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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共同保守的秘密,終於從廟堂走向了民間,銀闕各處都掛上了黑色的素紗,就如同別明月那天送別一樣,羌國的百姓,徹底拜別了他們的舊主。

沒有不死的皇帝,沒有不滅的帝王,王位更迭本是常事,但———在公開了樂蕪的死訊後,太子樂珩卻沒有順勢登基,是將此事容後再議。

———羌國大臣們心中的不安終於堆積到一個極限,徹底爆發了出來,周太傅周嘯坤就是他們推舉出來的、過來詢問樂珩原因的領頭人。

“您告訴我———”周嘯坤氣得盤%e8%85%bf坐在了樂珩對麵,“為什麼不登基?”

樂珩看著周嘯坤,看他的神色,今天不得到一個結果是不會走了。於是他低下頭去,繼續去看看那本摺子:“太傅覺得是為什麼?”

“殿下!”周嘯坤說,“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其實樂珩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長大,一直懂事聰慧知禮,從來沒有任性過,所以才襯得如今這樣反常的舉動,太令人不安。

“三個月。”樂珩沒有抬頭,“三個月後,羌國自然有新的王。”

“三個月———”周嘯坤內心的不安更重了,作為一個老人家,他的聲音幾乎可以震穿這座大殿的屋頂,“哪有一個國家三個月都沒有皇帝的!”

“前不見古人,後……”樂珩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隻笑道,“或許也不見來者。”

“殿下!現在都十萬火急了,您還在和我開玩笑嗎?”

“太傅。”樂珩歎氣,他筆尖頓了頓,於是未寫完的那行字,末尾多了一個黑點,“一定要說得這麼明白嗎?”

“我就是要問個明白……”周嘯坤花白的頭髮束在冠裡,他臉上激動的神色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過和悲傷,“殿下,人總是會懷抱僥倖,即使是我這樣的老頭子,也不例外。”

他們寧願殿下是鬧了脾氣,或者是覺得倦了累了,暫時不想登基,隻要能開解,問題就能解決。

“像燕國一樣幾換君主。”樂珩說,“對百姓而言,不是幸事。”

———這幾乎是把真相攤開在說了。

迎著周嘯坤變得灰白,仿佛更加蒼老的麵龐,樂珩的聲音很平靜,好像談論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太傅,我沒有時間了。”

“公主……”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周嘯坤問,“公主知道嗎?”

“凝凝不知道。”樂珩短暫地出神了片刻,忽然笑起來,“還好她不知道。”

“您不告訴公主,是準備讓她在三個月後猝不及防得知這樣的驚天噩耗嗎?”周嘯坤說,“這對公主不公平!”

“是對阿凝不公平……”樂珩說,“太傅,將他們都喊到集賢殿裡來吧,凝凝那邊……我會告訴她的。”

周嘯坤對著樂珩變來變去的稱呼感到疑惑,但很快,他就把這一絲不對勁拋之腦後,再也沒有什麼比殿下親口承認的這件事更令人痛苦和絕望。

他起身,一慣挺得筆直的背有些佝僂,他近乎踉蹌地走出了這座大殿,樂珩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抽出帕子捂住嘴,咳嗽聲被他死死地壓在喉嚨裡,於是渾身顫唞地厲害。

棉帕的血痕刺眼,樂珩看著那痕跡,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到底是扶嵐教出來的半徒,與他總是有些相像。即使心中再多愧疚,該算計時,他還是不會留手。

比如阿凝,比如……遠在楚國的某個人。

樂珩將染血的帕子扔到火盆裡,火光吞噬了它,將它變成一團黑色的灰燼。

而遠在楚國的池月,收到了一封神神秘秘、沒有署名的信,她打開那封信,將它從頭到尾看完,然後點燃蠟燭,無比平靜地將這封信燒了個乾淨。

“篤篤———”

有敲門聲傳來,她拂去那些灰燼,拉開門,門外是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上帶著笑,他的頭髮還沒有長長,於是從冠裡調皮地溜出幾縷:

“姐姐,明日楚王宮裡有春分宴,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池月臉上帶起淡淡的笑,像是一株雍容的玉樓春,她說:“好。”

第230章 箭在弦上

◎“有些東西不知道,反倒是件好事。”◎

“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早早地,有人便到池月的小院門口來等她了。

池月拉開門,門外的小少年背著手站在院門口,臉上笑得燦爛,一縷髮絲在他的臉頰邊晃蕩著,顯得格外可愛。

“這麼早就來等我?”

“沒辦法,我姐姐這麼好看,我自然要上心呀!”小少年歪著腦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等過幾年爹爹和嬤嬤給姐姐挑好夫婿了,我就不能經常來找姐姐了!”

池月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溫溫柔柔的,沒什麼殺傷力:“將這些話掛在嘴邊,你也不害臊。”

“這有什麼好害臊的?”幼年便在佛寺長大,閔逾明即使已被接回來認祖歸宗,在某些事的看法上也與他人不同,“在一輩子的事上如果害羞膽怯了,未來都會過不好的。”

他很認真地說:“‘池月’這一輩子,要過得很好才行。”

就像那一年風雪之中,他凍得渾身僵硬,有人將毛茸茸的鬥篷披在他肩上,然後一路氣喘籲籲地將他帶到了普照寺中,將他託付給住持。

因為那時太年幼,記憶隻剩下斷斷續續的畫麵,他記得溫暖的鬥篷,記得溫柔的嗓音,也記得她說過的一句話———

“好死不如賴活,活下去,一切都會變好的。”

後來,他真的掙紮著活下來了,成了普照寺中的小沙彌,雖然吃的是粗茶淡飯,學的是經書,但他已經很滿足,很快樂了。他有手有腳,會讀書寫字,寺廟裡的師兄們都很照顧他,日子平淡卻溫馨。

再後來呀……嬤嬤就找到他了,原來他不是棄兒,更不是孤兒,他的爹爹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努力地尋找他。

回想起來,竟宛如夢中。

最讓他高興的是,他找到親人之後,又遇到了恩人,恩人救了他兩次,一次過去,一次現在。他多幸運啊,十幾年來,他遇到的一直都是好人。

他希望他的恩人未來能夠過得幸福美滿,將傷痛通通忘掉。過去的種種就留在過去,這世上沒有秋微,隻有池月。

他的姐姐———池月。

“姐姐,你在這件事上不要害羞。”他很認真地說,“即使你嫁出去了,如果姐夫欺負你,我也會保護你的,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永遠站在你這邊。

———這是少年最赤誠的承諾。

池月垂下眼睫,擋住了眼中複雜的神色。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孩子呢?

就像他的父親,明明已經敲打警告過她,甚至還對她報以懷疑,但看見她被欺負時,還是會主動地維護她,並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認了她做義女———明明一開始,他一點都不想與她扯上關係。

當成家人後,就會以最誠摯的態度來對待……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兩父子?

狡猾的狐狸,難道也有真心?

“不用緊張,春分宴不是大宴,隻是春日犒勞各位大臣辛勞的宴會罷了。”馬車裡,閔丞相看著他們一大一小都有些坐立難安的樣子,淡淡地解釋,“陛下雖有些脾氣,但輕易不會動怒,相處久了便知道,陛下其實是個不錯的人。”

“爹,聽說陛下比我大不了多少———”閔逾明被閔丞相話裡的內容吸引了,他好奇地問,“是不是呀?”

閔昀之注視著這個從找回來後便日漸活潑的兒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雖大不了多少,但陛下行事可比你穩重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坐沒坐相!”他伸手拍了一下閔逾明的背,“給我坐好!”

———這慈父是一天也當不下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閔逾明乖乖坐好後,小聲嘟嚷了一句,“爹,你的規矩可真多啊。”

“在家是在家,在外是在外,你在外麵因為禮儀不到位被別人嘲笑了,可別回頭來對我哭鼻子。”閔昀之說,“你看看你姐姐,同一天開始學的禮儀,她學的比你好多了。”

閔逾明:“……”

他爹懶得和他辯論的時候,就扯他姐姐做藉口,能不能換個新點的方式啊!

閔昀之的馬車一直晃到了楚王宮,守在宮門口的人都認識這輛樸素的馬車,隻掀開簾子略微查了查,便放了通行。

馬車一直向迎春殿駛去,離迎春殿較遠的地方已經停了不少馬車,陸陸續續有官員帶著家眷從馬車上下來。

閔逾明早就坐不住了,他沒有要下車的小凳,直接從車轅上一躍而下,然後轉頭對著馬車裡伸出了手,先是將他那明明不老邁卻非要將手搭在他肩膀上的爹扶下來,然後又將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姐姐扶下來。

閔昀之一露臉,便有不少官員簇擁上來與他攀談,閔逾明跟在他身後,臉上的表情霎時間就變成了苦瓜。

閔昀之沒好氣地揮了揮手:“和你姐姐去別處玩吧。”

也不知道這越來越活潑的性子到底是隨了誰,愁人。

聽到閔昀之的話,閔逾明眼睛亮了亮,他悄悄一拉池月的袖子,小聲道:“姐姐,我們從右邊走。”

他剛剛觀察過了,右邊人最少。

———春分宴是在傍晚時開宴,傍晚之前都是給其他人遊玩交談的。

池月對著他點了點頭,於是兩人朝右邊的方向走去。才剛拐上右邊的小道,斜地裡邊沖出來一人,一把摟住閔逾明的肩膀,將他嚇了一跳。

“閔逾明!”那個突然摟住閔逾明肩膀的人見他被嚇了一跳,笑著說,“昨日閔叔特意囑託我爹,讓我在春分宴上帶著你玩兒。我可是丟下了一大幫朋友專程來找你的,怎麼———夠意思吧?”

來人姓許,名青陽,幾天前才和他見過麵。許青陽喜好交友,性子不壞,和才被認回的閔逾明雖然沒見幾次,但關係不錯。

閔逾明將搭在肩膀上的手扒拉下來,他沒有生氣,驚嚇過後,聲音裡自然而然的帶上了笑:“許青陽,你想要嚇死我啊!”

“行行行,不嚇唬你了,走吧!”許青陽大大咧咧道,“每年春分宴都可有意思了,不來才虧呢!”

閔逾明聽得心動,但他轉過頭去看向池月的方向,又開始遲疑了,把柔弱漂亮的姐姐一個人放在這裡,真的沒有問題嗎?

許青陽也看到了池月:“閔家姐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池月搖了搖頭,看著陷入兩難的閔逾明,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肩膀:“去吧,玩的開心點。”

“可是……”閔逾明依舊遲疑。

“我對你們男孩子之間喜歡的蹴鞠投壺都不感興趣,可別拉上我。”池月笑道,“迎春殿守衛森嚴,我這麼大一個人,你還怕我出事不成?”

“就是就是!”許青陽也在一旁幫腔,難怪他上次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