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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走到了一片梨花林。

梨花紛紛揚揚,滿地如同落雪,樹下有一個體態消瘦的女子,衣著簡單,身上也沒有什麼飾品,除了腰間掛著一隻荷包,荷包旁綴著一顆金鈴。

風吹過的時候,鈴鐺聲清脆,直教鄭清漪皺眉。

樹下的女子好像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望她。

鄭清漪看清了她的臉。

她從沒見過這個女子,但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這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促使她壓下了不高興:“你是誰?”

她聽到那個女子回答她:“燕輕歌。”

鄭清漪僵住了,她的目光落在燕輕歌臉上,一寸寸近乎結冰:

“原來……原來那個公主……是你啊……”

她麵前的燕輕歌露出一種歉疚的、悲傷的表情,像是麵對著受害者家屬的無措。

鄭清漪知道她為什麼會覺得那張臉眼熟了,她曾經聽人說過,她的姐姐與這位公主幼年時長得極像,所以那個刺客才會認錯人,她的姐姐才會成了那個倒楣的替死鬼。

如果鄭觀棋沒有死,長開之後……大約也應是這副模樣吧。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鄭清漪笑了,她語氣突然變得輕快明朗,不容置疑道:

“我姐姐的東西,還請公主還給我。”

燕輕歌退後一步,下意識地捂住了荷包,她的臉上又浮現出剛剛那種茫然難過的神態。

———就像是鄭清漪欺負了她似的。

鄭清漪心頭突然就冒起了火,燕輕歌這個罪魁禍首,憑什麼擺出這副模樣?

她伸手去搶那個荷包,燕輕歌死死地拽住,鄭清漪隻搶到荷包旁的金鈴,她咬著牙,冷著臉,對著燕輕歌伸手:“玉佩給我。”

鄭氏每逢有孩子出生,過了百日宴之後,家人都會給他們準備一塊玉佩,玉佩上正麵刻著他們自己的名字,反麵則刻著祝福。

鄭清漪的是“喜樂安康”,而鄭觀棋的則是“長命百歲”。

鄭觀棋的玉佩,並未隨著她下葬,也沒有在鄭氏的任何一個人手中,因為那塊玉佩,被燕輕歌留在了手裡。

———借著思念故友的名義,留下了她姐姐最重要的遺物。

鄭清漪從知道這件事起,就一直想將玉佩要回來。

“玉佩不能給你。”她聽到燕輕歌說,“你手裡的那個,才是我想送你的。”

鄭清漪攤開手,她掌心躺著一枚刻了並蒂蓮花紋的鎏金鈴鐺,做工有些粗糙,看起來就像什麼集會上隨手買的不值錢的小物件。

“並蒂蓮?這不是送給感情深厚的夫妻的嗎?”鄭清漪嗤笑,“我年齡確實不大,但公主想要矇騙我,還是稍微用點心吧!”

她把這枚鈴鐺拎起來搖了搖,鈴聲清脆悅耳:“公主難到不知道,我最討厭鈴鐺?”

“公主是高高在上得太久了———”鈴鐺被鄭清漪摜到地上,她將鈴鐺在石板上踩扁、踩爛,“以為你隨便施捨一點好意,別人就要如獲至寶,全盤接受嗎?”

“公主如果不願意將玉佩還我,那就請離我遠一點。”鄭清漪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最好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眼前。”

梨花林裡談話不歡而散,之後的好幾年,鄭清漪再沒見過燕輕歌,就好像這個她深深厭惡著的公主,被她那日的舉動所嚇到,決意不再出現在她麵前。

這次秋獮,是十年內,她們第二次相見。

當那句“當年應該死在刺客手裡的是你”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時,她才驚覺,她其實從來沒有釋懷過。

就像她執著的不喜歡月亮,討厭鈴鐺一樣。

“二哥。”鄭清漪知道燕輕歌是想與鄭氏修復關係,但她偏偏不想讓她如願,“我和她,你選一個。”

她一如既往地嬌縱蠻橫。

鄭致遠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舍妹無狀,我替她向公主賠個不是。既然不適合一起出行,那我們便在此處分道揚鑣吧。”

鄭致遠看向祝淩,眼裡流露出歉意:“子虛,實在抱歉……”

“無妨。”祝淩擺擺手,“那你和鄭小姐在獵場中注意安全。”

鄭清漪和鄭致遠離開了。

燕輕歌站在樹下,從那句質問後,她就沒有再說話了,她隻是緊緊地攥著腰側的荷包,仿佛溺水之人抓著最後一根浮木。

祝淩走上前,手在燕輕歌眼前晃了晃:“公主在想什麼?”

“沒什麼。”燕輕歌露出一個淺笑,“我隻是在想,大皇兄給我的任務,怕是完不成了。”

第82章 花海故人

◎“我隻是想帶她去一個地方,碰碰運氣而已。”◎

“鄭氏這麼排斥我,我不好交差。”燕輕歌仍然是笑著的,鄭清漪的厭惡似乎並沒有被她放在心上,“恐怕要令大皇兄失望了。”

“公主———”祝淩點了點燕輕歌攥著荷包的那隻手,“你再用力一點,玉就要碎了。”

那塊佈滿裂痕的玉,承受不了這麼重的力道。

被溫熱的指尖碰到皮膚,燕輕歌下意識地鬆了手,她抬頭,看到祝淩的眼裡滿是關切。

明明兩個人隻是合作的關係,明明在今天之前兩人還相互猜疑試探……可這一瞬間,燕輕歌的心理防線突然就破了一個角,洩露出隱約的難過。

“公主———”祝淩看著鄭致遠和鄭清漪離開的方向,“人心生來就是偏的。”

作為不被偏好的那一方,被放棄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知道啊。”燕輕歌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甚至還同祝淩開了個玩笑,“我從沒聽說過誰的心臟長在正中間。”

祝淩笑了笑,她撿起了裝野菜的袋子,幫燕輕歌綁在了馬後。

“怎麼,分你的那一半不要了?”

“沒能完成公主所托,愧不敢當啊!”

好像這不是什麼野菜,是價值連城的珠寶似的。

林間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在祝淩身上,燕輕歌竟有一瞬的恍惚。

她知道烏子虛父母早亡,與年幼的妹妹相依為命,生活並不算太好。可入了應天書院後,他有了同門有了師長,有那麼多人願意關心他、在意他。

她其實……很羨慕。

她可能是生來緣淺的人,親情、友情都淡,她花了十年,也沒能徹底習慣。

“天涯何處無芳草。”祝淩笑眯眯地牽著燕輕歌的馬,將馬韁交到她手裡,“我和你說,我與鄭兄同院,別看他明麵上是個翩翩佳公子,實際上有不少毛病,比如廚藝慘不忍睹……”

“背後議人非君子所為。”燕輕歌打斷了祝淩的話,她翻身上馬,臉色有點不高興,“那天帳篷外偷聽的人,果然是你吧!”

“公主想知道?”祝淩也騎上馬,她迎著燕輕歌的目光一抖韁繩,臉上露出一個惡劣的笑,“我偏不告訴你。”

燕輕歌:“……?”

“烏!子!虛!”

祝淩的馬將燕輕歌拋在身後,也拋下了那一道惱怒的喊聲。

【你這樣逗她真的好嗎?】

係統覺得祝淩變狗了。

“為什麼不好?”祝淩回頭看了一眼,燕輕歌已經騎著馬追上來了,那臉色陰沉的像是要宰人,“情緒一直憋在心裡,遲早把人憋出病來。”

“而且———”祝淩看著腦海裡的係統地圖,“為了維持她的形象,我找的都是無人的小路。”

【是因為特定資訊收集度增高了嗎?】

從鄭清漪和燕輕歌對峙到離開這個時間段,特定資訊收集度升高到了60%。

【我覺得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燕輕歌啊。】係統掰著自己的資料算,【出事那年燕輕歌才七歲,要怪也要怪那些刺客的背後主使吧。可鄭氏的鄭觀棋受牽連死了,他們遷怒也很正常。】

係統憂愁地歎了一口氣,癱成了一張小圓餅: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這都叫什麼事啊!】

祝淩騎著馬,在意識裡回復係統:“你有沒有猜過……燕輕歌身上另有隱情?”

燕輕歌並非前兩卷裡出現過的劇情人物,按理來說,她身上不會有什麼複雜的故事。

可是,她現在所在的是隱藏劇情線,一切充滿了未知。

【你是說———】係統想了想祝淩話裡的意思,【鄭觀棋的死並不簡單?】

“燕輕歌想殺燕王。”祝淩道,“古代背景下弑父,雖然也有,但絕大部分都是被逼到了絕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的情況還遠遠不到這麼糟糕的地步。”

【她要殺燕王……假設鄭觀棋的死與燕王有關,或者說背後主使就是燕王。但好友的死亡,真的能迸發這麼強烈的仇恨嗎?】係統撓撓資料,【我不明白。】

“不明白啊———”祝淩控製著馬拐了一個漂亮的彎,她很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你看過《女駙馬》嗎?”

係統老實地翻了翻:【數據裡存了。】

“那《花木蘭》呢?”

【資料裡也存了……等等!】係統嚇得機械音都變了,【這兩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女扮男裝,你不會告訴我燕輕歌是男扮女裝吧!!!】

祝淩:“???”

她不明白,她的係統,為什麼能從顯而易見的情況裡,推出一個偏移到十萬八千裡之外的結論?

“……她是男是女,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但是萬一呢———】係統沒什麼底氣地反駁,【誰知道策劃怎麼想的。】

“關鍵是女扮男裝嗎?”祝淩恨鐵不成鋼,“關鍵是‘假’啊!”

瞞天過海,彌天大謊。

【你是說燕輕歌對鄭氏虛情假意?】係統納悶道,【我覺得還挺真的啊?】

祝淩:“……”

她無奈地在意識空間裡捏捏係統小圓球:“……係統還能升級智商嗎?”

小圓球在她手裡彎成了一個問號:【你是不是在內涵我!!】

“沒有。”祝淩認真敷衍,“我在誇你呢。”

【你的誇獎……】係統吐槽,【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烏子虛!”祝淩和係統交談時,她身後的燕輕歌已經追上來了,馭馬飛奔讓她臉上出了一層薄汗,麵色看起來比原來健康多了,“別敢做不敢認!”

“公主何出此言?”祝淩轉過頭朝她笑了笑,一抖韁繩,胯下的馬將燕輕歌甩開一大截,“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合作關係。”

燕輕歌:“……”

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學子!

【你要帶她去哪裡?】係統看著祝淩不斷在樹林裡拐彎,【不怕她不跟了嗎?】

“她是個聰明人。”祝淩道,“我隻是想帶她去一個地方,碰碰運氣而已。”

燕輕歌一開始確實是有些生氣的,但也隻有一會兒,那陣氣便散了。她也發現了烏子虛有意識地在她前方帶路,並不是毫無目的地亂跑。

她並不怕烏子虛對她心懷不軌,一是烏子虛與她還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