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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你什麼都不會記得。”

她之前作為玄都時,控製夏王的那一刻讓他心口的母蠱陷入了沉眠。她沒有絕對的把握在殺死母蠱後不影響與之牽連的子蠱,所以一直沒有貿然動手。但拔除一隻子蠱,還綽綽有餘。

“你知道這隻蟲子?”

一次又一次的發作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淡忘,痛苦隻在記憶中不斷加深到一種讓人絕望憎恨的地步。

“你是他派來試探我的?”宸貴妃臉上的笑已經徹底斂去了,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敵意,“我都已經要死了,他還不放過我?”

“還是說……他準備給我換張臉,好成為他的新籌碼?”

呆在偌大的墓室裡活殉都不在意的人,此時情緒異常起來,濃鬱的恨意從她眼中傾瀉而出,但她或許自己都沒發現,她的身體繃得那麼緊,那麼防備,她其實……是在害怕。

“我和夏王確實有關係。”之前劈斷龍石後麵又劈牆壁,兩次接連而來的反震力讓祝淩雙手發酸,她乾脆將刀直接塞到宸貴妃懷裡,無視她越來越警惕和懷疑的神色,慢悠悠地說,“因為我潛入了夏王宮,毀了他的地下宮殿,順便囚禁了他,又讓同門易容成他的樣子,立了皇太女,接管了夏國。”

她每說一句,宸貴妃臉上的懷疑之色便淡一分,到最後,變成了一種哭笑不得的神色。

“算了,你和他肯定沒關。”宸貴妃好笑地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但你還是儘快出去吧。帝王的陵寢通常都有人看守,隻是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一時間難以抽出顧得上的人手。”

“走吧。”她將被塞到懷裡的刀遞出去,或許是在生命的最後階段聽了一個荒誕又解氣的笑話,她平生少有地發了善心,“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都說了是為你而來,你怎麼就不信呢?”被她勸告著的人似乎很是苦惱,她一手接過刀,一手在宸貴妃身上不知哪處輕輕一按,宸貴妃整個人便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隻能軟軟地往地上倒。

祝淩一把將她接住,半扛半抱在懷裡,迎著她愕然的眼神,笑道:“我好不容易進來了,可不會空手而歸!”

在祝淩說完這句話後,意識空間裡全程線上的小肥啾崩潰道:

【淩淩!!丹闕是刀客,不是土匪!!】

現在已經有強搶民女……啊不,不強搶貴妃那味兒了!!!

“丹闕這個身份做事本就隨心所欲。”祝淩理直氣壯地回復小肥啾,“當然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她看人的求生意誌都沒幾分,這不得先拐出去做個心理疏導?更何況,祝淩從不指望以搞事為樂趣且極度喜新厭舊的玩家能在夏國皇太女的位置上勤勤懇懇地呆著,她總得未雨綢繆,居安思危,提前給自己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

夏國的這位宸貴妃,不管出身如何,至少明麵上流著夏國皇室的血,等她把人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再讓折青黛來一些挑戰夏國這些大臣神經的事……破窗效應,她還是玩得很熟練的。

模模糊糊感知到了祝淩想法的小肥啾:【???】

這一瞬,遠在夏國的臣子們不知為何,後背有些發涼。

自打有記憶開始,宸貴妃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被人半抱著在墓室裡穿行,看著那壓抑的墓道被漸漸丟在身後,眼前始終有一團躍動不息的燭火———那是被拿在手裡的燈。

這個挾持著她的、與她素昧平生的刀客在長長的墓道裡,給她講了一個關於鑄造師的故事。

故事的一開始便不凡,有絕佳鑄造天賦的女孩一開始便因為女性的身份而被人排擠,無論她鑄出怎樣優秀的刀劍,都隻會在短暫的誇獎後得到一聲悠長的歎息———

“你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未來的成就……絕不會止步於此啊!”

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了,女孩子在鑄造這條道路上是永遠沒有優勢的。於是這個鑄造師發了狠,她所鑄的刀劍一次比一次優秀,卻隻會換來更深重的惋惜———

“怎麼投身成了個女孩呢?”

好像她的性別,足以抹消一切努力。

她痛苦壓抑,最後逃出了這片禁錮著她的牢籠,然後便一直在七國間輾轉流浪。

接著,故事便落入俗套。

在七國流浪時,鑄造師遇到了一個人,那人不因為她是女子的身份而看輕她,不因為她想要比男兒強而嘲笑她,他會陪著她耐心地選鑄造的材料,哪怕聽著完全不懂的東西,也甘之如飴……鑄造師以為他們相知相許,於是,在天地的見證下結為夫妻。

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後來,鑄造師發現了男人的背叛———他從來都瞧不上鑄造師,隻是為了她那一手鍛造技術,在哄騙而已。

鑄造師渾渾噩噩,終日以淚洗麵。

在某一日,她的女兒丟了,那時她終於清醒,可卻找不到她的孩子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她終於得知孩子的消息時,她的孩子已成了夏國的公主。她費盡千辛萬苦與孩子見了一麵,卻發現自己的孩子已經不記得她了,看她的眼神宛如一個陌生人。

那時的鑄造師已病入膏荒,她想著,就讓孩子留在這個王宮裡吧,至少衣食無憂,不用顛沛流離。

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裡,她輾轉著聯繫上了夏國的鳳竹公主,以自己平生的鑄造技術、此生最優秀的刀劍、曾經鑄出的每一種刀劍的弱點為代價,通過鳳竹公主聯繫上了羌王樂蕪,向他求取了兩個承諾———

一要她的女兒平安長大到出嫁,二要在她的女兒麵臨生死危機時救她一次,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那是身為一個母親在最後的時間裡,唯一能為自己的孩子所做的。

漫長的墓道裡,平穩且輕柔的聲音一直在迴響,宸貴妃聽著,卻覺得這個故事像是枝頭垂墜著的虛幻晨露。

怎麼會有人那麼在乎她呢?

明明……她連名字都沒有。

為了最大程度地取悅衛帝,她被送到衛國時無名無姓,她的一切都將由衛帝親手賦予。

多新奇,多有趣,卻是她的一生。

“你不要騙我了。”不知什麼時候,宸貴妃已經能說話了,她沒有掙紮,隻歎氣,“何必用這樣拙劣的故事騙我。”

“我這人從不說謊話。”那道聲音回復她,“那位鑄造師給她的女兒準備了很多東西——能夠通過機括展開的鐵蓮花,會蹦會跳的小兔子、未開刃的小劍小匕首,防身的手釧、發簪……”

“她準備的東西啊,足夠一個孩子從咿呀學語到豆蔻年華。”

走到了這條墓道的盡頭,盡頭厚重的斷龍石碎了一地,外麵天已經黑了,但卻有月光從破洞裡灑進來,照出一片清幽。

祝淩輕輕地將她放下來。

站在破洞的位置,一麵是溫柔的月光,一麵是黑沉的墓道,好像涇渭分明的兩道線。

“我隻是應她的要求,來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宸貴妃聽到這個將她帶出來的人說,“你要和我走嗎?”

“去哪裡?”她問。

“先去羌國。”那個瀟灑的刀客在月光下笑著說,“那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第283章 燎原

◎坐擁他的江山,管理他的臣民,這才是最好的報復。◎

或許能養出她這樣灑脫的人的國家,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地方,但那並不屬於她。

“謝謝你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宸貴妃搖了搖頭,她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隻道,“我就不和你走了。”

她後退一步,重新退回到了黑沉的墓道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想要改變一個人求死的意誌,其實是很難的,祝淩歎了一口氣,她挑了一塊完整的碎石,盤%e8%85%bf坐下:“真不和我走啊?”

“你之前已經問過我了,我不走。”黑暗中,宸貴妃臉上那一點笑淡去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公是公,私是私。公事確實已經完成了———”祝淩點點頭,忽然猝不及防地轉移了話題,“你是不是很恨夏華廷?”

這名字一出來,氣氛都好像凝滯了。

祝淩恍若未覺地說下去:“我遇到的每一個夏國公主都恨他,當然,也恨身體裡的那隻蟲子。”

“就算想要去死,你也不想帶著那隻噁心的蟲子一起去死吧。”明明是英氣的麵龐,此時卻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我有辦法解決它,不過有點麻煩,得要一段時間。”

迎著宸貴妃的眼神,祝淩理直氣壯道:“所以,你不考慮改變一下剛剛的答案嗎?”

宸貴妃心中那一點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的複雜情緒在這句話之下煙消雲散。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祝淩著實抓住了她的軟肋。

“好,我和你走。”

在祝淩順利帶著宸貴妃從皇陵裡溜出來,又坐到了隱蔽角落裡離開的馬車上後,小肥啾才弱弱地發聲:【淩淩,我們這樣拐人,是不是不大好……】

“是不太好。”祝淩表示贊同,“但效率高啊!”

小肥啾:【……】

行———趴———

它選擇閉麥,團成一隻小圓球。

風卷起馬車的車簾,窗外的景色若隱若現,那座困了宸貴妃十數年的都城,終於她沉默的注視下,與她漸行漸遠了。

宸貴妃因為這些年對自己用藥毫不留情,所以無法用簡單粗暴的方法拔除蠱蟲,隻能用藥的方式,一點一點將這條噁心人的蟲子熬死。除了喝藥的時候她有些情緒波動外,平時她好像用一層無形的屏障將自己與這世俗隔絕開。

祝淩看在眼裡,卻什麼都沒說,她隻是規劃了一條路線,然後帶著宸貴妃從衛國出發。

這一路上是很不太平的。

他們遇到過前一刻晴天後一刻暴雨,人猝不及防被淋得極其狼狽;遇到過因為對時間預估錯誤而錯過驛站,隻能露宿在荒郊野外以至於半夜和狼群照麵;遇到過山匪攔路搶劫,但被他們將計就計端了整個寨點;遇到過有人出喪,遇到過有人新婚,遇到過有的人家大擺流水百日宴;也遇到過有的人因為家破人亡,瘋瘋癲癲……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旅途,他們遇到過好的,也遇到過壞的。看過世間的喜悅,也見過這世間的悲苦。

宸貴妃從一開始的麻木不仁,隨波逐流,到開始漸漸注意起周圍的人和事,開始主動去接觸這滾滾紅塵,去見識與她前半生困在夏王宮,後半生困在衛王宮的、截然不同的生活。

這世間,芸芸眾生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難處,當然,也有各自的幸福。

現在的宸貴妃眉宇間少了鬱色,多了點笑意,她能毫不在意形象地蹲在地上,用手裡的樹枝去撥弄簡陋火堆上烤著的食物,她能戴著瓔珞臂釧,頭上卻用隨手折的花枝挽發,她能今日施粉黛,明日卻素麵朝天———

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