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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一人已逝世數年,卻在某一日突然出現,鄰裡見其容色如常,與當年並無二致,大驚,問其故。人道:‘因有心願未了,故而逆轉生死,死而復生。’”

“老師———”祝淩盯著宋蘭亭的眼睛,“您說這誌怪之事,幾分真?幾分假?”

“既是誌異,那必然是虛幻荒誕的故事。”宋蘭亭道,“死而復生之事,擾亂陰陽,怎麼可能發生?”

【你們到底是在暗喻什麼啊?】係統總覺得他們倆話裡有話,【什麼生生死死的,掌院到底是不是宋燃犀?】

“他剛剛不是答了嗎?”祝淩回復係統,“他是也不是。”

“犀角燃盡,明光自滅”便是在說宋氏的宋燃犀已經死了。

說那誌異之中,死而復生之事擾亂陰陽,便是在說他不會再恢復宋燃犀的身份了。

宋燃犀已死,活著的自然是宋蘭亭。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祝淩便不再繼續揪著不放了。

新收的小徒弟也太敏銳了。

宋蘭亭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乾脆地放了筆:

“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經說清楚了,那現在,該我問你了。”

“烏子虛?子虛烏有?”

“什麼子虛烏有?”祝淩麵色鎮靜,笑道,“家父生前素愛崔宗之的詩,我的名字出處自然也與他有關,取的是詩句‘雙眸光照人,詞賦淩子虛’中的‘子虛’二字。”

“是嗎?”宋蘭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令尊還真是煞費苦心,烏姓搭配子虛的名,倒有些狂士的意味。”

祝淩:“……”

她的老師好難纏啊!

祝淩果斷告饒:“烏子虛於我,如宋蘭亭之於宋燃犀。”

烏子虛這個名字對我的意義,就像宋燃犀對宋蘭亭這個名字的意義一樣。我們師徒兩個都是假名,反正現在這個身份最重要,過去的都是浮雲,所以就不要刨根究底了!

簡而言之,老師求放過!

宋蘭亭聽懂了,他笑了笑,不作聲了。

祝淩垮著一張臉,直截了當地問:“王夫子和鄭夫子,都是世家女郎吧?”

她算是看出來了,她的老師洞若觀火,還喜歡逗弄弟子,有問題不如直接問,省得拐彎抹角還差點慘遭扒馬。

她說這話並非毫無根據,據她今日所見,阿英頭上的金鈴,衣衫的材質,絕非一般夫子的薪俸與束脩擔負的起的,鄭夫子服飾雖樸素,但都是寸布寸金的料子,而王夫子……登山日那身百蝶嬉遊圖,今日那件繡滿了銀杏的衣裳,都是繁複華麗,耗費彌多,若非有底蘊,亦是供不起。再加上兩人的儀態,還有那紮眼的姓氏,容不得她不多想。

“鄭靜姝為鄭氏女,王雅芙為王氏女。”宋蘭亭道,“至於她們為何在應天書院中,這涉及她們的私事,若非她們允許,我不便告知。”

祝淩:“……”

宋、鄭、王,燕國三大世家子弟齊聚應天書院……

很好,她離鹹魚的快樂生活又遠了一步。

“我還想問———”祝淩繼續道,“這應天書院,到底是燕國的應天書院,是世家的應天書院,還是天下的應天書院?”

這一次,宋蘭亭沒有很快地接話,他沉默了半晌,才歎道:

“子虛啊……”

祝淩豎起耳朵。

“你問題可真多。”一直從容不迫的宋蘭亭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疲憊,“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亦不知。”

最初的應天書院不過是燕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書院,後來幾經轉手,陰差陽錯之下天下揚名。

在揚名之後,書院裡的情況便複雜起來了,各方勢力混雜,書院差點解散,他接手之時,書院表麵繁花似錦,實則已是在懸崖邊緣了,他花了十餘年,才徹底掌控了書院,在天下各方勢力中尋到了平衡。

他是一個私心很重且極其貪心的人,他最初想燕國不滅,想在燕國王室與世家之間,尋得一條共存的道路,想改變燕國百姓的狀況,想讓他們過上好生活。

但這一切都太難太難了……難到他午夜夢醒時,都會捫心自問,他所走的,真的是一條對的路嗎?

“應天書院應該是天下的書院吧……”他歎道,“但我私心裡,總是偏向燕國多一點。”

“所以老師收我為弟子,是想借應天書院的影響力,來號召寒門嗎?可如今的燕王老邁昏聵,內有世家權大,外有他國虎視眈眈,局勢危如累卵。”祝淩道,“燕國如今就像一座上了年紀的船,處處陳腐,想要修補都無處下手。”

祝淩還未入應天書院前,曾對局勢做了種種揣測,但又被她一一推翻,燕國如今的情況,怕是比她猜測的還要更危急一些。

“燕國有五位正適齡的皇子,燕王無用,便可扶持新王,尋求變革之道,然———”祝淩一針見血,“如今燕國王室仍陷於奪嫡之爭,到底是五位皇子都不堪重任?還是說老師的心,已經有所動搖了呢?”

宋蘭亭不語。

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權,扶持新王,由上至下變革,盡力削弱世家影響,是燕國目前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條路。

祝淩的目光落到宋蘭亭身後的架子上,那裡擺著大量的古籍字畫和天工機關。

“兩年前,曾有一應天書院的學生學成後入韓,獻‘龍骨水車’於朝堂,韓太後與攝政王商議,封他為官,入職工部。”祝淩看著他身後架子上精緻的龍骨水車模型,“其中想必也有老師的手筆。”

宋蘭亭雖自身仍陷在迷霧之中,但他的心早已做出了決斷,現在無非是當局者迷。

寒門學子不入燕,入其他國家,是在尋訪明主———

能一統天下的明主。

燕國局勢已是傾頹難挽,不如全部推倒重來,於毀滅之上重建。

這對於王室,對於世家而言,不啻於滅頂之災,但對於百姓來說,短暫的苦痛過去後,便是新生。

可這一切,都是與宋蘭亭從小受到的教育相違背的。

他在迷茫中不斷尋求正確的道路,磕磕絆絆成了聞名於世的人物。祝淩看到的那個盒子,不過是冰山一角。

她成了這樣一位神人的弟子,便代表著宋蘭亭有了弱點。她不去找麻煩,麻煩都會前仆後繼地來找她。

她要是還敢表現出什麼江郎才盡,泯然眾人,便會成為攻擊宋蘭亭的跳板,在危險之中粉身碎骨。

祝淩在心裡無聲抓狂,怎麼她的新身份,竟比樂凝還要麻煩?!

第56章 千金買骨

◎“身為被買的‘千金骨’,我不是很高興。”◎

他竟是……當局者迷?

宋蘭亭有些失神。

除韓國外,天下各國都有應天書院的學子,隻是不曾像那個入韓的學子一樣,一開始便身居高位。◣思◣兔◣網◣

他的真實身份在燕國高層之中並不是秘密,燕國的奪嫡之爭那般劇烈,劇烈到已經需要拉攏他好不容易在天下大勢中勉強平衡的書院來作為上位的籌碼……

“老師既已放出要收徒的消息,我作為燕國士子,又是寒門,不正是最好的人選嗎?”祝淩話裡的炸彈一個接一個,“我入燕國廟堂,以應天書院的影響力為核心,聚攏所有的寒門官員,形成最後一足———”

“王室、世家、寒門三足鼎立,寒門不投王室,雖勢弱不能持久,但仍可暫解燃眉之急,此又為一法。”

“這般方法,老師不可能想不到,但還是未流露半分讓我入朝的意思———”

宋蘭亭剛剛作勢要寫那封舉薦信,不過隻是在逗她罷了。

“還不足以說明老師認為燕國境內並無明主,不值得應天書院下注嗎?”

宋蘭亭呼吸微亂,他露出一抹苦笑,卻是換了一個話題:

“今日爭魁比試結束後,結果便會傳到燕國王宮中,再等等吧……”

祝淩想,還能等什麼呢?

她這般想著,便也問出來了。

“……等王室對你的態度。”宋蘭亭道,“也許是因為我生在燕國,長在燕國,我看待事物不免有所偏頗,若是你———”

他的聲音很平靜,全然聽不出剛剛的迷惘和疲憊:“你還未涉入燕國的局勢,那麼你看燕國的五位皇子之中,可有人有明主之相?”

祝淩歎了一口氣,走在時代之前的人總是痛苦的,因為他們舉目望去,沒有可以同行的人。

“古人常言見微知著,我今日與五皇子辨論,他在最後提到了‘女子無才便是德’,他提出這個辯題,本意是想動搖我的內心,但他所持的觀念和所站的立場,便也能隱約窺得幾分。”祝淩道,“對女子這般看法,到底是他一人,還是整個燕王室?”

誠然,雖然五皇子本人並不善於詞論,話語中漏洞頗多,但皇子的教育,若非帝王點頭,誰敢給他灌輸這種觀點?

“燕國歷代帝位幾經更迭,都與世家有關,而那些被納入燕王宮之中的世家女子,更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除了極少數因情昏了頭的,大部分世家女子在王室與家族起衝突之時,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到家族那邊。”

除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世家教育外,更多的則是出於利益考量,世家抱團,才能在王室更迭中一直牢牢保持優勢。世家雖都高高在上,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子女受到的都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教育,再加上王室和世家的關係,世家子弟忠君的意識可謂是相當淡薄。

“王室曾發出過一道詔令,雖被大中正駁回,但燕國依然有不少地方受到了影響。”宋蘭亭道,“燕王室提倡天下女子三從四德,三從即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則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王室還派專人撰寫了《婦順》,要求燕國適齡女子學完此書後,方許出嫁。”

祝淩:“???”

好傢夥,燕王室真的是在她的雷區上跳舞。

就這種教育之下出來的皇子,有個%e5%b1%81的明主!

係統也目瞪口呆:【淦!拳頭硬了!】

“也許是從那時起,我便對燕王室開始失望了吧?”宋蘭亭道,“天下雖是男尊女卑,男人輕視女人是心照不宣的約定俗成,但從沒有一個國家像燕國這樣,將默認的規矩細化後編寫成冊,要求女子熟知並強迫施行,硬生生將她們束縛在條框裡。”

他歎了一口氣:“我生於世家,同齡人之中不乏有才華橫溢的女郎,有的在某一方麵極有天賦,有的在治理民生方麵獨具慧眼,女郎與郎君修習同樣的課程,有些女郎卻比郎君更優秀。如若她們能入朝為官,也未必輸與男兒。”

“我時常想,為何女子一定要困於後宅,為何女子不能與男子同朝競爭,為何女子不能為官作宰,造福一方?天下為何不是能者上位,而是以性別決定一切呢?”宋蘭亭自小聰慧,遠超常人,隨著他的年齡漸長,有許多無法解決的困惑也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