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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裡的情況,結果被講台上正慷慨激昂做思想工作的班主任一眼掃到,直接給她點出來。

“那位女同學。”

丁羨有一毛病,老師隻要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兒叫她,就臉紅,而且她皮膚薄,整張臉都是緋紅。更何況現在是遲到,被老師抓,直接紅到脖子根兒了,像個蘋果似的直直地戳在那兒。

班主任叫劉江,四十出頭,微胖,圓乎乎的腦袋,頂上沒幾根毛,戴副寬邊兒眼鏡,穿襯衣的時候喜歡把衣擺紮進褲子裡,腰間紮根playboy的皮帶,勒著他圓滾滾的肚子。

人不可貌相,劉江已經在三中教了十幾年的化學,帶得都是重點班,是出了名的麻辣教師,嚴肅刻板,沒有學生敢跟他開玩笑。人送稱號“鐵板江”。

劉江對學生隻有一個要求,凡事隻拿成績說話。

成績好,聽你的,成績不好,那就彆%e5%b1%81話,老老實實聽他的。

聽說上屆還有個學生因為他退學了。

丁羨心裡發虛,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打報告,就聽講台上傳來一句厚重且穿透力十足的聲音:“探頭探腦的參觀動物園呢?趕緊給我進來。”

新開學,劉江竟出乎意料的好說話,丁羨趕緊往麵前最後一排靠門的位置一坐,吊著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裡。

竟然還有同學覺得劉江風趣,配合地咯咯哄笑起來,氣氛無比和諧。

劉江在講台上唾沫橫飛地給這幫新入學的學生們做著思想工作。

丁羨托腮走神。

關於劉江的這些信息是許軻告訴她的。

許軻是她小時候在延平鎮的鄰居,也是延平中學第一個考上三中的,在接到班主任電話和分班結果的時候,許軻剛巧在她家。

許軻高一就是劉江帶的,後來高二轉了文科,劉江至今都有點瞧不起他,因為當年許軻是近乎滿分被燕三錄取,高一一年的各種大小考常霸校第一名,尤其是化學。而同樣提起許軻,劉江也是又愛又恨。

但丁羨沒有許軻這麼厲害,她的分數隻是剛過了重點班的線,估計排名也是末尾差不多。

從小到大,許軻都是彆人家的孩子。

鎮上的父母大概每個人都想生一個像許軻這樣的孩子,長得標誌,性格溫柔,讀書又好。每每丁羨跟著母%e4%ba%b2出去買東西,逢人就聽見那些阿姨七嘴八%e8%88%8c地議論。

“許軻這次會考又是全市第一名。”

“許軻考上三中了!!!!!”

“老許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這回,誰不知道咱們延平鎮的孩子都出了名的不會讀書。走,咱們去看看許軻奶奶,讓許軻周末回來給咱家囡囡補補課。”

許軻父母走得早,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大約是許奶奶的性子溫婉,許軻隨許奶奶,說話做事總是很溫柔得體,誰也不得罪,還真就幫著鎮上的小孩補習功課。

隻有丁羨不找他補習。

許軻明白,丁羨這姑娘要強,學習方法和生活規律又被丁母從小管束得很刻板,他明裡暗裡點撥,凡事不用太遵從父母,學習是你自己的事兒。

但十幾年的習慣,下來,哪一時能改掉。

就比如,記筆記這事兒,許軻苦口婆心勸過幾次,彆什麼都往上寫,挑重點寫。

丁羨改不了,因為葉婉嫻每天都要檢查筆記本,包括老師上課說了什麼,最好一字不落記下來。一開始也哭也鬨,也不肯寫。在葉婉嫻下過幾次狠手後,就老老實實往本上記了,記了幾次竟然也就習慣了。

丁羨低頭望著自己的筆記本出神,耳邊傳來“啪——”,旁邊的位置丟下一個黑色的斜跨包,餘光瞥到一道高大的背影坐下來。

居然還有比她晚,還這麼氣定神閒的,小心被老劉盯上啊,結果劉江眼睛隻往這邊瞥了眼,一掃而過,繼續說他的。

嘴角——

居然還有笑意。

開心個毛線球啊?

丁羨剛想轉頭看看是何方神聖。

前桌忽然有人轉過頭,是一個皮膚很白的眼鏡男,瞧著還有點眼熟,眼鏡男看見丁羨的時候,也是一頓。

那天在周家見過的眼鏡男。

丁羨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眼鏡男說——

“斯越,你不會從下午睡到現在吧?”

旁邊的人靠在椅子上,發出一聲很簡單的鼻音,“嗯。”

“臥槽,我都給周姨打過電話讓她彆忘了叫你。”

周斯越沒說話。

“你媽忘了?”

又是簡單的一聲嗯,帶點兒睡意的鼻音。

“周姨真行。”眼鏡男比了個拇指,轉過去了。

李錦薈忘性大,唯一記得的事兒就找隔壁太太打牌,除了打牌,彆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主要是前幾年出了一場車禍,記憶力不如從前,加上這兒子從來不用她操心,也很少管他的事兒。

如果周斯越不是最近準備九月份的機器人競賽,天天熬夜,哪用得著下午補覺。

他撓撓眉,目光隨意地瞥了眼自己的同桌,結果就發現趴在桌子上拿著個本子塗塗畫畫的丁羨了,耷拉個腦袋,下巴撐在桌板上,紮著慣常的馬尾,後頸項白皙乾淨,細長,像一截白嫩的斷藕。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她後腦勺上就印著個蠢字。

“喂。”

喂什麼喂,我沒名字?

跟你又不熟,臨時坐一會兒而已,搭什麼訕。丁羨充耳不聞,腦袋歪向一側,反正就不理你。

周少爺自嘲地笑了下,搖搖頭,得嘞。

劉江越說越起勁兒,也不管底下的人聽得昏昏欲睡,激動得像個噴壺,唾沫橫飛、口水四濺。

“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們現在既然已經踏進這個門,你們就生是這兒的人,’死’是這兒的魂,我希望你們能讓自己’死’得有尊嚴!從這一刻起,你們就要把自己的皮繃緊,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箭能射多遠,就看你們這三年用多大力,就算把弦崩斷,也絕不懈怠!”

丁羨伏在桌案上,覺得這話說的真好,比喻得真恰當,延平的老師從來不說這些。於是,她拿著筆記錄下來,準備貼在桌子上激勵自己,一直冷眼旁觀的周斯越忽然哼地笑了聲,嘲諷地睨著她的本子:“這種人生毒%e9%b8%a1湯也往本子上記,你的人生是多缺教育啊?”

丁羨剛寫完弓字,聽見這冷嘲熱諷地話,猛地用兩隻手把本子捂得嚴嚴實實,轉頭瞪過去。

劉江說得頭頭是道,底下學生聽得激動不已,兩眼珠直冒綠光,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張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擺在桌前。

後排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目光就這麼劈裡啪啦在空中相撞了。

周少爺哪像來上課,閒適地靠在椅子上,桌上攤著本人與自然看得起勁兒,那雙眉眼微微上翹,眼尾似開剪的羽毛,此刻像把剪刀,刻薄又犀利。

偏偏那張天生刻薄臉,還長得如此好看,他把頭發剪短了,露出乾淨利落的五官和柔和的輪廓。相比那天在家的%e9%b8%a1窩頭,稍稍收拾下的周斯越有點過分惹眼了。

丁羨冷眼望著那張充滿誘惑力的臉,一字一句咬著:“我叫丁羨。”

周斯越低頭翻著人與自然,眼皮也沒抬,掏掏耳朵,懶散地嗯了聲,也不知道記住沒有。

丁羨說:“你彆跟我搭訕。”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扛得住誘惑。

這下,少爺抬頭了,一臉不可思議,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我……搭訕?”

丁羨說得一本正經:“對,明天老班就換座兒了,咱倆頂多算個露水同桌。”

少爺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露水……同桌?”

丁羨一點頭,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啊。

結果講台上劉江做了個總結陳詞:“是這樣,一個月後摸底考,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趕緊複習下以前的知識,座位暫時先這麼坐,一個月後我再根據成績給你們排座兒。好了,今天差不多就到這兒,住校生到我辦公室集合,通校生回去的路上小心點,下課吧。”

喂喂喂,老師你會不會太隨意了

不愧是名師,連談話的時間都掐分掐點兒,話音剛落,清脆尖銳的下課鈴聲跟安排好似的,就叮鈴鈴響了——

同學們一窩蜂地湧出教室。

剩下丁羨坐在位置上發愣,連東西也忘了收拾。

眼鏡男去找劉江要課表,周斯越倚著課桌等,一米八五的身高大%e8%85%bf都能過桌板的,半個%e8%87%80部倚著桌沿,雙手抄在兜裡,身上斜跨著個黑色的包,低頭看自己的鞋尖,額前的小碎發垂落。

眼鏡男很快就回來了,“走吧,斯越。”

周斯越起身剛邁出腳步,忽然停了下,拍拍丁羨的肩,似調侃:“明天見啊,露水同桌。”

丁羨正在往包裡裝鉛筆盒。

聽見這聲,愣了,猛地一抬頭,人已經走遠了。

鉛筆盒啪地掉地上,七零八落滾出幾支筆,恰好滾到了周斯越的凳子下。

像一盞明燈的暗示。

第5章

關於同桌這個詞,自古以來多曖昧。

每個班,總有那麼一對同桌坐著坐著就有感情了,匆匆少年的歲月談情,猶如過眼雲煙。多少年後,丁羨都記得他們當時的班對各自帶著愛人在同學會上相遇的尷尬場景。然而,沒想到,更尷尬的是她跟身旁這位周少爺。

不過,這都是後話。

自那晚之後,兩人正式成為了“露水同桌”。丁羨明裡暗裡偷摸觀察,發現這人能考六百七真是神了,上課看課外書,下課靠在椅背上跟人閒聊,放學後去打球,晚自習寫完當天的作業繼續看課外書。

周斯越看的書很雜,亂七八糟什麼都有,最奇葩的丁羨曾在他桌上見過一本英文書,——《Fancy Coffins to Make Yourself》。

她悄悄把名字記下來,晚上回去翻著字典查才知道那本書名叫,如何打造你的夢幻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