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1 / 1)

榮歸 麥大悟 4086 字 2個月前

目光微閃,拈佛印笑道,“王妃認識貧僧的師弟空明。”

溫榮一愣,又低下頭手不停地提盞注水,“弟子煮茶手法是從一名來自西域的高僧手中學得,隻習得皮毛,實在慚愧。”

方丈笑道,“貧僧師弟便來自西域,師弟是開天眼之人,與貧僧坐井觀天不同,師弟依靠行走世間修行大佛法,貧僧遠不如師弟。”

溫榮笑而不語,將煮好的禪茶奉於方丈、阿娘、羅夫人。

羅夫人嚇一跳,她非溫榮族中長輩,連稱不敢,哪裡有王妃奉茶的道理。

溫榮搖搖頭笑道,“在佛祖麵前你我皆為弟子,有甚不敢的。”

方丈緩緩點頭,“幾位施主俱是為家中夫郎、孩子求平安的。”

方丈歎氣,“戰事無非殺戮,戰場素來血流成河白骨成塚。”

林氏和羅夫人紅了眼睛,一心想求方丈算卦,借此知曉她們孩子在邊疆吉凶。

林氏正要開口,被溫榮阻攔。溫榮抿嘴道,“高僧所言有理,戰場上不論聖朝將士亦或突厥人,皆人生父母養,觸目雖淒涼。橫豎一條命,隻苦了家中白發蒼蒼、苦心牽掛的老人。”

方丈看著溫榮,捋須道,“既然師弟無聲息離開,王妃便不必擔心。”

溫榮蹙眉沉思片刻,“高僧與弟子是品茶論道,未談及戰事與邊疆將士生死,想來是弟子愚鈍,未能領悟高僧話中深意。”

方丈神情淡然,卻帶悲天憫人之像。方丈朝林氏和羅夫人說道,“溫大郎與羅大郎,跟了一個好將軍。”說罷方丈站起身,先朝溫榮微微頜首,答謝了溫榮%e4%ba%b2自煮的茶湯後說道,“時辰不早,貧僧需領弟子做午課了,施主請便。”

在離開明光寺的馬車上,羅夫人緊張地詢問溫榮先才方丈所言何意,無奈溫榮亦是一頭霧水,可為了安慰羅夫人,溫榮勉強笑道,“羅夫人放心,照高僧所言,羅大郎一定平安無事。”

……

一天一天過去,溫榮的思念雖越來越盛,可心卻一點點平靜下來,許是因為方丈的寬慰,溫榮如今堅信李晟會回到她身邊。

這日溫榮終於收到來自邊疆的消息,信封上署鄭大娘的名字,溫榮鬆口氣,鄭大娘抵達邊疆了,雖比她預計的時間多了半月,可人平安就好。

溫榮揭開信封,目光刹時變了,待看完信裡內容,溫榮猛地站起來,將在她身邊伺候的綠佩嚇一跳,“王妃怎麼了?”

溫榮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淚水湧在臉頰,嘴角又忍不住揚起。鄭大娘子在信中說,晟郎和哥哥已在回京途中,皆重傷……可活著……就好……

溫榮不明白為何鄭大娘子的消息會先於朝廷,也不願多想隻迫不及待地做好接迎晟郎和哥哥的準備。

不知晟郎和軒郎受了什麼傷,縱是傷了手臂或%e8%85%bf骨也無甚要緊,好生將養便是。

溫榮自信一定會照顧好晟郎,隻要晟郎陪在她身邊,每天能聽到晟郎的聲音,就滿足了。

等待李晟、溫景軒的日子裡,溫榮也不再抄寫經書和拜佛,而是進宮向盧瑞娘討要藥方子,回府又翻看了許多藥典醫籍,嘗試做一些強身健體的藥膳。

又過了一月,朝廷也收到戰報,除了南賢王等人先行回京的消息,還有一封捷報,西突厥終於投降,同意退三十裡地,並且年年朝貢。唯一噩耗是王節度使犧牲在雪山中,兵符交給了南賢王李晟。

除了琅琊王氏族人,盛京上下都歡騰起來。

溫榮亦是滿心歡喜,唯一遺憾是不論鄭大娘子的信,還是朝中戰報,均未詳細言明晟郎和軒郎究竟受了何傷。

因為俱是傷兵,李晟他們雖提前一月回京,但路上走走停停。溫榮估摸他們要花三五月時間。

轉眼到了仲夏五月,溫府和南賢王府石榴花火紅一片,開得比往年還要繁盛。謝氏和林氏都高興地說是好兆頭,一激動就摟著溫榮又哭又笑。

端陽節後兩日,有消息言李晟等人已近京郊,約莫五月初九自西處開平門入京。

李晟等人進京當日,溫榮寅時起身,守在坊市門旁,等坊市門開啟,第一時間趕往西郊。

到了巳時末刻,溫榮看到遠處緩緩行來一隊人馬,僅有的兩架馬車因遠行千裡已破敗不堪,焦黃沙土被車輪拖了數道長長的、望不見頭的轍印子。

溫榮看到了哥哥,溫景軒手臂和腦袋上纏著層層紗布,騎在大馬上精神還不錯。

溫榮朝哥哥揮手,溫景軒也看到溫榮,激動地舉起手來。

人馬越行越近,溫榮同哥哥打過招呼後,便開始焦急尋找李晟,可不論溫榮找得多麼仔細,都不能看到李晟身影。

難不成是%e8%85%bf受傷了所以在馬車裡麼,可就算如此,晟郎也該掀開簾子看看她……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生世與君同 大結局(上)

南賢王府二進院子的北麵庭院,有一處用靈璧石搭建的曲水流觴。

溫榮特意吩咐工匠,將一塊六尺見方的靈璧石打磨成‘百啼林’,放置在曲水流觴的泉眼處。

靈璧石黑處如墨玉,白處如飄雲。

‘百啼林’中栩栩如生的鳥兒或黑或白,皆有各自姿態。而正中間的五隻鳥兒,喙尖被鑿空,與另一端的某處喙尖貫通相連。

泉水自靈璧石的喙尖洞眼緩緩流出,五處洞眼正對宮商角徵羽五音,泉水聲叮叮咚咚,沒有刻意的彈奏,也沒有既定的樂譜,隻是渾然天成,自成天籟之音。

許是南賢王府太大,府裡人丁又單薄的緣故,這處曲水流觴一度成為被溫榮遺忘的角落。

忽然有一日,溫榮注意到了曲水流觴,注意到靈璧石‘百啼林’的靈動和熱鬨。

亦是從那一日起,不管李晟喜不喜歡,溫榮每日巳時初刻,定要帶他過來聽聽泉水聲,曬曬晨時太陽。

曲水流觴旁的小亭子裡,擺了張青竹搭的矮榻。

這日溫榮扶李晟在矮榻坐定,轉過頭看李晟如玉雕琢般精致的臉龐,抿嘴笑道,“晟郎會不會厭煩,可就算煩了也得來,因為這裡最涼快呢。”

說著溫榮抬起手,小心將李晟的素絹斜襟袍衫領子上的第一顆紐袢解開,“府裡無外人,不需這般一板一眼的,解開了舒服。”

李晟仍舊不搭理溫榮,隻靠在矮榻上,麵無表情地闔眼休息。溫榮也不氣不惱,站起身朝站在樹蔭處的綠佩招招手。

綠佩趕忙提一籃子黑紫黑紫的葡萄跑到溫榮跟前。

溫榮笑眯眯的從綠佩手裡接過籃子。回身與李晟說道,“這葡萄是南郊莊子的小廝一大早送來的,送到時葡萄上的朝露還未消去。對了,晟郎還記得南郊莊子麼?”

李晟分明一動不動,可溫榮卻看到李晟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溫榮笑得愈發歡喜,“晟郎笨笨的,就是晟郎去年關西域高僧的莊子呀。莊子上的管事很是用心。栽的葡萄是又大又甜。剝了皮,整顆丟進嘴裡,再一口咬下去。滿嘴香甜香甜的汁水,偶爾有極微的一絲酸,那滋味淌在%e5%94%87齒間,真真是千金不換的人間美味。過幾日晟郎一定提醒我打賞南郊莊子的管事和小廝。實是不容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溫榮挽著籃子走下亭子竹階,自顧地抿嘴笑。“晟郎一定饞了,待我用泉水將葡萄洗乾淨湃涼,就剝給晟郎吃。”

綠佩朝竹亭外的侯寧瞪了一眼,小聲道。“王妃去洗葡萄呢,你還不趕緊去亭子裡陪王爺說話,杵像根木頭礙人眼。”

侯寧連連點頭。三步並作兩步進竹亭,不知是站是坐。乾脆蹲在矮榻旁邊。

綠佩則緊緊跟隨溫榮到靈璧石泉眼旁,緊著嗓子說道,“要不王妃回亭子歇息吧,奴婢麻利兒洗好葡萄,就送到竹亭裡去。”

溫榮搖搖頭,挽起袖子撚著裙擺,斜坐在泉眼旁。

溫榮將盛滿葡萄的籃子放在靈璧石下,冷涼的泉水剛好沒過竹籃,一顆顆本就黑得發亮的葡萄,浸到清澈泉水中,再被枝葉縫隙裡的陽光照著,是愈發晶瑩剔透起來。

溫榮一邊仔細洗葡萄,一邊與綠佩說道,“你啊,對侯侍衛彆總是大呼小叫的,過兩月就要成%e4%ba%b2全大禮的人,還像個孩子似的。侯侍衛是個老實人,你可不能欺負他,否則王爺和我都會站出來替他打抱不平的。”

溫榮抬起頭呼口氣,用手背將額角的薄汗擦去,又接著洗葡萄和交代,“夫妻之間呢,就應該相互照顧、相濡以沫,既然你心甘情願與他共度一生,那便不管生老病死,都要不離不棄……”

綠佩眼圈一紅,緊緊揪袖子,可還是忍不住開始抹眼淚。

溫榮沒注意到綠佩哭了,仍語重心長地說道,“這過日子呢,無非是算算茶米油鹽、道道他家長短,過久了不免麻木,所以千萬不能忘記十五賞月,初春賞花。綠佩你要記著,日子可以平凡但不能平庸。”

綠佩摳著青石板縫裡的新泥,手指黑乎乎的又去擦眼淚,一張臉像花貓似的。

綠佩終於扛不住,哭著說道,“王妃,你真的不要綠佩了嗎?綠佩哪裡做得不好,王妃說了,綠佩一定改,隻是千萬彆將綠佩丟下不管。”

溫榮抬頭見綠佩滿臉泥巴哭得正傷心,趕忙取了泉水替綠佩擦臉,心疼地說道,“哪裡是丟下你不管?隻是過些日子,替你和侯寧辦完%e4%ba%b2事後,我就要與晟郎去遊山玩水了,到時候還指著你管整個王府呢。好了,彆哭了,我和晟郎會時不時回來看你們的。”

綠佩哽咽的愈發厲害,“婢子什麼德行王妃還能不曉得麼,哪裡是當管家的料,偌大府邸非得叫奴婢管得雜草叢生不可,叫碧荷去管。王妃就讓奴婢跟著,奴婢保證每日聽聽話話的,絕不會打擾王爺和王妃……”

葡萄洗好了,溫榮回過頭將籃子從泉水中提出來,忽然幾片尖尖竹葉飄落在竹籃裡。

竹葉很新,青綠青綠的,溫榮拈起竹葉放在鼻端輕嗅,浸了清涼泉水的竹葉泛著銀色光圈,暗自清香。

溫榮將竹葉放回曲水流觴,竹葉搖搖晃晃浮在水麵上,隨泉水緩緩流下。

溫榮抱著籃子起身,竹籃的邊緣處有些紮人,溫榮不以為意地笑道,“綠佩不用擔心,碧荷也留在府裡,她會與你一起打理。”

綠佩一下子急了,就差沒跳腳,“主子,那更不成了,王爺現在這幅模樣,王妃一個人怎可能照顧得過來……”

溫榮腳步一滯。

本安心在竹亭陪李晟的侯寧也發覺不對勁,緊張地往這處張望。

綠佩心知說錯了話,一下子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