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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沙緣 滄溟夜 4423 字 2個月前

萬萬沒有想到宣於丘的傷是因為二十年前薩姑用逆麒傷了他,二十年後觸碰到淬鱗引發的舊患。

真是閻王讓你三更死,你絕活不過五更。

第132章 第十三章 蕭蕭處幾重遠岱,月寒曌人已不在

山穀一役,終以宣於亦的死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雙方對峙,兩軍動用軍隊十幾萬人卻死傷可數,可堪載入史冊成為一段佳話,而這一切皆因宣於亦的愛民。

他愛民勝過自己,否則他就不會在當初那樣回答宿沙。

“我不能因為你的一時泄憤而讓宣國的百姓陪葬。”

這就是他的選擇,半年前是如此。

半年後,亦是如此。

他終結自己的感情和生命來成就百姓的幸福,他曾經也質疑、憤恨過,緣何百姓的幸福要靠葬送自己的幸福來得到,可在真正麵對選擇時,他還是選擇了責任,一如他來到這個世上背負的重任,一如他的名字——亦。

大軍繼續北上,除宣國將領外,其餘的兵士皆遣散了,主帥死,軍心震蕩,以無心戀戰,三萬鐵血六騎,隻剩下三萬坐騎分配給統國和瑞國的將士們,宣國置備的糧草用火少去了一半,還剩一半也派發給宣國的兵士,供他們歸途中用。

這一切看似完美的戰役中卻漏掉了一個人。

終黎。

不是抓不到,而是那晚當終黎的劍指向宿沙時,宿沙未躲未避,生生受了。

有著龍甲和強大的真氣護體,終黎寶劍碎,手骨斷被重重反彈在地上。

他的眼睛裡寫滿了忿怒和不甘,他大聲吼叫責怨宿沙殺了宣於亦,他一一訴說著宣於亦對她的愛和為她做過的事,喋喋不休如同終粟,他抱著宣於亦的屍首哭著說著,直至聲嘶力竭。

“位置不同,所以看待問題的觀點也不一樣。”

宿沙冷冷的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在踏入營帳的霎時間,宿沙回頭衝匡澤說了一句:“叫殿下留他一命吧。”

終歸還是不忍。

她也有著女人最本能的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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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晨曦。

宿沙安靜的坐在馬車內,隻手挑起車簾,靜看遠處打坐的西尾河。

腦海中響起他說起他的法號:浮空。

淳子諾曾說,這次戰役的勝利多虧了西尾河。

可宿沙心底隱隱不安,若西尾河隻是像浮空也就罷了,偏偏他的法號也是浮空,再加上那天浮空的舍利如此異樣,是示警還是重生?

宿沙掏出浮空的舍利,凝眸細看,她寧願選擇前者,因為,她鳳眉一掠,看向簾外。

因為他的眼睛。

恰在此時,西尾河仿佛感受到了宿沙淩厲的眼神,回視過來。

宿沙深眸一細,那是怎樣一雙眼睛。

如鷹般犀利,精光烈烈,明明灼燒洶湧卻冰冷徹骨,讓人心悸。

一連十天,西尾河都不曾言語,隻那雙眼睛在眾人麵前掃視來審視去,最終會落在匡澤的臉上,複又轉到宿沙那裡。

杳盧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到有關西尾河出現的一丁點動機。

隻知道西尾河自幼年開始就四處拜師學藝,最終投到隱居多時的山林老人名下,而山林老人也在幾年前過世了。

據探子來報,西尾河喜獨處,不喜熱鬨,常少言寡語,獨來獨往,在山上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幾乎不曾下山。

但是最近一次下山是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宿沙低%e5%90%9f著這幾個字。一個月前發生了什麼能讓不問世事從不下山的西尾河下了山。

岑風百無聊賴的抬起眼,淡淡斜視宿沙,慵懶道:“蹙著眉,想什麼呢?”

宿沙放下車簾:“沒什麼。”

“不想說?”岑風坐直了身子:“說來聽聽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宿沙看了看岑風,搖頭苦笑道:“你不是佑皙。”

岑風一瞬不瞬的盯著宿沙:“可我能假扮皙。”

話語一落讓宿沙一怔。

岑風往前探過身子,一雙清澈的黑瞳緊緊鎖住她,語氣清幽淡淡,透著蠱惑:“說來聽聽吧。我很好奇。”

終是拗不過他,或者是拗不過他以佑皙的臉來誘惑自己,宿沙歎了一氣,緩緩道:“我在想西尾河,他來軍營的目的。”

岑風清淡一笑:“我就知道你在想他。”

“那你怎麼看?”

沉%e5%90%9f片刻,岑風道:“不論他來軍營的目的是什麼,山穀一役,他救了全軍,不止統瑞兩國的軍隊,還有宣國的,這就說明他無意來攪局,此其一。其二,西尾河為何要說自己法號浮空,在我看來,他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有沒有發現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不同?”

宿沙點頭:“有。但我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眼神......”

“是恨!”岑風堵住宿沙的話說道:“是種恨意。”

“恨?”宿沙微訝:“他為何恨我,我從未跟他有過瓜葛。”

岑風兩手一攤,聳聳肩道:“那我就不知了,你見到皙後可以問問皙。”

深夜。

月華如練,靜懸天邊,風帶著燥熱,吹過暗無聲息流水匆匆的雲,宿沙本就心頭沉悶,又值夏季,更是濕熱難熬。

蒼耳山洞冬暖夏涼,這十幾年過的倒也舒服,可這行軍打仗,怎容得她每天衝涼?

越想西尾河心境越發煩躁,躁意生心煩意亂,她將龍甲褪去,薄汗自腰際密密細細,衣衫輕抖,穿好,拿起骨笛向帳外走去。

岑風一行人都在行軍議事的大帳內商談機鋒謀略,宿沙避開塵蕎倒也落得清靜。

她一撩營帳,未曾想看到躊躇不已的匡澤。

微愣:“你來做什麼?”

“我......”匡澤撓撓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本就心煩,宿沙丟下一句:“不說算了。”便飛身離去。

本想尋幾棵高聳的樹冠落腳,棲身躺下,好享受片刻的涼爽,誰料到竟然站在樹上舉目四望的時候發現了一片清幽的湖。

心下一喜,宿沙暗運真氣,足踏樹枝,隻幾息便來到了湖邊。

夜靜幽深,漣漣湖波,月影倒影其間,清風襲過,涼意頓生。

宿沙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無聲釋放自己渾厚的真氣,察覺四周無人後,她褪下衣服向湖中走去。

腳下的土地經過日頭一天的照曬略顯溫熱,沒走出三步,腳趾就觸碰到清涼的湖水。

喜上眉梢,宿沙揚%e5%94%87一笑,心頭的不快瞬間消散,舒緩了幾分情緒。

匡澤本是想找宿沙說說話,但夜已深沉,又恐宿沙已經睡下,不想打擾她,就在營帳前左右為難,還沒等決定做下,就被宿沙碰了個正著。

這也就算了,可話還沒說出口,宿沙就冷眼少語的給打發了,讓匡澤好生鬱結。他愣在地上足足一盞茶的時間,茫然的站著,是走是留自己竟不知。

好在瑞雲虎的二弟瑞玄虎正值夜,看見了匡澤這番模樣,趕忙上前瞧了個究竟。

至於瑞玄虎怎麼認識匡澤,這還得歸功於但凡認識宿沙而武功稍有涉獵的都被匡澤挑了場子,又因匡澤生性直率毫不做作,沒有惡意,大家也就道一聲服輸,由他去吧。

當然,除了令匡澤悶悶不樂的北宮辰,基本上這次北上的軍隊中將軍以上的都跟匡澤一決高下過,也包括淳子諾。:-)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匡澤。”瑞玄虎輕聲喊了一聲。

“嗯?”匡澤眨巴了兩下眼睛,神色恢複清明,“怎麼了?”

瑞玄虎好笑不笑:“怎麼了?你還問我?你站在這裡跟中了邪似地,我還想問問你怎麼了?”

“什麼?”匡澤有些怒意,反問道:“中邪?你才中邪呢?好好守你的夜吧。”

說罷,也不去理會瑞玄虎,冷哼一聲,抬腳就走。

留下瑞玄虎不知所以,一臉的莫名其妙。

匡澤背著手,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晃晃悠悠,百無聊賴。

“匡澤。”一個聲音厚重冰冷。

匡澤回頭,微訝:“怎麼是你?這麼晚了還不睡?”

那人佛珠在手間緩緩撚著,一雙淩眸直視匡澤:“你不是也沒睡?”

深夜之中,本是漆黑一片,那雙浸染了月光的精厲眼睛在濃濃夜色下顯現分明,如狼般讓人心駭然。

“乾嘛?”匡澤心裡驀地就升起一絲不祥,但嘴裡仍裝強硬,不肯落下風:“想找我比武?你不早就是我的手下敗將了嗎?”

西尾河眼波一動未動,隻沉沉盯著匡澤眸心,不去管他語言上的嘲諷:“宿沙往東邊去了,夜深,又是宣國境內,恐有危險。”

他字字沉緩,仿佛準備了許久,醞釀了許久,有好像發自內心的安靜沉然。

“宿沙往東邊去了?去做什麼?你怎麼知道?”匡澤急聲道。

語氣靜肅:“貧僧%e4%ba%b2眼所見,她隻身一人,貧僧覺得不安全,就來告訴你了。”

“哦。那我過去看看。”匡澤拔%e8%85%bf就跑,跑了沒幾步,回頭衝西尾河喊道:“謝謝。”喊完又一會兒興高采烈跑了幾步,轉而變成憂心如焚的飛奔。

“南無阿彌陀佛。”西尾河念了一聲佛號後,四下張望片刻,步態從容氣定神閒的往東邊走去。

當匡澤趕到湖邊時,就看到宿沙正泡在湖水中,香肩以下皆掩在碧波之下,月光傾灑,風華出塵,縹緲如幻,如玉如煙,讓人看不分明又移不開眼。

匡澤就在刹那間恍惚了心神,沒有注意到身後腳步漸漸逼近的西尾河。

當西尾河距離匡澤隻有一臂之遙時,匡澤陡然驚醒,猛地回身,銀鱗索瞬間握於掌間。

西尾河輕聲道:“是我。”

滿目詫異,心生疑慮:“你怎麼過來了?”

“我擔心你人手不夠,就跟過來看看。”他目光沉冷篤定,讓人不疑有他。

匡澤點點頭後不語,片刻後複又再道:“你說我家醜女怎麼洗個澡老有人看,上次是個醉鬼,叫什麼醉酒劍的,這次,”匡澤斜視了一眼西尾河越漸精厲的眼睛,目光一轉,再次注視著宿沙,深深的凝視著:“這次竟然是個和尚。你不會也對她有什麼企圖吧,我告訴你,想都彆想,莫說你是個和尚,就算你還俗了,也......呃......”

匡澤未等把話說完,就覺得後心倏地一痛,撕裂了心肺般的疼,他想要扭頭,卻發覺血液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麻痹了全身,竟是動彈不得分毫。

西尾河一把扶住匡澤,讓他靠著樹乾慢慢下滑,直至半倚半坐。

隨後西尾河從匡澤手中拿走銀鱗索,裝在袖袍裡,在從腰間取下一柄小型的匕首。

匡澤想要說話、叫喊,他知道宿沙就在不遠處,隻要自己喊她,她一定能來救自己,可惜,西尾河插入匡澤後心窩的匕首上塗滿了藥,不僅麻醉著他的身體,還在一點點麻醉著自己的神經。

西尾河輕柔的抓起匡澤的右手,如同撚著不離手的佛珠一般小心翼翼,掀開他的衣袖,西尾河將那把小型的匕首放在他的手腕上。

刀刃觸碰著肌膚,寒意凜然,匡澤一瞬不瞬的看著,驚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