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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錢,我不收。你這人火大我惹不起,惹不起我走。你也彆太惱,我算你晚年衣食無憂,日子安康,閨女們都能孝順。”

算命先生說完,包袱一卷,馬紮一拎,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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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連發這一回算命,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悶棍,懵了,蔫了。

怪就怪,這算命先生說得太準了!人家算命先生說了,他不是沒見過兒子麵,就是他沒有命擔。話說張洪菊兩番懷孕,上一次是摔傷流產,這一次是胎死腹中——都是男胎,姚連發%e4%ba%b2眼看著的,不正應了這句話嗎?

這兩回事,姚家一直瞞著掖著,沒幾個人知道,算命先生都給算出來了,叫他想不信都不行!要說人家算命先生誑他,人家連他的錢都沒要,誑他什麼?

姚連發回到家裡,唉聲歎氣了好幾天,再看見張洪菊,他就莫名地心虛起來。心裡一虛,底氣也不足了,脾氣也沒有了。原來是他自己命不好,倒是沾了女命好,才有了這四個閨女啊!

去看看村裡那五保戶老光棍吧,就算有個瞎眼瘸%e8%85%bf的閨女,他也不至於那麼孤單可憐。

姚連發從此沒了再躲計劃生老五的念頭——算命先生不說了嗎?五個閨女命,要是沒計劃,還有個閨女沒來家。

這事兒也有不少人在場,很快就傳到了姚老奶耳朵裡,姚老奶也蔫吧了好些日子,再也沒臉出去罵大兒媳婦瞎命了。傳到張洪菊耳朵裡,張洪菊見著姚老奶就沒那麼窩囊了。生閨女既然不是她的錯,她也就少了一份自怨自艾,反倒添了一絲安慰:我命好,他姚家才有這四個閨女。

這個事在姚家掀起了不小的風波,當然,姚家的閨女們也都知道了,她們在大人跟前一個字不會議論的,背地裡卻又說起了悄悄話。

“我原先總覺著算命是騙人的,可你說他算得多準!咱村算的幾個,都怪準。連咱家的事都說準了,怪邪乎的。”

姚三三悄悄撇撇嘴,說:“我看也沒啥邪乎的,你比如鮑大瓦,就他穿的那邋遢樣兒,明顯就沒有媳婦料理他。再說,這年輕男的算命,無非問前程,問姻緣,鮑大瓦一個地道農民,他能問什麼前程?他當然問姻緣啦!一猜就猜到他沒媳婦。”

“那你說咱媽懷孕沒保住的事,他怎麼就能知道?這個事除了咱自家人,誰都不知道。”

那當然能知道,她提供了準確情報唄!為了姚連發這回算命,姚三三花費了二十塊錢呢!那算命的在集市上蹲一天,才能算幾個命,掙幾個錢?

早前那天,姚三三找到這個算命先生,直接掏了十塊錢給他,說:“請你去算一回命,你算完了,算對了,我再給你十塊錢!”

姚三三當初想了這個招,自己覺著也夠狠的——可是沒法子呀,她不釜底抽薪,姚連發就讓一大家子人過不安生!

所以說,算命打卦,淨是瞎話!姚三三怕誰說漏了嘴,就誰都不敢說,連大姐二姐和她最信任的鮑金東,她都沒敢說。這事要是讓姚連發知道底細,估計姚連發能拿刀殺她!

姚三三再次撇撇嘴,縮進被子裡睡覺。天冷了,捂被窩多舒服!家裡這幾天安生多了,姚連發今天晚上主動給張洪菊盛飯,還給小四夾菜呢!姚三三心裡也安生了許多,總算能稍稍鬆口氣了。

一連多少天,姚連發都頭低毛耷,心事重重的,姚三三尋思,他會不會再去找旁人算一回?於是有天晚上姚三三就跟他說:

“爸,算命的話不能全信,那個人說不定算錯了。依我看,咱去墊城,找最有名的白瞎子再算算吧!”

再花二十塊錢,再來一次,保準叫姚連發再也不會疑心了。姚三三心裡是這麼盤算的,結果呢?

姚連發說:“算了吧,跑那老遠路,花那個冤枉錢,沒必要,再算一回又能怎樣?往後我老了,你姊妹幾個能孝順我,衣食無憂的,我也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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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姚三三跟小四都拿了獎狀來家,張洪菊看了高興,姚連發也誇了小四兩句,又叫姚小疼:

“小疼,去割塊肉來,砍一棵白菜,給她兩個丫頭包餃子吃。”

放了寒假就開始忙年,姚連發漸漸放開了心事,不再老想著算命先生的話,漸漸開始操心家裡。家裡房子本來少,秋收後堆滿了糧食,姚連發跟張洪菊住的那屋子,簡直轉個身都沒地方了。那就賣吧!賣糧食數錢,姚連發滿臉的紅光。

家裡還賣了兩頭大肥豬,那一群羊,除了母羊和羊羔,也都賣了,厚厚一遝子錢。買羊的把錢遞給姚連發,姚連發又一回數錢數得滿臉紅光。

“爸,這個錢你得給我,羊是我買的,平常都是我喂的。”姚三三如今膽子大了,笑嘻嘻地歪著頭跟姚連發講理。

“這老些錢都給你?媽媽的,你倒攢起小金庫了。就都是你的?你大姐二姐沒少給你割草喂羊吧?”姚連發自覺短理,隻好用開玩笑的口氣跟三三說。

“大姐二姐給我割草喂羊,那是咱姊妹的事。再說我逢集就去給大姐二姐做新衣裳。”姚三三仍舊笑嘻嘻地反駁,隻要能把錢要到手,她自然不惱。

“你一個大男人,當爸的,你說話算話吧?你自己跟她約定好的,她自己掙錢上學,現如今小四交學費也是她給錢呢!你要是扣著她的錢,她講出去,村裡人還不笑話死你。”

張洪菊呱啦呱啦一說,姚連發就笑起來,說:“我又沒說給她扣著,不過這一遝子錢,給她一個小孩手裡,能行嗎?”

“爸,你擎管放心,人都說我是小財迷,我管錢,比誰都結實牢靠。”

☆、第50章 新計劃

過年前賣了羊,羊販子習慣地把錢交給了姚連發,這倒不怨人家羊販子,誰會把一遝子錢交給家裡的小孩啊!

姚三三費了不少口%e8%88%8c,堅持把錢要了回來,留在自己手裡。一方麵她還信不過姚連發,錢攥在姚連發手裡,她想要用費勁了,另一方麵,姚三三如今年紀雖然小,卻一心想要自主獨立,那就先要有一定的經濟能力。

總而言之,錢還是放在自己手裡踏實。當然啦,她也不是把這些錢認定是她一個人的,這些錢,算是她姊妹四個的小金庫。

然而錢還沒捂熱,村乾部就找上門來了。入冬農閒,村乾部也不用乾農活了,整天滿村子轉悠,要農業稅,要計生罰款,反正就是要錢。姚家是村裡超生的大戶,村乾部早前已經來要過兩回了,叫姚連發搪塞拖延了過去。這會子剛聽說姚家賣豬賣羊,趕緊找上門來了。

“沒錢。”姚連發慢吞吞地說,“我還正想去找村裡要點救濟呢,你不也說了,我孩子多,大家大口,我孩子多都要吃飯啊,你當乾部的,還能眼看著她們餓死?”

“姚老哥,你這家人我算服了,小四都這麼大了,我%e8%85%bf都跑斷了,愣是沒要到你家的錢。”村支書話頭一轉,說:“早先你兩口子都不在家,說句不好聽的,空空兩間屋,誰也拿你沒辦法。現如今你也不再躲計劃了,家裡又是豬又是羊,糧食賣了那老多,你再這麼拖延著,我也不好看啊!我這上頭還有計生辦呢,他們要是來牽羊拿東西,我可擋不住。”

村支書說著隨手一指三三的自行車,說:“老哥,你出去看看,誰家小閨女孩能買上這車子?除了幾家新結婚陪嫁的,就找不著旁人家。這要是計生辦的人來了,直接就給你推走了。”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我也不是不給你,你們動不動就說我生了四胎,動不動就說得成千上萬的,你把我剝皮賣肉,看看骨頭啊肉啊值不值那老些錢。”姚連發說惱沒惱,就是不緊不慢在那兒跟乾部扯皮。

“你這什麼態度!你要是這樣子,我也不跟你廢話了,計生辦節前正在突擊行動呢,說不定這兩天就到咱村來了。”

計劃生育在九十年代初,那是壓倒性的政策,姚三三深知這事沒旁的法子,就走過去插嘴道:

“支書,你看這老些錢,你就是把咱家屋子也賣了,都湊不夠,大家夥兒知道,你跟計生辦也是應付著來的,你心裡肯定是護著自家村子的。你幫著想想辦法,總不能這一家子吃不上飯,真要沒飯吃了,還不得去找你各位乾部救濟?但凡咱有錢,肯定交。”

你一言我一語,好在村乾部都是本村人,跟計生辦畢竟不完全相同的,最終幾個乾部答應讓姚家多少先交點錢,他們好跟計生辦和鄉裡交代一下。交多少?兩千塊吧!

兩千塊,姚連發舍不得,悶著頭不吭聲。張洪菊勸他說:“多少交點吧,不交眼看過不去,咱總不能就為這個躲出去不過年了吧?”

“兩千塊,添補點兒就夠我蓋房子的了。”

“這事咱抗不了,不交錢,就沒個安生。”姚三三也跟著勸,“有人有財,錢去了,咱還能掙回來,咱好歹過個安生年,往後安穩過日子。”

姚連發悶頭去開了抽屜,他手裡有姚小疼“小啟”彩禮的錢,賣糧食、賣豬的錢,要說他兩口子去天津混了這一兩年,統共就攢下來幾百塊錢,然而幾項加起來,將就也湊夠兩千塊了。

兩千塊,姚連發還沒捂夠呢,就交給了村乾部。看著村乾部離開,姚連發沮喪地對張洪菊說:

“媽媽的,本來還以為能過個好年,這回連買鹽的錢都不多了。”

姚三三無奈地搖搖頭,進屋去拿了兩百塊錢給姚連發。“爸,這個錢家裡先用。你也彆愁,往後你跟咱媽都在家,還有咱姊妹幾個,咱好好乾活,多掙錢就是了。”

進了年關,楊北京這位準女婿來送年禮了,楊家按風俗,準備了上好的八色禮:公%e9%b8%a1、鯉魚、豬肉、白酒,還有牛羊肉和蘋果、餜子。

姚三三看著那一大堆東西,心裡一個勁兒嘀咕:忘了這茬,早知道他來送禮,就不給姚連發兩百塊了,少給一些,過年買年貨的錢可以省下來了。

並且姚三三如今看著楊北京,不知怎麼就有點來氣。來氣啥呀?你說說這個楊北京,他腳上墊著大姐給他繡的鞋墊,身上穿著大姐給他織的毛衣,就連那脖子上,也圍著大姐給他織的圍巾。

這家夥明明就是來搶大姐的!姚三三衝著楊北京做了個鬼臉,打趣他:“哥,我發現我虧本大了,大姐整個兒叫你搶走了。”

“說什麼呢你!”姚小疼不好意思地嗔怪她。

姚三三逗完了楊北京,又拉他去幫忙弄菜,按說沒有準姑爺送年禮,讓人家進鍋屋弄飯的道理,簡直就是失禮,張洪菊趕緊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