很久以前看過書上的一句話:我心中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作者有話要說:

☆、語言太過蒼白

燕寒冬覺得,隻這麼看著顧予離,他的心中就不停湧出各種各樣的情緒。一會兒覺得眼前這個人可憐可愛,恨不能將他拆吃入腹,徹底的融入自己骨血之中。一會兒又覺得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應該被捧在手心,如珠如寶。

這兩種情緒將他的一顆心攪得亂七八糟,一時間睡意全無。

就這麼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微明,燕寒冬才猛然醒過神來,發覺自己居然就這麼對著顧予離發了一夜的呆,忍不住伸手抹了抹臉。

他看了一下,見顧予離睡的很香,不像是要醒來的樣子,給他掖了掖被子,才起身離開。

洗漱,出門。燕寒冬猶豫了一下,還是下樓買了一份粥上來,又給顧予離留了字條,這才出門去上班。

這一天他都心神不寧,總想著顧予離是不是醒了,看到那套房子會怎麼想,看到自己留下的字條又是什麼表情,心裡就像是長了草,無論如何都難以安寧,就連開會的時候都走了好幾次神,同事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燕寒冬活了這麼多年,尚且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境況。

如果他跟顧予離的關係很好,大可就此展開追求,他的條件那麼好,也自問可以做到全心全意,說不定總有一天可以打動顧予離。

但偏偏他跟顧予離的關係,雖然算不上是相逢陌路,但是他總覺得, 都是自己單方麵的貼上去,不然顧予離說不定還真會看見了裝作沒看見。

但造成這樣的結果,全都是自己作的。所以也根本怨不得彆人。顧予離還願意看他一眼,已經不容易了。

大約是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太低的緣故,所以下班回到家之後,看到空蕩蕩的房子,找遍所有房間都沒找著人,燕總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沒什麼變化。

但也隻是似乎而已,他心裡已經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