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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案一科 藏妖 4028 字 2個月前

搭伴兒急火火地跑了過去。車裡,隻剩下史研秋和閉目養神的沈紹。

史研秋在鏡子裡看著沈紹,猶豫了半響,才說:“你,這幾年好嗎?”

沈紹沒吭聲,也沒什麼動作。

“你,好像一直回避我。”史研秋苦笑著,“其實,這隻是一個巧合,我沒想過跟你怎麼樣。你總是回避我,會讓人覺得很奇怪。”

終於,史研秋的話讓沈紹睜開了眼睛,彼此的視線在鏡中相會,沈紹的眼神很冷漠,也很疏離,饒是如此,史研秋還是紅了臉。沈紹隻是看了一眼而已,遂閉上眼睛,繼續養神。恰好,洛毅森回來打開了車門,第一眼看到史研秋通紅著臉。

沈紹,你對史研秋做了什麼?洛毅森很納悶。

雖然納悶,洛毅森並未將史研秋的反常放在心上,他隨口說:“這天兒真冷,還是褚錚跟白羽幸福啊。我說沈紹,你真該把白羽叫來。”

沈七爺懶洋洋地睜開眼睛,“身體不好,這麼冷他會生病。”

洛毅森咂咂%e8%88%8c,“你對他真好。”

坐在前麵的史研秋偷偷咬牙,不知道被誰的哪句話刺激了。

沈紹斜睨了洛毅森一眼,得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意。

都是有故事的人啊。小爺還是睡覺比較明智,倆眼一閉,啥事不知。多好。

顧大成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員警了,在蓮縣工作了二十多年。人很熱情,也很爽快,接到洛毅森等人後,直接請他們去了辦公室。

洛毅森並沒有多說客套話,直言不諱,就是來問關於老人、孩子的情況。不想,顧大成沉重地歎息了兩聲,“人我已經找來了,在食堂那邊,跟我來吧。”

這會兒已經過了飯點兒,整個食堂靜悄悄的,沒什麼動靜。顧大成叫了兩聲,大師傅顛顛兒地從裡麵跑出來,一見是他,連忙回身叫人,““老兄弟啊,趕緊出來,俺們隊長來了。”

隨著老師傅的催促聲,從後廚走出來一個瘦瘦矮矮的小老頭。他的背有些駝,渾濁的小眼睛四下打量著,冷不丁的和洛毅森對上視線,驚慌失措地低下頭,站在窗邊緊靠著台沿兒。

洛毅森看得出,老頭很緊張。

顧大成安撫了老頭兒幾句,並介紹說,洛毅森等人是市裡安排下來專門調查你家的案子。有什麼彆忍著了,都說了吧。

老頭兒抬眼看了看洛毅森,規規矩矩介紹了自己。

他叫王平久,是蓮縣的坐地戶,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種田,幾畝田養大了他,也養大了兒子,現在養活著他們老兩口和一對孫子。問題,就出在那一對孫子身上。

說到孫子,王平久已經泣不成聲。這還怎麼談?話都說不清了。

要了一杯溫水,洛毅森坐在王平久身邊,拍拍老人顫唞的背脊,“老爺子,您彆急。先喝點水,緩緩。”

一雙滿是凍傷和皺紋的手哆哆嗦嗦捧住了杯子,大半杯水下去,王平久才緩和下來。洛毅森一直沒離開,緊挨著王平久,不嫌棄他身上的味道。

沈紹坐在顧大成身邊,看著洛毅森,也隻看著他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史研秋挪著凳子離的遠了些,手裡拿著帶香味的紙巾,時不時擦擦鼻子。

顧大成看得出來,三個人裡,隻有洛毅森才是員警。這小夥子不錯,沒因為王平久又老又臟而嫌棄他。

作為一個小縣城的隊長,顧大成也希望,能有更多、更有能力的人幫助王平久。有些事是他沒有能力,能做到的隻有儘量勸說王平久。

“王大爺,有什麼說什麼,哭能解決什麼問題?”

王平久終於從封閉的感情中解%e8%84%b1出來,抹了把臉上的鼻涕淚水,開口便從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說起。

王平久隻有一個孩子,可惜這孩子長大了不但不爭氣,反而竟給他找麻煩。年紀輕輕的不務正業,跟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常年不著家,也不給家裡寄錢。好不容易回趟家,還領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女人懷著孕,數月後,生下一對雙胞胎,沒等做完月子,就跟彆的男人跑了。兒子說出去找媳婦,也離開了家。兩個沒滿月的孩子,便有爺爺奶奶撫養。

王平久並不富裕,為了養活倆孫子,他跟老伴兒累死累活。就在今年年中,開發商到英陶山開發做什麼旅遊度假村,還在當地招了不少力工。為了多賺點錢,王平久也到工地上打工。工地在縣城外的一塊空地上,臨山腳下,離他家還有很遠的一段路。他打的是短工,每天晚上九十點才下班。

他記得,那天晚上離開工地是十點多了。天氣忽然刮起大風,看上去要下雪。王平久使勁蹬著腳下的車,希望能在下雪前趕到家裡。

工地附近都是拆遷區和大片的莊稼地兒,荒涼的讓人心有戚戚。他就像老邁的蝸牛,一點一點朝家的方向爬行。

悠長的小路上隻有他車輪聲吱吱嘎嘎。

身後的路燈沒辦法在再為他照明,前麵一片昏黑,影影綽綽的看到前麵站著兩個人,王平久慢了下來,生怕撞了人還要賠錢。他已經很窮了。

又騎了十來米,忽聽前麵的人說話:“看,爺爺來了。”

“嗯,是爺爺。”

自己的孫子?王平久一愣,立刻捏了車閘,喊了一聲:“是小健和小康嗎?”

王健和王康是他的兩個雙胞胎孫子,雖然十多年了孩子沒爸沒媽,但在爺爺身邊,也沒缺了愛。自幼乖巧聽話。

“爺爺,是你嗎?”不遠處,傳來孩子的叫聲。

聲音聽起來有點飄忽,王平久推著車小跑著迎上去。在月光下,站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左邊的王健眨眨單眼皮,八字眉蹙著,抿著嘴,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他忙問:“咋了?你們怎麼跑這來了?”

右邊的王康先開口說:“爺爺,我們來接你。小健膽小,我膽子大。”

王平久樂了,心裡熱乎乎的。把車立好走過去,摸了摸小康的腦袋:“是,咱家就數你膽子最大,你要照顧好哥哥,知道嗎?”

小康看了眼身邊心有戚戚的小健,回頭朝著爺爺嘻嘻嘿嘿的笑,說:“我當然會照顧他,除了我還有誰會照顧他呢?”

“還有我啊。”王平久說。

小康似乎很喜歡獨占哥哥,一聽爺爺這麼說就扁了嘴,嘀咕著:“不會的,可以照顧他的隻有我。爺爺,你根本不會照顧小健。”

“傻孩子,說什麼呢?”

本是一句寵溺的玩笑,小康卻忽然變了臉色,握緊不大的拳頭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狠狠打在王平久的身上,憤怒的叫喊著:“不要跟我頂嘴,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被孫子一拳打倒在地,王平久完全懵了,驚愣不已地看著王康衝了過來。他想不明白小孫子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力氣,但現實已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胡思亂想,王康提起一腳就朝他的肚子踹過去,王平久堪堪避過,一手抓住了孫子的手腕:“小康,你瘋了!?”

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王健嚎啕大哭起來,順手撿了一塊石頭衝到王平久身邊,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哭喊著:“不準說小康是瘋子,你才是瘋子!”

這兩個孩子到底怎麼了?還是他孫子嗎?王平久來不及多問就被兩個孩子拳打腳踢的滾落到垃圾堆裡。兩個孩子的力氣極大,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王康的表情憤怒至極,這個僅有十幾歲的孩子麵部猙獰,拳腳狠戾;王健拿了石頭,使勁打在王平久的身上。一邊打一邊哭,哭的越來越痛苦,越來越悲傷,好像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被逼的。←思←兔←在←線←閱←讀←

兩個孩子太不正常了。今天臨出門前,他們還說晚上等爺爺回來一起吃晚飯,怎麼過了幾個小時就變成這樣了?中邪了還是怎麼的?

他想,應該去找人幫忙,哪怕丟了這張老臉,也先要把失常的孩子控製住。

王平久起身就跑,孩子們在後麵追著。王康在罵他;王健在大哭,他的心越來越害怕。

眼看著就跑到建築工地,王平久心裡急,腳下也快了些,但還是被王康抓住了。孫子抓著他的頭發用力扯到後麵,又是一頓拳腳!他受不了了,悶著頭胡亂推了一把,忽聽頭頂上襲來一陣勁風,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黑色的鋼筋至少有百十來根都在往下掉,最後掉在兩個孩子的頭上……

是自己的錯嗎?失手害了兩個孫子。

他瘋了一般的爬過去,扒拉著壓在孩子身上的鋼筋。這時候,建築工地裡傳過來幾聲大笑。不知為什麼,王平久害怕了。看著黑色的地麵流淌著濃濃的鮮血,驚懼感衝昏了他的頭腦。

他要找回家找老婆,對,老婆一直都很強硬,她肯定會知道這事該什麼辦。他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老人,連滾帶爬的朝著遠出而去。

車子騎到半路他就後悔把兩個孩子留在那裡。他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猶豫著該不該找警察來。就這樣一路猶豫著到了家門口。

出來倒垃圾的鄰居一眼看著了推著車東倒西歪的老王,忍不住問著:“老王,這是怎麼了,喝多了?”

王平久沒搭腔,直接把自行車扔在一旁,推開自家院門,朝著房門叫喊著:“老伴,老伴,出事了,出事了。”

“爺爺,出什麼事了?”棉門簾被挑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檻兒裡。天真無邪的笑臉,脆生生的童音兒。

王平久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老臉煞白。

這時候,王平久的老伴兒顧美雲走了出來。她橫了一眼王平久,氣急敗壞地說:“吼個啥!老爺們家家的沒啥個能耐,整天就知道鬼叫。”

王平久終於在老婆的吼聲中清醒過來,看都不敢看孫子一眼,推著老伴進了裡間。

顧美雲嫌煩地甩開他的手,抱著兩隻粗粗的膀子看著他。換做平時,王平久早就縮成一團不敢跟老伴對視,但是今天,他覺得有老伴在,自己就安全了許多。他問:“小建和小康,他們倆,他們倆什麼時候回,回來的?”

“你傻了你?”顧美雲白了一眼,“不是你去學校接回來的麼,問我做什麼?”

“他,他倆晚上沒,沒出去過?”

“一直在家寫作業,幫我乾活。院門都沒出過。”說完,她才發現王平久的臉色不對,“我說你這是咋了,跟誰打架了?哎呦你個作死的呦,打壞了人還要賠錢的啊!”

身後的門簾刮在門邊上,留開了一點縫隙,可以看到外麵的兩個孩子認認真真的收拾桌子。

王平久已經聽不到老伴的謾罵聲。他身子很沉,死沉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