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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盤,託盤上墊著油紙,放著幾個熱氣騰騰的饅頭,“去拿了早飯。”

“鬼卿你昨天都還不太會生火的。”柳長春探出頭來,向他豎起一個大拇指,“天賦異稟啊!”

“大師兄給我們留的,在鍋裡熱著,我隻是給你們端過來。”鬼卿在唯一的破桌子上放下木頭託盤,“大師兄和玄都已經走了,我等會兒也要去,你們如果起不來,可以繼續睡。”

賀明朝第一反應就是去翻自己的任務列表:“沒有新任務啊?”

“沒有發佈任務,是我自己想去。”

喬如霜問:“那你們是去幹嘛呢?”

她昨天就覺得這個村子裡藏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令人不舒服的秘密。

“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鬼卿看向他們,他的臉慣常都沒什麼血色,眼睛卻又太黑白分明,盯著人瞧的時候總讓被盯著的人忍不住移開目光。

但他的隊友明顯已經習慣了,在一眾好奇的目光中,他輕聲說:“祭無夷。”

祭無夷。

這三個字輕飄中帶著一種詭譎,隨著外麵忽然吵嚷起來的聲音,透出一種徹骨的寒意。

楚國一貫信奉鬼神,而每一城信奉的鬼神都不一樣,千星城信奉的便是無夷,即河川之神。

與曾在戲文裡被提及過的河伯娶親不同,“祭無夷”並非為河神挑選美麗漂亮的妻子,而是河神在世間選擇要去侍奉他的人,選定之後,無夷廟裡的碑文上就會有相應的提示。

從河神擇定要侍奉的人開始,九日內便不會有水患,若有水患,便是河神有了新的人選。隻要河神選定的人自願走入江河之中,至少半年內,風調雨順,水禍驟減。

在千星城的歷史上,河神曾選中過三個人,這三個被選中的幸運兒,最後都在九日內自願走入了江河裡,將肉身留於淤泥,魂魄則去貝闕珠宮中侍奉無夷。

根據千星城的記載,這三個人離去後,供養整座城池百姓生活的那條河流都有一年有餘未發水患,未曾洪澇,也未曾乾旱。

就在幾個月前,無夷廟的碑文上出現了第四個人選,隻是這個人選有些特殊——是城主唯一的嫡子。

因為千星城許久未曾落雨的緣故,百姓們早早便將希望寄託在了祭無夷一事上,眼見許久沒有反應的碑文上忽然出現新的姓名,大家奔相走告,並請求城主說服自己的孩子,讓他自願走入江河之中。

城主不依。

就這樣僵持了近一個月,忍不住的百姓夜襲了城主府,在一片慘烈的混亂中,搶出了城主的嫡子丟入了江河裡。

城主失去了嫡子,唯一的女兒也在那場混亂中不幸喪命。

痛失兒女的城主幾乎失去了理智,所有參與夜襲城主府的人都被城主一個個找了出來,殺得刑場上磚縫裡都是血跡。

在報仇之後,城主帶著自己的親衛隊砸了無夷廟,錘碎了那塊碑文。

或許是因為觸怒了河神的緣故,即使百姓已經將河神選定的侍奉人選送入江河,雨仍未落下,乾旱依舊在繼續。

無夷廟被砸,碑文被毀,百姓們沒有了祭祀河神的地方,便開始自發組織起祭祀來。因為河神選定的一連四任人選都容貌清秀,所以百姓們選擇誘騙容貌姣好的少男少女,取得他們的短暫信任後,便“請”他們去侍奉河神。

萬一……萬一這些侍奉河神的人呢,就有河神心儀的人選呢?

隻要河神高興,那就會降雨了。

千星城的城主傷心欲絕已經病倒,失去一定的管束後,這樣的風氣便愈演愈烈,不知道千星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子,已經祭祀了多少次河神。

從鬼卿說“祭無夷”這件事開始,困的眼皮都在打架的玩家們一躍而起,簡單洗漱後抓起託盤上的饅頭一邊往嘴裡塞,一邊風風火火地跨出門。

在他們追趕祭無夷隊伍時,鬼卿已經言簡意賅地給他們講解了祭無夷的相關流程與來歷。

一邊一邊快走一邊揉著腰的破雲來:“封建迷信真的害死人啊!”

“有個鬼的河神!”喬如霜吐槽,“指望神還不如指望自己呢!那都是自然現象,自然災害!”

柳長春躍躍欲試:“我們現在是直接去攔整個隊伍嗎?”

破雲來翻了個白眼:“動手之前你先好好想想,你確定我們這個隊伍的配置能打得過而不是給他們送新的祭祀人選?”

柳長春環顧了一圈:“我覺得我們這個隊伍還挺能打的。”

喬如霜弱弱地發言:“我是走刺客路線的。”

破雲來:“我氪金進來的。”

賀明朝:“能打是能打,但控製不好力度。”

鬼卿:“不用把我算在戰力範圍。”

柳長春:“……”

他捂住臉,發出絕望的歎息。

他好想他們的靠譜大師兄,還有那個不靠譜的玄都啊!!!

“阿嚏———”

被念著的祝淩小小地打了一個噴嚏。

意識空間裡警戒著的小肥啾拍拍翅膀,大驚失色:【淩淩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就說了入秋要多穿點!!】

“放心,沒感冒。”祝淩的意識小人拍了拍小肥啾的圓腦袋,“我懷疑是玩家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小肥啾:【……】

它將心虛的目光移到祝淩前段時間忙裡偷閒開發了新活動上,五彩斑斕的彈幕紛紛發出了“我的肝要沒有了”“我已經給自己換了八百個肝了”“啊啊啊啊同歸於盡吧狗策劃”等哀嚎上———

好像就……莫名合理起來了呢。

它一邊關注著活動的情況,一邊加快地圖的載入速度,在祝淩走過一個拐角後,地圖全部載入完成。祝淩的位置,正好與孫府重合起來。

而千星城的城主,名為孫回舟。

第301章 慶賀

◎天還沒有亮起來。◎

天都沒有亮,祭無夷的隊伍便出發了,月亮隱入雲層,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漆黑之中,長長的隊伍點起了火把,隻是那火把上的油似乎澆得極稀疏,於是火光微弱地在風中搖曳,竟如鬼火。

深深淺淺的腳步聲與呼吸聲在天地間迴響,有種壓抑到窒息的沉默。

“啊!”

忽如其來的、短促的尖叫,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趕緊起來,不中用的東西!”似乎是有誰罵罵咧咧地踢了一腳,又簡單粗暴地拽起了某個人。

“阿娘……”隊伍的最中心,有道小小的、不安的聲音。

“沒事,我沒事。”那摔倒的女人趕緊出聲,可能是摔得狠了,她的聲音裡帶著哽咽,“我沒事……”

“阿娘……”隊伍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剛剛那個說話的孩子很小聲地喊,“阿娘……我餓……”

女人下意識地往隊伍中間擠,被她擠到的人不耐煩地推攘了她一下,她賠著笑,又往中間去,這一下,她沒有剛剛那麼好的待遇了,她旁邊的人將她狠狠一掀,隨著“哎呦”幾聲驚叫,被她撞到的人伸手將她打到一邊,她又摔了,露在外麵的胳膊蹭破了皮,見了血。

不知是誰警告地說了一句:“再不老實就滾回去。”

女人囁嚅著嘴%e5%94%87,沒敢再繼續動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知走了多久,緊密攏著的人群地慢慢的散開,人和人之間有了空位,女人瞅準了位置,終於擠到了隊伍的最中間,最中間的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阿薊……”女人小聲喊。

被兩個稍微強壯些的男人抬著的、破竹轎上打瞌睡的孩子睜開了眼睛,她生得很瘦,套在一件半舊的暗紅色衣裳裡,露出的手腕伶仃,她懷裡抱著一束盛開的紅色野花,那野花也蔫蔫的,像她整個人一樣無精打采。

“阿娘……”她的聲音又輕又飄,像隻小貓在嗚咽。

女人往轎子旁邊湊了湊,她警惕地四顧後,佈滿裂痕和厚繭的手伸到懷裡,從裡麵掏出了半個%e9%9b%9e蛋大小的土豆,那土豆在她的懷裡捂了一路,截麵已經變得粘糊糊的,她將那點土豆扣在掌心,悄悄地往轎子裡伸去。

抱著花的孩子眼裡亮起一點光,她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她太餓了,也太急切了。

那點兒還帶著體溫的土豆被她抓到了手裡,看都不看直接往嘴裡塞去。

“吃什麼東西呢!!”

她細瘦的手腕被牢牢抓住,守在轎子旁的男人掰開了她的掌心———土豆經過抓握,已經有些變形了。

“去侍奉無夷神怎麼能吃人間的食物?”那男人毫不客氣地從她掌心取走那塊土豆,無視女人懇切的祈求和孩子的掙紮,將土豆丟到了嘴裡咀嚼,聲音也變得含含糊糊,“算你們運氣好,這次我就不多計較了!”

見了好不容易藏起來一點土豆進了男人的肚子,女人麵上流露出崩潰的神情:“之前侍奉無夷神的人都可以穿新衣裳,都可以吃飽,阿薊隻能穿縫補的舊衣,還沒有飯吃!”

“這時受苦隻是暫時,等到了無夷神的宮殿,她就是天天吃肉,無夷神也供得起!”男人說,“這是好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你說這是好事,你怎麼不去?!”女人終於被他的最後一句話激怒了,她像瘋了一樣撲上去,“你替我的阿薊去!你替我的阿薊去啊!!!”

男人滿臉厭惡地將她揮倒在地:“瘋婆子!”

女人趴在地上又哭又笑,來往的人群滿臉麻木地繞過她,一直向河邊走。

天還沒有亮起來。

祝淩從孫府後院的院牆翻了進去,天雖未明,但借著屋簷下燈籠的光,也能看出這是一片極氣派的宅邸,隻是如今這宅邸裡花草倒伏,樹木折斷,走廊欄杆到處是被損壞的痕跡,一看便知經歷了一場慘烈的禍事。

祝淩根據係統地圖從院牆向裡走,繞過一道月牙門後,入目所及便是大片大片慘烈的白,白色的布懸掛在廊下悠蕩,像是為逝去的魂靈唱著悲哀的挽歌。

祝淩輕手輕腳地往前走,隱約聽到了哭聲。在天還未亮起來,甚至能稱得上夜晚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聲音,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有風吹過,白燈籠裡的光晃了晃,燭火搖曳了幾下,熄滅了。

人失去視覺的時候,其他的感官便會強化,祝淩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她回視了那道視線的同時開啟了夜視技能,漆黑一片的世界變得清晰。

———她看到了一個枯瘦的人。

這個人幾乎瘦得脫了相,薄薄的皮包在臉頰上,看著便有恐怖刻薄的味道,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空空蕩蕩,宛如田野裡驅趕鳥雀啄食的稻草人。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就用一雙帶著紅血絲的眼睛沉沉地盯著她。

風越來越大,懸掛著的白幡被卷得嗚嗚作響,那股隱隱的哭泣聲忽然停住了。

那雙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忽然閉上,眼角隱約有晶瑩,他退到了門內,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