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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他對烏子虛這個知己的在乎程度,他們想要偷聽烏子虛和阿英的談話……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覺得他們都會得到大師兄愛的教育,現在的這個程度,其實璿霄已經很克製了趴QAQ。

但想到之前麵無表情的璿霄抱著哭得抽抽噎噎的阿英一路過來,並把人順手塞到烏子虛房間裡,再將他們都帶到其他房間休息和辦公時———他們就真的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隻“越獄”的貓貓被璿霄拎著後脖頸一路帶回,而另一邊的屋舍內,眼眶仍帶一點微腫的阿英,正垂著頭坐在烏子虛對麵的椅子上,她的腳還不能完全夠到地麵,隻能垂在半空中,她好像是在腳尖上發現了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於是一直盯著,不肯挪開視線。

在她不算熟悉的璿霄麵前,她可以放聲大哭,她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心裡話,但麵對著她一直朝思暮想想見的人,她卻忽然變成了鋸嘴葫蘆,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你們倆倒是說句話呀,急死我了!】小肥啾在意識空間裡撲騰著翅膀,【怎麼地上是有花嗎?把你們迷得五迷三道的?!】

它難得地恨鐵不成鋼:【趕緊說話呀!!】

在它的催促下,祝淩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開口:“阿英……”

這一聲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一樣,地上忽然開始落雨了,這雨落在阿英的手背、膝頭,暈開一滴滴不規則的圓形水花。

“阿英……”祝淩忽然上前幾步,傾身抱住她,無論什麼時候都巧言善辯的祝淩,這一刻忽然覺得詞窮,“對不起……”

“你好過分,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阿英沒有像之前一樣嚎嚎大哭,她隻是默默地流著眼淚,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沒有不要你。”

如果她真的不想見到燕國的故人,她就不會用烏子虛這個馬甲帶隊過來。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阿英說,“我不問你。”

“但你不要再丟下我了。”她回抱著祝淩的手緩緩收緊,“一直在這裡等待,好難過的。”

“你下次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她的聲音裡出現了一點細微的顫音,“很久都不理你了。”

“好。”祝淩承諾她,“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阿英其實在來的路上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她想問哥哥、或者說姐姐究竟是誰?她想問她會不會帶她走?她想問為什麼要變成另一個人?她想問……她想問的很多很多。

可這時,她忽然覺得都不重要了。

她一直知道姐姐是個有秘密的人,但無論她有多少秘密,都是她的親人。

她平平安安的回來,就已經很好很好,足夠幸運了。

“您找我有什麼事?”

將一屋子好奇的目光關在身後,璿霄看向宋蘭亭。

宋蘭亭將手中用布裹著的長條形物品遞到他麵前:“物歸原主。”

祝淩伸手接過、拆開,露出了一把她極其熟悉的劍———劍身明亮如秋水,劍上的花紋如層層疊疊的雲霧,靈動而飄渺,屬於日升的位置,雲霧形成了兩個篆字[璿霄]。

這是她之前墜入霧夜河前,刺扶嵐的那把劍。

祝淩目光中忍不住露出些許悵然的意味。

她以為這把她自己動手鑄住的劍,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劍……”她不認為扶嵐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不處理刺傷他的兇器,“……怎麼會在您手中?”

“曾經一個故人,將它還予我。”

宋蘭亭麵上沒有洩露出太多的神色,成為司徒之後,他終究與曾經的那個掌院再不相同,他要考慮的不再僅僅是一個書院的興衰,而是一國百姓的存亡。

他沒有苛責為什麼自己徒弟遇險時璿霄不在身邊,假若璿霄在身邊,也許他們師徒就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可世間沒有那麼多假若。

也沒有一個人能永遠陪著另一個人,人終究都要靠自己。

就像他年少的那段情誼,他以為誌同道合,卻最終走到相形陌路。

在發現端倪後,他多方查證,原來過去的那個故人啊,並非有意要對付他的小徒弟,隻是陰差陽錯,才將他捲入其中。

可無論有多少苦衷,錯了就是錯了。

楚國的國師扶嵐與過去的少年林霧……早就算不得同一人了。

而他竟然在不久之前,才明白這個道理。

他收到這把劍,便意味著扶嵐已經清楚他所查驗的事,便也意味著……過去的最後一點情誼,不復當初了。

“咳咳咳———”

宮室裡忽然響起劇烈的咳嗽,昏暗的光線中,一隻瘦骨伶仃的手勉力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霜雪色的髮絲從他的肩頭滑下,是昏暗中唯一的亮色。

這座大殿的門窗都被緊閉著,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走動,或者說,這座大殿除了那雪白髮絲的主人外,沒有一個人存在。

扶嵐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他的眼睛幾乎已經看不見了,大殿裡光線又暗,他也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從床上起身,胡亂地披了件大氅在身上,如今已快要入秋,風一吹到身上便有些寒氣,讓他止不住的咳嗽。

扶嵐清晰地意識到,他已經到極限了。

他的身體已不容許他再多撐一時片刻。

他以為到了這一刻,他是不甘心的,是擔憂的,是放心不下的。

可現在,他平靜之中,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高興。

他終於要解脫了———從這幾乎看不到頭的絕望裡。

屬於天命蛛網中的獵物終於放棄了掙紮,認下了這屬於他的命運。

“順天命是死,逆天命也是死……”

模糊的視線中,那緊閉的窗櫺中,好像模模糊糊地透出來了一線光,扶嵐拖著疲乏的身體走到窗邊,用了很長時間才費力地支起它,外麵的陽光傾瀉進來,還是帶著透入骨髓的寒意。

他就這樣站在窗邊看了許久許久,仿佛要將這窗外的一草一木都牢牢記在心中。

“入秋了……”他輕聲說。

他對周圍一切的感知都已弱到了極限,以至於他沒發現在這緊閉囚鎖的高臺之下,其實有人一直在看他。

“陛下……”吳大伴看著短短幾月已經瘦得快脫相的楚堯,輕聲問,“您真的不去看看他嗎?”

楚堯沒有回答他,隻是撇開了視線。

隨著查驗的越來越詳細,被翻開的陳年往事便也越多,如山的鐵證……不容辯駁。

他的哥哥殺了他的阿爹,多諷刺的一件事……多諷刺的一件事啊……

“他或許是有什麼苦衷……”

吳大伴還想再勸,楚堯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能有什麼苦衷呢?什麼苦衷是一定要通過殺人才能解決的嗎?”

“那是我的阿爹,將他從小養到大的阿爹!”他的聲音顫唞著,那股快控製不住的情緒又從他的心底蔓延起來,生出一種暴虐的絕望,“他怎麼下得了手?他如何下得了手?”

或許是他的聲音大了些,扶嵐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轉頭,看向楚堯的方向:

“阿堯?”

他的聲音不大,輕得像一陣煙。

楚堯沒有回答。

這是他第一次在扶嵐尋找他時,沒有出聲應答。

楚堯的理智像被分成了兩半,一半說著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他養大你不知懷著怎樣叵測的心思,另一半卻又在不住地找著理由為他開脫,他做這些事,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走。”

像是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楚堯決然地轉過頭,不去看也不去回應。

他不能再心軟了,將人囚鎖在鶴台裡了此殘生,就是他最後的仁慈。

他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所以他不知道有人在那高臺之上,看了他的背影許久。

第288章 難回首

◎【[扶嵐]個人生平已開啟。】◎

扶嵐隱隱約約聽到了楚堯的聲音,他循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隻有模糊昏花的色塊,眼前的一切都似蒙上了層厚重的紗。

他就一直保持著佇立的姿態,直到風不斷翻卷他霜色的髮絲,帶走他身上僅有的溫度。

“扶嵐哥哥……”

忽然,他聽到自己身後有一道聲音,憤怒、焦急、心疼。

“穗歲……”風越來越大,顯得氅衣下的身軀越發消瘦不堪,扶嵐沒有回頭,他隻是很平靜地說,“陛下封鎖了這裡,你不該偷偷過來。”

“我不偷偷過來,你就要把自己耗死在這裡,是不是?”忽然有柔軟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子?”

少女的聲音又急又氣:“你們倆是又不是沒長嘴!有問題就解釋啊!”

似是而非的流言,難道還抵得過他們這麼多年相伴成長的情誼嗎?

“你不明白。”扶嵐歎了口氣,他想要努力露出一個笑,卻因為臉過分的蒼白與瘦削,反而成了一種到了極限、搖搖欲墜的疲憊,“穗歲,回去吧。”

“我不回去!”唐穗歲像是一隻被激怒的小獸,她昂著頭,滿臉的倔強,“阿堯這麼說!你也這麼說!你們到底有什麼瞞著我!”

從小到大,唐穗歲都是個熱烈直白的性子,藏不住話,也藏不住事。扶嵐和楚堯把她保護得太好,以至於她雖然聰慧機敏,卻仍舊是個浪漫赤誠,愛恨分明的小姑娘。

“穗歲,你相信命運嗎?”扶嵐忽然問。

“突然問這個幹什麼?你不要轉移話題好不好?”唐穗歲剛剛膨脹起來的憤怒像隻陡然被戳破的氣球,她生氣地撇撇嘴,但還是乖乖回答了,“我當然相信命運了,但我隻信好的那部分。”

好的那部分肯定是靈的,不好的那部分就是不準!多簡單的事呀!

“好。”忽然有冰涼的手指點在唐穗歲眉心,她下意識地抬頭,撞入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裡,這雙眼睛裡似有一片霧靄,像是寶石暗淡,美玉落灰。

唐穗歲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她第一次見扶嵐的場景。

那時的扶嵐,髮絲還沒有變為這與落雪一般的顏色,他穿著飄逸的衣衫穿行在這深宮院牆之時,就像天際的神靈踏入了這滾滾紅塵間。他的眼睛永遠是明亮的、包容的、溫和的,隻要被他注視著,就覺得高興,就想對他露出一個笑來。

那雙一直很美的、很清透的漂亮眼睛,怎麼、怎麼就忽然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他就像是在風雪之中長途跋涉了許久的旅人,找不到去處,也找不到歸途,隻能在這茫茫冰雪中,永遠地痛苦。

也許一直被他保護的太好了所以渾然不覺,唐穗歲在此時,忽然從心間湧上了一種比之前要更強烈的心痛,以及那種莫名其妙覺得自己會失去什麼的預感,她抓著扶嵐的袖子,不安道:“扶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