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微微蜷緊，周遭儘是冷意。

“沙利葉……”羅睺忽然開口，語聲喃喃：“看來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莫尼路在你那裡。”路西法道，語聲更似是確認。

羅睺一怔：“哦怎麼會？那不是地獄的事務官嗎，久聞大名。”

“我們並不意外。”哈迪斯接過話音：“但是很顯然，羅睺，你選錯了報複的對象。”

“你誤會了。”羅睺笑了笑：“我並沒有在報複，我隻是做出了一個很好的選擇，如果你們來到第四界，相信你們也會喜歡我的決定，最後……我要誠摯地表達一下我的歡迎和歉意。”

聯絡被單方麵切斷了，在場的每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鴻鈞低低地道了一聲“失陪了”，便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

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是因為二人過於%e4%ba%b2密而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鴻鈞的反應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給了我們一個感覺，他很期待我們到第四界。”哈迪斯說道。

這倒是沒錯，因為自始至終，羅睺儘然沒有體現出對來者的反感，相反，他看上去輕鬆而愉快，甚至將每個人的動作都拿捏在手中。

“他替我們做出了決定，或者說……我們的行動被他預計到了。”宙斯輕輕叩著桌子，神色凝重：“對了，你之前說鴻鈞在人間，為什麼？”

“他給出的原因是他在人間尋找羅睺的複製品，有複製品被放逐到人間了。”路西法解釋道。

這些複製品具有極為強大的能力，卻唯獨沒有屬於神的慈悲。

“那麼……問題可能會很嚴重。”想到這裡，宙斯看向哈迪斯。

哈迪斯微微一怔，伸手在空中輕輕劃了幾下，對宙斯輕飄飄道：“對不起。”

“沒關係。”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神力回歸，宙斯立刻打開通往神殿的通道：“我要回去看一下，或許我們可以在第四界彙合。”

而今他麵臨的，是四界的混亂。

身為神王，他責任重大。

路西法微微頷首表示理解，旋即宙斯消失在視線之外。

“哈迪斯。”路西法靜靜道：“或許這才是羅睺的目的。”

“很抱歉，我沒有聽懂你的意思。”哈迪斯覺得自己略為智硬。

路西法解釋道：“讓我們分崩離析，這樣他也好挨個攻破。”

哈迪斯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他要拆散我和宙斯？”

……這什麼奇葩的智商？！

路西法非常懶得和這種精蟲上腦的人解釋，隻好默然望了望天：“好吧，或者我可以這樣解釋，隻有當我們不在一起，他的計劃施行起來才更加容易。”

“很顯然，”哈迪斯盯著冥界的境況，冷笑了一聲：“他就要成功了。”

空中浮現出的一切顯示，冥界的中流砥柱正在被複製，更為驚悚的是，冥界遭遇入侵。

“我不得不分出時間去處理，路西法……我們或許也需要在第四界彙合。”哈迪斯解釋道。

路西法看著哈迪斯離開，伸手輕輕拍了拍慕子言的手背：“沒關係。”

他如是道。

然而慕子言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一次路西法不得不承認，慕子言的觸覺慢慢喪失了，他開始無法察覺他人的動作，或許……甚至攻擊？

路西法冷著臉朝慕子言拍去一道掌風，冷冽的風聲之中，慕子言下意識伸出手，與路西法的驟然相對。

“你能感覺得到……”路西法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聲線有微妙的顫唞。

慕子言對他靜靜微笑，緩慢卻堅定無比道：“我沒事。”

這樣的慕子言，沒來由地讓人心疼如絞。

路西法伸手，有力而堅定地拉他起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援手，而那裡是現在的羅睺唯一不可能觸及的地方，因為上一次的緣故，天堂嚴防死守，決計不會再有任何入侵的可能。

想到這裡，路西法伸出手，打開了通往天堂的通道。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慕子言低聲問道：“天堂？”

路西法拉著慕子言的手一點沒有鬆動，他微微笑了笑，拉著慕子言踏入了通往天堂的路。

這一次，是路西法不再選擇一個人。

因為他不能有半點差錯，因為是慕子言，所以不能有半點差池。

而慕子言的腳步卻慢慢停住：“路西法……”

他低聲道，恍如呢喃。

所有的話語都變得艱難起來，不希望看到一向驕傲的路西法低下頭，不希望路西法為了自己學會請求……

然而這些話，卻永遠沒辦法正確地表達出來。

第一次，慕子言學會了怨念。

他開始怨念自己的五感喪失，甚至怨念羅睺。

直到被擁進一個無比溫暖的懷抱。

或許溫度並不算高，是屬於路西法永恒的微涼，然而卻讓慕子言忽然無比安心，甚至連動作一起平靜下來。

“路西法……”慕子言低聲道，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他伸手緩慢地回抱過去，儘管觸覺慢慢遲鈍下來，卻依舊能夠感覺到那由衷的踏實：“謝謝。”

“我愛你。”路西法忽然低聲道。

沒有回應，路西法知道。

然而下一秒，他發覺慕子言似是落下淚來。

這一次，世界安靜了，仿佛再也不會有任何聲響。

也正是這一瞬，路西法喧囂的心慢慢寧靜下來，像是被下了什麼奇妙的咒語一樣，安靜而溫柔。

第57章 相濡以沫

儘管已經什麼都看不到，然而天堂的光芒仍然奪目萬分、慕子言輕輕伸出手，儘管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卻相信路西法已經恰到好處地握了過來。不知為何，他忽然又覺得慶幸，如果不是兩個人已經熟稔如斯，想必再沒有誰能夠這樣輕而易舉地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

“慕子言……”路西法忽然開口，又緊緊閉上了嘴。

這種無力感路西法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然而這一次，他恍惚發覺出這種心情，叫做痛徹心扉。

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就在身旁，然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沒辦法轉移任何痛楚，哪怕是付諸自己全部的努力。

即使說上成千上萬個我愛你也無濟於事的，是心頭隱約猙獰的痛楚。

“路西法，”慕子言忽然開口，他說起話來有些微妙的僵硬，卻依舊一字一字不成腔調地認真地說著：“我愛你。”

這三個字，錯過了千萬年。

穿越了那麼久遠的時空，最後落定在愛人的%e5%94%87畔：“我愛你。”

慕子言說完，便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要站成一棵安靜的樹木。

可惜他已經聽不到路西法的聲音，甚至看不到哪怕一分一毫的表情，或許會很精彩也說不定，慕子言在心底想著。

路西法一動不動地僵住，他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實在是太過簡單——

還好，慕子言看不到。

多麼慶幸又多麼悲傷，隻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彼此袒露的心跡。

“子言，”路西法從來都不辺，自己的聲音也會如此的溫柔：“走了。”

他這樣說著，伸出的手輕輕覆在慕子言的手腕，然後輕輕拉動。慕子言被拖了這麼一把，這才踉踉蹌蹌地向前。

連天堂的路都變成了崎嶇坎坷的模樣，然而慕子言卻很確定地了解，自己是被拉著的，像是珍寶一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隻要這樣想一想，所有的一切都不再讓人害怕了。

沒有門衛，門已經開了。慕子言不知道的事，加百列和米迦勒就站定在門前，默不作聲地望過來。

加百列美麗的眼睛裡盛滿了淚水，然而她卻並沒有抬手拭去，隻是抬起頭看向路西法，微微笑了笑：“你來了，路西法。”

來自遙遠地方的客人啊，可惜我們卻在這樣的情形裡重遇。

路西法微微頷首，看向加百列道：“我們需要幫助。”

他這才轉過頭去看米迦勒，毫不意外地撞進一雙冷冽的眸子裡。米迦勒的敵意經過了這麼多年，分毫未變

“我們從梅塔特隆那裡聽到了消息，”米迦勒沉默片刻，冷淡地說著：“天堂會幫助沙利葉，這是必然，然而對於你……”

路西法聞言微微怔了怔，卻絲毫沒有辯論的心思。他隻是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沉默片刻，路西法開口：“當然，我非常理解。”

這是他第一次服軟，第一次低下了他的頭。

那麼久，在背離天堂時，他都不曾低頭，遍體鱗傷時，他隻是沉默地繼續。

然而這一次，他卻並沒有半點賭博的心思。

傲慢的路西法，在什麼時候，似是緩緩地改變了，然而這種改變隻當他麵對一個人時才會悄然開啟。

米迦勒的神色微不可察地一頓，最後緩緩點頭道：“很好。”

此時此刻的這一幕，慕子言是全然不知的。他隻能感覺得到自己的靈魂被溫柔地保衛著，縈繞出無比美好的幻覺。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溫暖而熟稔的感覺了，慕子言在夢境裡微微笑出來。天堂，終究是沙利葉的家。

即使是在千萬年前就選擇了背離，此時此刻，他仍然被天堂溫暖而可%e4%ba%b2地接納著。

路西法就那樣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沉默微笑的慕子言，他終於決定讓慕子言留下來，或許隻是因為這個簡單而毫不掩飾的微笑。

“我走了。”路西法忽然開口，卻不知道該道與何人，或許不過是一聲淒涼的自言自語，儘管淒涼這個詞從來都不屬於驕傲的路西法：“我們第四界見。”

後麵的半句顯而易見，是留給米迦勒的。

此時此刻唯二能夠幫助慕子言的人，恐怕就是米迦勒和加百列了。

米迦勒還想說什麼，然而加百列伸出手，以一種極其溫婉卻又堅定的態度阻隔在他的眼前。米迦勒微微一怔，加百列便對路西法笑了，溫溫柔柔地點了點頭：“好。”

不得不承認，加百列永遠有種治愈的力量。

或許是獨屬於女性的溫柔，讓她看上去不容拒絕。

路西法最後看了慕子言一眼，轉身劃開結界。

然而就在這一瞬，五感已經喪失了四種的慕子言卻忽然動了，他向著路西法的方向毫不猶豫地邁出了第一步，後麵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一步，再一步。他的步伐實在是太過堅定，直到不可避免地撞在毫無防備的路西法身上，這才抬起頭對路西法微微笑了：“等我。”

隻餘下溫和的%e5%94%87語，卻無比堅定而冷靜。

路西法隻能茫然地伸出手，抱住麵前的人。

他甚至想象不到，連嗅覺都已經喪失了的慕子言是如何準確無誤地判定出了自己的所在。然而他更加無從知曉的是為什麼明明慕子言的神情那麼溫柔，他卻差點落下淚來。

然而地獄魔王從來不會輕易落淚，更加不會落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