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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第二日清晨,阮承瑞便如同往常一般出現在了早飯席位上,眼眶裡隱隱瞧得見血絲,眼下一片烏黑,整個人瞧起來也憔悴了許多,但渾身的那股精氣神也如同崔氏所願,成熟穩重了許多。

永寧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神色裡是隱含的激勵之意。

崔氏用公筷給他夾了一點小菜,眼裡也是無聲的安撫,夫妻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沒有去安慰阮承瑞——其實他此刻根本也不需要。

這是他的成長,儘管很痛苦。

這一日的早餐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然而上午的時候阮琨寧通過金陵大地圖發現,前一夜還被三十棍子打的昏過死去,硬是下人抬回了自己院子的阮承峻,第二日就在兩個書童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到了阮承瑞的院子時,阮琨寧整個人就嗬嗬噠了。

“這是去乾嘛,玩苦肉計嗎?”

【八成是吧……這府裡頭尊卑分明,他隻是一個庶出老爺的庶出,通過你三哥這條線,不知道得了多少好處,現在一下子斷了,怎麼能甘心?】

“隻怕這一次他要失望了吧……”阮琨寧眼珠一轉,冷冷的哂笑。

果不其然,阮承峻本以為如從前一般,隻要好好地哄哄阮承瑞也就罷了,卻不想阮承瑞這個素日裡蠢得冒泡的東西居然一下子精明了起來,對於他口中的難言之隱全然不理,隻三言兩語就打發了他。

真真是不識好歹!

阮承峻大概從來沒有想過,之前覺得阮承瑞好騙,不過是因為阮承瑞以真心待他,所以才願意相信他,每每有所維護,哪怕是吃一點虧也沒什麼。

可是,當阮承峻那層偽善的著裝被撕掉,血淋淋的真實麵目暴露出來時,兩個人又哪裡還有什麼情分?

阮承瑞是仁善,卻也不是逆來順受之輩,沒有反手去收拾他已經是情麵,阮承峻哪裡還有資格奢求其他?

都是侯府裡頭出來的,哪裡有真的傻的。

阮琨寧在崔氏那裡描紅,一筆一劃很是認真,阮琨煙斜靠在軟榻上,凝著眉在同崔氏對弈,所以當李嬤嬤進屋回稟的時候,幾個人同時得到了消息。

阮琨寧抬頭看了看,崔氏頭頂的氣泡是“瑞兒果然沒叫我失望”、阮琨煙頭頂上的氣泡是“終有這一日了,真是痛快”、李嬤嬤頭頂上的是“哈哈哈阮承峻這小婊砸也有今天中午我要多吃一碗飯”。

阮琨寧:哎呦,看透了一切的感覺有點微妙呢……

崔氏臉色還是淡淡的,像一幅淡色的水墨畫,纖長的手指與白玉棋子襯映著格外好看,她輕輕捏了捏手中的棋子,似有意似無意的道:“阿煙都看明白了嗎?”

阮琨煙微微低下頭,麵上流露出沉思之色,手指無聲的搓了搓衣角,似乎有些猶豫,終於沉%e5%90%9f著開口:“窮巷追狗,巷窮,狗咬人。”

崔氏眼睛裡閃過一絲滿意之色,語氣裡隱隱的帶著一絲引導:“不妨因勢利導,借勢欺人。”

阮琨煙眉頭擰了個結,但很快就舒展開了,輕輕頜首道:“阿娘說的是。”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們的氣泡同說的話是一樣的,所以阮琨寧……嗯,所以她什麼都沒聽懂。

崔氏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將手裡的棋子落下,這才幽幽的開口:“以往不過是投鼠忌器,如今卻是不必。李嬤嬤,把阿娘帶來的新茶往三夫人那裡送一點,勞你%e4%ba%b2自走一趟罷。”

李嬤嬤帶著一點得償所願的味道,喜笑顏開:“有老奴在,夫人隻管放一百個心。”

阮琨寧看了看她頭上的氣泡“總算是騰出手來收拾秦氏那小賤人了,貪汙了三房那麼多私產總是要還的,且叫三房狗咬狗去……”

阮琨寧:所以說是打算讓三夫人收拾秦姨娘嗎?阿娘同李嬤嬤談笑間總有種皇後與容嬤嬤的味道,一定是我的錯覺,對吧。

玉蟬卻在這時入內,道:“夫人,蘭陵長公主府裡差人送了帖子和七巧齋的點心來,說是給府裡嘗嘗鮮。”

崔氏沒有說話,隻繼續觀察著棋局,仿佛擺在麵前的不是一局棋,而是一副曠世名畫,需要聚精會神的鑒賞一般。

阮琨煙放下手裡的棋子,笑%e5%90%9f%e5%90%9f的道:“我們隻怕是沾了阿妹的福氣,取了牡丹餅與重陽糕給阿妹的院子,其餘的嘛,花糕、蜜糕、糍糕拿去祖母院子裡,其餘的便分三份,各房都有也就是了。”

崔氏這才緩緩地問了一聲:“是什麼帖子?”

玉蟬打開了封,看了看才道:“是給六姑娘下的,邀姑娘三日後出去玩呢。咦?落款是……玉奴嗎?奴婢知道的少,不知道這是蘭陵長公主府上的那位主子?”

崔氏微微擰了擰眉,伸手道:“給我吧,你且退下,不該說的不要對外說。”

玉蟬眼睫輕輕眨了一下,到底是知事的侍女,明白崔氏的意思,小心的賠個笑,便退下了。

崔氏拿了帖子,細細的看了會兒,才向阮琨寧道:“阿寧同蘭陵長公主府的三公子認識嗎?怎麼沒有同我提起?”

阮琨寧看崔氏臉色倒是還好,便實話實說了:“認識的,就是上次賞花宴的時候見到的,說了一會兒話。不過當時他是女孩子打扮的,又說家裡人不叫他見外人,外頭人也不知道他,所以才沒有對阿娘說。”

阮琨煙在旁聽了,神色不由驚奇:“在金陵如此之久,竟第一次知道,蘭陵長公主府還有一位三公子。”

崔氏一笑:“這位公子打小就身體不好,一直小心養著,不好叫外人知道,你不曉得也是正常。不過,既然人家邀請了,阿寧就去吧。”

摸摸阮琨寧散著的頭發,崔氏信手替她順了順:“玩的高興點。”

阮琨煙聽崔氏說的含糊,便知道這大概是蘭陵長公主府裡的私隱之事,這種事家家戶戶都有,心裡明白,便不再問了。

阮琨寧糾結了一下:“可玉奴似乎身體不好呢,如今可以出府了嗎?”

崔氏輕輕笑了起來,像一朵魏紫徐徐綻開:“前幾日聽長公主提過,近些天已經好多了,饒是如此,你還是要多多照顧人家,不要莽撞。

明日叫順英去賬房支五百兩銀子,出去有什麼喜歡的就自己看著買,有什麼新鮮的,也彆忘了給我們帶一份回來才是。”

阮琨寧一聽,便歡天喜地的應了,說了聲回房準備,便急匆匆的出門了。

見阮琨寧出了門,小小的身影在視線裡消失之後,崔氏臉上的笑容才淡下來,像一片陰雲遮住了陽光,略帶幾分陰鬱。

她腦海裡想起了前些日子見蘭陵長公主時,蘭陵長公主說的話。

“這幾日玉奴整個人看起來好多了,飯菜用的多些,喝藥也不發脾氣,臉色瞧起來,比之前也是好多了。

我隻覺得菩薩還是瞧見了我們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大概終於肯把玉奴還給我們夫妻倆了,興衝衝的去找永空大師,大師卻說玉奴隻怕是遇見他此生的貴人了。

我唬了一跳,連忙去問他,再三之下才說是賞花宴當日遇見了阿寧。

阿崔,我沒有什麼彆的意思,隻是可憐我們玉奴罷了,若是方便的話,叫他們兩個孩子多見見吧,總彆叫玉奴……在我還睜著眼的時候就沒了……”

蘭陵長公主同永寧侯府的關係一直很好,因著榮王妃的關係,同崔氏也算是沾%e4%ba%b2帶故,一把年紀說的聲淚俱下,全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而隻是一個心疼幼子的可憐母%e4%ba%b2罷了,崔氏眼見著,也是於心不忍。

崔氏也有兒女,也明白子女之於父母意味著什麼,都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眼見著長到這麼大,怎麼會不心疼?

可是無論崔氏對於這位三少爺怎麼心疼,卻總不會越過自己的孩子去。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這兩個孩子都是年紀小的時候,若是相處多了,難免會日久生情,若是將來真的有一方動了心,有了天長地久的心思,那可如何是好?

蘭陵長公主的確會是個好婆婆,從來都很喜歡阿寧,想來不會磋磨媳婦,另外兩個兒子的妻子也都是良善的,很好相處,妯娌間也不會有什麼間隙,照此來看,阿寧在蘭陵長公主府裡頭也受不著什麼委屈。@思@兔@網@

這個玉奴又是三公子,不必有主家管事支撐門楣的勞累,隻憑著阿寧的嫁妝與蘭陵長公主的私庫,這對小夫妻就可以富貴榮華終生。

看起來當然很好,但是都比不過一件事。

說的難聽一點,誰曉得這個三少爺會活到什麼時候?

凡是就怕有個萬一,年紀輕輕就守寡,可不是哪個女人都受得了的。

現在看著他身子是好多了,可將來的事情誰又敢打包票?

崔氏實在是不敢拿自己女兒的未來去賭。

她自問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對幾個孩子的未來也早早的有了規劃。

長女性情同自己很像,是個心裡有算計的,又有著永寧侯府嫡長女的身份,一般來說,會嫁入高門,做當家主母。

自己的幼女呢,性子歡%e8%84%b1,直來直去,權謀之術隻怕到死都學不透徹,索性叫她一路明快下去,不去沾惹這些事,倒也是福氣。

家裡頭最小的孩子難免會偏寵一些,更何況阿寧如此玉雪可愛,崔氏隻打算找個清貴之家的嫡次子將她低嫁了,不必有管家理事的種種煩憂,但是還可以富貴榮華。

有了委屈娘家人可以去撐腰,永寧侯府也是她永遠的港灣,而蘭陵長公主府太高,很明顯不符合崔氏的要求。

罷了,崔氏輕輕揉了揉額頭,失笑了一聲,什麼時候起,自己變得這麼杞人憂天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是一個猜想罷了,自己又何必上趕著,去做這個惡人。

阮琨寧對於外出一遊也是很期待的,再者,對於許久未見的玉奴,她也有幾分掛念,想著他的身子,心裡也有幾分擔憂,為著這個緣故,連帶著對木係異能的修煉也勤快了許多。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一大早,玉奴就乘著馬車到了永寧侯府外,他的氣色明顯比上一次阮琨寧見他時好了許多,人看起來也很精神,不再是無力的蒼白,反而是淡淡的帶了一點紅潤。

阮琨寧著實吃了一驚,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探查了一下,才發現他的狀況居然好了很多。

不過想想倒也放下心來,中醫確實有許多現代醫學無法比擬的妙處,誰又能全然吃透呢。

玉奴被她這麼突然地舉動嚇了一跳:“怎麼啦,阿寧?”

阮琨寧輕輕一笑:“沒什麼呀,許久不見,我想你啦。”

玉奴抿著嘴,微微一笑。

他是很清冷的長相,人看起來也弱不禁風,宛如一尊和田玉的雕像一般明透,帶著幾分淡淡的矜傲,可一笑起來,又叫人覺得和善可%e4%ba%b2,春風拂麵。

他沒有解釋當初為什麼打扮成女孩子的樣子,阮琨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