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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您願意來找我,我很高興。”私下裡,王晏如從不以王氏的身份來稱呼王雅芙,從求學之後,她就一直稱王雅芙為夫子,應天書院的那幾年,是她二十餘年人生中最放鬆的時間。

“您不用再勸我了,從府邸離開後往東南方向走,小半個時辰內,不會有任何問題。”她%e5%94%87邊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我不走,不是因為家主的命令。”

她說:“您就當是我累了,所以要任性一把。”

“行。”深夜裡,王雅芙怒極反笑,“好得很。”

她說:“你不會真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吧?”

王晏如心裡泛起一點不好的預感。

果然———

“我在來之時,傳信給了燕溪知。”

王雅芙狡黠一笑:“不知這份友誼,在你心裡有多少分量?”

永壽宮的密道盡頭,是無赦殿後的一處樹林,因為在冷宮範圍內,所以無人打理,漸漸雜草叢生,便荒蕪起來了。

燕王帶著給他報信的人,身後跟著沉默的暗衛,從這片樹林中走出。在走到樹林邊緣的時候,忽然有一盞燈籠的光在黑暗中隱隱綽綽。

燕王皺眉,還沒等他說什麼,便見那盞燈籠晃了晃,緊接著是一道婉轉的女聲:“陛下!”

———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燈籠的光向上,照亮了一張臉———麵容白皙,額頭上有淺灰色的疤痕,一雙眼睛裡仿佛含著千言萬語,滿是欲說還休。

那光的位置也巧妙,額頭上的疤痕看起來竟像是物品的投影,平添了一種朦朦朧朧的美感。

那提著燈的美人對燕王行禮,語氣甜得像是化不開的蜜糖:“這段時日妾在此處反省,已經知道了錯處,妾日日以淚洗麵,隻求再見陛下一眼……”

“許是上蒼垂憐,聽到了妾的祈願,陛下終於……”她哽咽道,“終於肯來見我了嗎?”

在她說話的時候,燕王認出了那張他還算熟悉的臉———是他曾經寵愛過的淑妃許蘭姣。

心頭驟起的殺意漸漸平息,他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繼續去反省吧。”

燕王宮之中的妃子那麼多,個個都如她一般癡心妄想,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他說完之後,卻見許蘭姣手一鬆,燈籠直直地墜到地上,淚水從她臉頰落下:“今夜不知怎的,宮中一直火光頻生,妾害怕得睡不著,就提著燈籠出來走走。”

借著落了地的燈籠的光,能看到美人臉上羞紅了一片,美目之中似有波光:“妾不求陛下原諒,隻想跟隨在陛下`身邊,在妾心裡,隻有陛下`身邊,是這世上最安穩的所在。”

夜風之中,她的身姿纖瘦單薄,目光又那麼真摯誠懇,讓燕王漸漸想起了與她相處之時那可心的瞬間。

無赦殿地方偏僻,叛軍一時之間不會向這個方向搜尋,更何況———

燕王想,燕弘榮與他對上,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那再多帶一個認識到錯誤的妃子也無妨。

“念在你往日還算乖巧的份上———”燕王臉上露出一個憐惜中帶著傲然的笑容,“便允你跟上來吧。”

永甯城,宋氏宗祠。

平素一般不向外打開的宗祠裡,此時站了不少人。燭火陰森,映照著宗祠裡層層的靈位。

站在最前方的老人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終於到這一天了。”

“是啊……”跟在他身邊的中年男子附和道,“這些年,多虧各位殫精竭慮,才有我宋氏的今天啊!”

“天亮之後———”他笑起來,眼裡有不加掩飾的野心,語氣裡滿是對未來的期許,“就該是我宋氏權傾燕國的時候了!”

他們為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太多年。

應天書院山腳。

洛驚鴻和烏子英都已經睡下了,但院子角落的屋子裡,仍然亮著燭光。

頭髮用木簪綰著,發間帶霜色的婦人,正用軟布擦拭著一個陳舊的牌位,她的動作很輕柔,卻不斷有淚珠砸落在那方牌位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她將那牌位抱在%e8%83%b8`前:“快了……就快了……”

“王晏如,你是不是有病?!想死就直說!”

王氏府邸外,已是漸漸能見到火光,王雅芙在說完之後就自己離開了,獨留她一人在此。

她聽到馬蹄聲急促,馭馬的主人還未到眼前,便是劈頭蓋臉氣急敗壞的痛駡。

燕溪知翻身下馬,他三步並兩步氣喘籲籲地爬上廊道,一把抓過王晏如的手腕,拽得她一個踉蹌。

王晏如心裡一時百味陳雜:“溪知,放手。”

在王雅芙說了之後,她其實心裡已經有所預感,隻是真到了這一刻,她還是覺得心中酸軟,在沒有血緣關係的前提下,仍然會有人掛心你的安危。

“放個%e5%b1%81!”燕溪知平時就是一條佛得不能再佛的鹹魚,這次被氣得生生支棱,“怎麼你英勇無畏欣然赴死,我還得在一旁給你鼓氣不成!”

“王晏如!”燕溪知連名帶姓喊她,“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倒是一把火把山燒個乾淨!你是想氣死我是吧?!”

“你倒是走兩步啊!現在是腦子進水的時候嗎?!”燕溪知感覺到王晏如極力的抗拒,他罵罵咧咧,一隻手拉住王晏如的手腕,另一隻手拽住寬大厚重的鬥篷係帶,解開後將鬥篷塞到了王晏如懷裡。

帶著溫度的鬥篷一入手,王晏如便感覺那個足夠大的兜帽之中好像有什麼活物在動,隻過了幾息,兜帽帽口就伸出一隻帶著花紋的小爪子,然後是一顆熟悉的貓貓頭———

是如意。

王晏如:“……?”

“你把如意帶來做什麼?!”

王晏如拒不配合,燕溪知又是一隻沒習過武的菜%e9%9b%9e,根本就拿她沒辦法,聽到她的問題後,乾脆撒手一%e5%b1%81%e8%82%a1坐下來,涼涼地回答:

“還能做什麼?帶如意過來陪你一起死唄!到時候我們三個死得整整齊齊,那不挺好?”

王晏如:“……”

她剛剛還有些感動的情緒現在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

燕溪知的氣還沒喘順,他乾脆揚頭向後一倒,背後挨到了木製的走廊:“等會兒禁軍闖進來,肯定看見我和你混在一起,你是王氏嫡長子,我是二皇子,他們絕對以為你支持我謀逆,我們倆都活不了,希望他們的刀能快一點。”

燕溪知從腰側的錦囊裡摸出一條焦香的小魚幹兒:“出來的時候我還記得給如意準備了一頓斷頭飯,隻是我們倆的斷頭飯怕是吃不上了,你下輩子記得補給我。”

“你在胡說些什麼!”王晏如氣得將裹著鬥篷的如意砸在燕溪知身上,“你帶著如意趕緊走!”

“不走,我沒力氣了。”生氣雙方瞬間倒置,燕溪知從充氣的河豚重新變成懶懶的鹹魚,“我現在挺想死的,畢竟還沒體驗過。”

那懶洋洋賤兮兮的語氣,仿佛回到了他初識王晏如的時候。

“要麼你和我一起走,要麼我們一起死。”燕溪知先指了指自己,接著點了點趴在鬥篷堆裡的如意,然後示意了一下王晏如,最後舉起三個手指頭,“你可要好好想想,你這可是一死三命!”

許蘭姣手裡的燈籠因為摔過一次,所以不能再用了。

一行人從無赦殿後轉向宮牆之外,在經過一片石板已經七歪八扭的轉角時,許蘭姣不小心摔到了燕王懷裡。

“陛下……”

黑暗中,是女子羞怯的聲音。

許蘭姣的手臂攀上了燕王的脖頸,淡淡的香味襲來,燕王下意識地將手放在她的肩頭。

跟在他身邊的暗衛與侍人立刻退遠了些,燕王與女人調情時,是不允許他人跟著身側的。

許蘭姣的手慢慢上移,點在燕王的%e5%94%87上,接著———

她突然一手死死捂住燕王的嘴,另一手從懷中掏出匕首,穩準狠地插入燕王的心臟,與此同時,她的聲音突然變大,壓住了匕首破入血肉的響動,在暗衛趕來的前,她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沒入燕王的心臟!

———為了這一刻,她在無赦殿裡練習過很多次,在心裡做過無數次模擬,最終如願以償。

這一串的動作其實就發生在一瞬間,誰都沒有料到在後宮之中溫婉純善的淑妃許蘭姣,竟然會存了弑君的念頭!

許蘭姣被遲來的暗衛擊飛,狠狠地撞在一堵廢棄的宮牆上,劇痛襲滿全身,她的意識瞬間昏沉起來。

耳邊似乎有慌亂的聲音:“陛下———”

“陛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來人!來人呐!”

耳邊的聲音太嘈雜,嘈雜到喚醒了許蘭姣深埋的一段記憶,那是數年前的一段對話———

“君主會犯錯嗎?”

“會。”

原來……

君主會犯錯,君主會受傷,君主會死,因為他們也是人。

君主不是聖人。

所以———

她微弱的低喃與記憶裡最後一句重合:

“君主無道,亦可殺之。”

第146章 終落幕

◎燕國皇室,喜提三殺。◎

中衛大小統領休息的屋子裡,幾個人被捆了手腳堵了嘴扔在一邊。

“統領,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鄭瑄和的身後,他的親信略帶不安地問,“三皇子的軍隊已經打到燕王宮裡麵去了!”

不知道他們統領和三皇子達成了什麼協定,他們既不出兵保護燕王,也不襄助三皇子燕弘榮。在兩邊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們中衛就縮在這一片地方,仿佛聾子瞎子,聽不見也看不見。

鄭瑄和站在窗邊,凝視著遠處那一片沖天的火光:“再等等。”

忽而,漆黑的天幕上飛過來一個白點,那個白點越來越近,竟是一隻雪白的鴿子。

鴿子停在鄭瑄和所站的窗口上,偏著一雙豆豆眼看他,鄭瑄從它的%e8%85%bf上摘下了一個小竹筒,裡麵有一張狹長的紙條。

他將紙條展開,一直緊皺的眉宇終於舒展了些:“陛下遇刺,我們中衛……該護駕了。”

“殿下!找到了!找到陛下的蹤影了!”

燕弘榮此時正領著臣屬,一個宮殿一個宮殿地排查,忽而有人騎馬越過滿地的淩亂直奔他而來,他話裡的內容,讓精神有些萎靡的人通通一震!

找到燕王的蹤跡了!

燕弘榮顧不得矜持,直接馭馬到那個報信人的身側,“父皇在哪裡?!”

“陛下、陛下在宮牆那邊的假山附近!”報信人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急促的呼吸使他的話語都有些不清楚,“從無赦殿那邊過去的假山!”

“好!”燕弘榮哈哈大笑,他一抖韁繩,座下的駿馬便如飛馳一般奔出去,“到時候論功行賞,給你記首功!”

“多謝殿下!”

報信人死死地抓著韁繩,那種即將一步登天的幸運感沖昏了他的頭腦,讓他下意識地忽略了剛看到的一幕裡不對勁的細節。

燕王宮,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