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人,從來不生病。
“您怎麼總喜歡自己偷偷摸摸上醫院呢?”連聲音都哽了。
周宗棠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到底是看見兒子高興,精神頭都比平時好了許多,還跟他開起了玩笑:“金剛人……也會……累啊。”
周斯越撇開頭,微仰了下頭,知道他是心裡難受。
臨彆前的一晚。
周斯越坐在床前幫他削蘋果,說起了明天回北京的事。
周宗棠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去吧,彆老往這邊跑,機票也不便宜,我跟你媽在這兒挺好的。”
蘋果皮一溜溜掛著,周斯越不為所動的慢慢削著,忽然,蘋果皮斷了,他一頓,刀刃卡在拇指上,滲出絲血,也沒理,低頭道:“我媽精神狀態也不好,您彆老麻煩她了,我幫您請了看護。”
李錦薈抑鬱傾向,心理醫生來了幾趟都沒用,好在身體還健朗。
臘月二十二,家家戶戶在為明天的小年準備,熱熱鬨鬨。
病房寂靜,窗外雨雪交加,寒風凜冽。
半晌,周宗棠氣若遊絲地問:“恨我嗎?沒讓你和你媽過上更好的生活。”
周斯越放下蘋果,兩隻手撐在膝蓋上,微偏著頭,手上的傷口血跡滲著他的灰色褲子,膝蓋上印著一點兒紅。
他搖搖頭,重新拿起蘋果削,“爸,我有女朋友了。”
周宗棠看他,“是丁家那丫頭嗎?”
蘋果皮重新溜起了圈兒,“嗯。”
周宗棠:“人家願意跟你嗎?彆回頭耽誤了人家。”
“耽誤不了。”
周宗棠:“她媽媽……”
“她媽是她媽,她是她。”
“有機會,再讓我見一麵。”
“好。”
臘月二十三,祭灶神。
丁羨今天不去家教,被葉婉嫻使喚了一天,忙的連口水都沒時間喝,晚上吃小年飯,葉常青還帶著蘇柏從來了。
一打開門。
蘇柏從就給她遞了個紅包,“過年好。”
丁羨怔愣著接過,兩人許久未見,倒比之前生分了,她低聲道謝:“謝謝蘇總。”
葉常青拍著她腦袋嗬嗬笑,“蘇什麼總,叫叔叔不就好了。”
蘇柏從:“我拒絕,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兩人有說有笑進門,丁羨跟在後麵把門關上,葉婉嫻從廚房端著菜出來,見兩人來了,眼睛一亮,“來啦?洗洗手,準備吃飯,我剛做好。”
蘇柏從跟葉常青拉開椅子坐下。
席間,幾人說說笑笑,一團和氣,蘇柏從說起了一塊地皮,連一向沉默寡言的丁父都忍不住插話跟他熱絡地說起了那塊地皮的開發。
丁俊聰照舊在大人麵前耍著貧,逗得這幫道貌岸然的大人們笑聲頻頻。
飯桌上,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喜氣洋洋。
窗外麵,昏黃燈光,雪花飛舞,冷清異常。
丁羨格外想念一個人。
袋裡的手機,忽然一震,她掏出。
“出來,我在你樓下。”
備注:來自一個永遠不會說愛我的王八蛋。
“媽,我下樓倒個垃圾。”
“吃飯呢,你倒什麼垃圾。”
“憋不住了。”
人提了袋垃圾就出去了。
葉婉嫻:“神神叨叨的,蘇總繼續吃,彆管她。”
蘇柏從笑:“好。”
……
丁羨幾乎是飛奔下樓。
人才剛到黑漆漆的樓棟口,手臂就被人拉住,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昏暗燈光,她看不清,頭搭在他肩上,被人牢牢地抱在懷裡。
丁羨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喂,周斯越。”
埋在她頸肩的男人,忽然沉沉吸了口氣,聲音沙啞透著無力,他將所有的重力都壓在她身上,極其疲倦地開口:
“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他是真累, 整個人搭在她身上就再也不動了, 隻剩下沉沉的呼吸聲。
說抱一會兒的時候,他聲音太糯了,比平時的低沉多了一些虛弱, 把丁羨聽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 放下手裡的垃圾,雙手去環他精瘦的腰。
“你在跟我撒嬌嗎, 周斯越?”
他埋在她懷裡, 隨意懶散道:“你說是就是吧。”
丁羨聽出了些許不對勁,“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累?”
周斯越又沉沉吸了口氣,“三天沒睡。”
她驚訝地雙手去捧他的臉, 企圖把腦袋從自己懷裡撥出來好好看看,但不知是他故意不讓他看, 還是男人是在太重了, 到底是沒掀起來,隻能抱著他的腦袋,柔聲問:“是不是家裡出事了?”
她聲音輕柔, 是雪後的暖陽, 也是黑暗中唯一的燭火。
是他唯一前行的歸宿。
男人也沒多餘的力氣,隻簡單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丁羨沉默,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窗外路燈昏黃, 燈下風雪飛舞, 黑漆漆的樓棟裡, 隱著兩道人影。
周斯越人終於抬起頭, 在黑暗中,人靠在身後的牆上,兩隻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彎腰對上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眼窩迷離地望著她,低頭自嘲地一笑。
“如你所見,現在站在你麵前的這個男人,他什麼都沒有了,甘心接受你任何裁決。”
曾經的他,無憂無慮,比大多數人都優秀,也比大多數人都努力,贏了笑,失敗也笑,什麼都不掛心上,不懼命運,為夢想拚儘全力。
如今的他,累得奄奄一息。
丁羨想說,累麼,那就停下來吧,什麼也不做,也彆再勉強自己。
可又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
他應該是有一分熱,發一分光,破開一切雲霧,也能在黑暗中屹立不倒的人。
是她的軍旗啊。
她雙手從他身後慢慢摸過去,一直滑到他的腰背,圈住,腦袋緊緊貼到他%e8%83%b8膛上,那裡熱血滾滾。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周斯越,我不知道幸福什麼時候會降臨,但是我相信它會來的,因為你說過,彼方尚有榮光在。”
命運對他不公,她心疼他。
無比心疼。?思?兔?網?
“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黑暗中,男人聲音微啞。
“你騙過我?”
“沒有。”
“那不得了。”
頭頂一聲輕笑,周斯越低頭看她,伸手揉了揉她毛絨絨的腦袋,“好。”剛要說話,二樓的門打開,門縫裡漏出一道光,就聽葉婉嫻喊了聲,“丁羨,你倒個垃圾死哪兒去了!?”
周斯越反應極快,把人拉到樓梯轉角,拎到牆上,一隻手撐著,丁羨看著他,不出聲。
借著微弱的月光,男人低頭看她,“以後還隨便提分手麼?”
搖頭,搖頭。
他笑,換了姿勢,雙手環在%e8%83%b8`前,低頭對上她的視線,“蘇柏從是不是在樓上?”
“你怎麼知道?”
男人哼一聲,“他那破車擋著沈大爺練攤兒了,人大爺正提著棍子滿胡同口找人呢。”
沈大爺在這巷子裡住了三十幾年,所有人都知道這老頭晚上喜歡在胡同口擺點兒小玩意兒賣,不糊口,純屬賣個情懷,逢年過節都不例外,準點兒出攤兒。
熟悉這巷子的都知道,門口那點兒地盤就是他的,誰也說不動,就一個老炮兒,也沒人敢拿他怎麼辦,兒子是個小炮兒,也沒什麼正經工作。平日裡閒著沒事兒就幫他爹守這攤兒,誰要敢爭這地盤,掄圓了胳膊就跟人乾架。
一開始大家都挺不滿的,覺得這爺倆也忒不懂事了,後來聽巷子裡的老人說。
沈大爺第一次見他媳婦兒就在那練攤兒的地兒,結婚後沒多久,媳婦兒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名稱還挺奇怪,就是經常會忘記自己做的事,丁羨剛聽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得挺奇怪,這是一種什麼病,周斯越給她解釋,阿茲海默症。
得了阿茲海默症的老沈媳婦在某一個下午走丟,就再也沒回來過。
沈大爺就守著那塊地兒,日日等,夜夜等,誰要占了這塊地兒,一準跟人急,就剛在路口,周斯越過來的時候,沈大爺提著棍子敲了敲那保時捷的玻璃。
他一眼就認出是蘇柏從的車。
這胡同,周斯越是好久沒回來了,沈大爺看見他還挺欣喜的,熱情地招呼,“斯越啊,你小子都上哪兒去了!!”
連沈小炮兒都從聞聲趕來,“臥槽,周斯越?”
他倒是禮貌地插兜笑笑,指了指這車:“又有人擋您地盤了?”
沈大爺提這兒就來氣,“對啊,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家夥,淨往這兒停,我正合計著從哪兒開砸呢?怎麼,這車你認識?”
周斯越表示:“不認識。”
“那我砸了。”
周斯越瞥一眼車窗,“砸唄。”
丁羨聽到這兒呀一聲,轉身要走,被人攔住,“乾嘛去?”
“我去跟他說呀,萬一真被人砸了,你沈大爺賠得起那麼好的車——”
下一秒,身子被人頂上牆,%e5%90%bb住。
丁羨嗚嗚咽咽拍他肩,“唔唔——你彆——”
周斯越不耐煩的擒住她的雙手,反剪扣到身後,整個人將她壓上牆麵,加深了這個%e5%90%bb,“蘇柏從司機在車上,我說完,他就開走了。”
小姑娘被%e4%ba%b2得意亂情迷,支支吾吾問:“那他之前停……著……乾嘛?”
每個空都被他借機深入。
“他以為沈大爺是打劫的,不敢下車。”周斯越捏住她下巴,微提,丁羨被迫仰著頭,就聽頭上不耐煩的一句:“好了,忍你夠久了,再提他我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