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1 / 1)

人麵桃花笑春風 自溪 4265 字 2個月前

道一側有時會停滿上百隻船隻等待裝卸轉運。

陸硯看著船帆林立的錢塘碼頭,與新到任的市舶使沿著錢塘碼頭緩緩向前。去年秋季開始,錢塘碼頭便常常擁堵,略微狹小的碼頭和裝卸人力嚴重影響了碼頭的轉運,經常可以聽到一些外來客商怨聲載道,而且這樣擁堵在河道中也影響了一些原本隻是在此過運的船隻。

“錢塘碼頭乃是前朝末帝而建,最初時隻是為了迎接禦駕,太宗時我朝開啟河運,因曆年戰亂,錢塘府實在是武力擴大修葺,便隻能如此啟用,尚且可以應付。文宗十年,開啟海運,錢塘設置了市舶司,過往船隻便更多了……”蘇宗平一邊說著碼頭的曆史,一邊道:“平帝時,錢塘府曾以碼頭不堪重負為由請示了一筆銀錢,但最後卻被層層瓜分,碼頭依然如是,便連河道整修也已十年未曾清淤修繕過了。”

走過碼頭那段河道,陸硯回首看向密密麻麻停滿了船隻的河道和碼頭,看向身邊的市舶使道:“師大人,依我之見重新修繕,不如另開河渠。”

師大人當下便被驚在了原地,“另開河渠?”

陸硯輕輕頷首:“你之前所提也算不錯,隻是問題有三,其一,費工;其二,費財;其三,費時。這錢塘碼頭當年本不為貨運而建,因此此位置乃是南北通河在此處另開的一小段彎渠,那個折彎及其容易導致船隻調轉相撞,再在此處擴建碼頭,河渠卻無法加寬,擁塞之根難以消除,再者,修繕碼頭這段時日,若不能停止貨船靠岸,便隻能趁船運少時趕工,何時才能做好?不若將這裡填平,直接回歸原本的南北河道,加大碼頭。”

陸硯手指直指河道對岸,緩緩道:“那才是江河正途。”

師大人與蘇宗平都看向陸硯所指的方向,目光越過寬闊的河麵,那邊是一大片平廣的土地,剛剛長成的青草碧綠如茵,在那邊……是浪濤滾滾的南北通河主河道,兩人就那樣怔怔得看著,似乎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聽到了那浪濤奔流的聲音。

“陸大人眼光布局果真非下官能及也。”師大人年長陸硯許多,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佩服之情,拱手道:“下官這便回署衙與眾位同僚做出圖紙來。”

陸硯微微笑了下,道:“師大人不必這般自謙,今年勞役征收在從仲夏農閒時,便是做了圖紙來,錢塘府也無人給你開工。”

師大人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陸硯話中的敲打,立刻道:“下官定會仔細斟酌,細細構想。”

這位是大人雖到錢塘時間不長,可往日裡辦事能看出是個負責認真的性子,對這樣的官員做事,陸硯一向還算放心。轉頭交代了蘇宗平關於勞役征收的事情,揮手讓他先行回去,一人沿著河道慢慢向下走去。

半月前,聖上派出的飛羽衛與兵部派出前往廣西路四軍探聽的消息紛紛回報朝中,俱是一切正常,便是昭和帝相信陸硯密報所奏,卻也不得不妥協於眾臣反對,隻能按兵不動。

陸硯眉頭緊緊皺起,他一向信他的感覺,何況洪坤從廣西路傳來的消息都讓他覺得反常,然而現在……他轉頭看著已經雜草叢生的道旁,目光沉沉如墨。

“三郎君,三郎君……”棋福氣喘籲籲的跑到陸硯身邊,手中拿著一封邸報,顫唞著聲音道:“三郎君,出大事了……”

陸硯停止了沉思,轉頭看向驚惶的棋福,接過邸報打開。

“赴莫勒慶賀的使團在過原本東胡所轄的草原時,被一支東胡遊兵突襲,舒家三郎君帶著二十餘人將遊兵主力引開……”

“餘下百十護衛奮力抵抗,待東胡新王援軍趕到時,在距離使團作戰四十餘裡的西%e9%b8%a1山山澗發現其餘護衛,俱戰死,無一生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浪濤聲更大了, 仿佛拍打在陸硯心上一般,讓他久久無法回神,瞪大眼睛將手中邸報一字一字的反複看了三兩遍, 才慢慢從震驚中清醒,“娘子可知曉?”

棋福連連搖頭, 道:“小的見到這般內容就匆匆趕來告知郎君,不敢驚動六娘子。”

長寧懷孕已經六月有餘,雙胎本就十分辛苦,加上這段時日又患了口恙,牙疼也讓她每日難以用飯, 肚子日日增大,人卻比前幾月還要瘦些。

若是再知曉此消息……陸硯眉心皺成了一團,可若是不說又能瞞多久?邸報報送全國,京中舒家定是早已得知了這般噩耗,萬一哪一日讓她從家信上得知, 豈不是更突然!

陸硯盯著遠處的一片碧綠,眼前浮現出舒孟駿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笑臉,“待我從莫勒回來,我與阿桐便京中再見。”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邊回響,手中的邸報被他緊緊攥起, 若知有今日,當日便不該留下東胡一絲血脈!

“棋福,即刻前往定州,將此物交給方城酒樓的老板, 告訴他全力搜尋西%e9%b8%a1山!”冰冷的字句從陸硯口中吐出,將手中被攥皺的邸報展開,盯著上麵的一句話,看了半響,猛地轉身離去。

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長寧也覺得有些睡意上頭,努力打起精神來,看著院子外麵道:“怎麼夫君還未回來?”

阿珍聞言笑道:“還不到一炷香呢,娘子莫急,怕是郎君已到門口了呢。”

長寧又看著外麵期待了一會兒,見依然無人過來,有些失望的嘟了嘟嘴,低頭撫著肚子道:“我才不急呢,我有孩兒們陪著我呢。”

時間又過去了一炷香,見長寧不停地看向院外,情緒也變得有些急躁起來,阿珍心中直歎氣,轉身將掛在拐角的黃鸝拎了過來,道:“阿黃今日一早上都沒叫了,也不曉得為什麼。”

長寧聞言轉頭看了眼,發現平時活潑的黃鸝此刻一動也不動的在籠中,也不由的疑惑起來。扶著銀蘭的手起身,向黃鸝走了兩步,沒想到剛走到籠子前,安靜地好似睡著的黃鸝突然像是醒了一般鳴叫起來,阿珍幾人連忙開始逗,將長寧逗得直笑。

“內兄?”見到在門外徘徊的舒孟驊,陸硯當即從馬上下來,上前幾步。

舒孟驊身著一身素色深衣,眼眶發紅,表情哀戚,可見是也知曉了舒孟駿戰死一事。兩人在門前相互沉默了許久,舒孟驊開口道:“阿桐身子有孕,這般事情應瞞著才是,隻是……莫勒使團遇東胡叛軍截殺之事太過重大,朝中必會以此為借口命東胡新王作出交代,因此隻怕會到處宣說的沸沸揚揚,邸報已發,定會有不少內眷前去你府上致哀,你我便是攔得住一時,也總有疏漏,何況還有二嬸娘,阿桐為人兒女,總要問候關懷一二,何況俊郎乃她兄長,便是不必服喪……”想起幼時兄弟一起玩耍的情景,舒孟驊喉頭一陣酸堵,話怎麼都說不下去了。

陸硯看著堂堂男兒努力忍住眼淚,艱澀道:“內兄所言正是我心中糾結之處,阿桐與三內兄感情甚篤,隻怕她受不住。”

“遲早都要知曉,便是晚些又能晚多少?”舒孟驊忍住悲痛道:“你我告知與她,還會考慮為她留下片刻緩和時間,可若是明日她從彆人口中猛然得知,豈不是更加糟糕?”

陸硯立於門前,見舒孟驊情緒已經十分哀痛,歎了口氣,道:“內兄先回吧,我來告知阿桐。”

春花半殘,葉綠如農,人來了,人走了,好似都不曾影響過它們,依然肆意生長。

陸硯靜靜的看著長寧依然纖瘦的背影,聽她與幾個丫鬟開心的說著話,逗著鳥兒,聲音嬌軟,若是沒有那張邸報,此刻他隻要輕輕喚一聲,她定會像是等待了自己許久那般甜甜笑著偎進自己懷中,拉著他的手感覺到孩兒們的嬉戲,嬌聲嬌語的說著自己不在家時她做的、看的、聽得每一件事,最後會撒嬌般的抱怨他一句“孩兒們可比你陪我還貼心呢。”

然而,今日此時,放在身上的邸報卻讓他百般糾結。

“啊,那個圈兒還是當年三哥給它帶的呢,怎麼看著像是壞了?”長寧指著黃鸝腳上的一隻小金環,不確定道。

阿珍聞言連忙上前,果真見到那隻金亮亮的小金環好似裂開了一條縫兒,缺口剛好卡在黃鸝的爪子中。“是呢,難怪阿黃今日早上便一直病蔫蔫的,”說著抬手打開籠子,將鳴叫不停的黃鸝拿了出來。

“是呢,便是叫聲也聽著十分難過一般……”長寧嘟了嘟%e5%94%87,同情的摸了摸黃鸝:“莫怕呀,這個環兒帶好你便舒服了呢……”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呀!”主仆幾人皆發出一聲輕呼,斷裂的金環從黃鸝腳上跌落,一分兩瓣滾落到了陸硯腳邊。

陸硯看著腳下還閃著亮光的金環,忽然想起了九年前,他初見舒孟駿時的情景,好似也是此時,風塵仆仆的他被舒家管家帶進了舒相的書苑,剛進苑門,就見一個橘子直向自己麵門砸來,待他伸手接住,就見一個少年從回廊梁上跳下,稚氣未%e8%84%b1的要與自己一試身手……

陸硯覺得自己心中難受的厲害,緩緩彎腰將那小半金環撿起,將眼中情緒全部隱藏,抬頭看向長寧。

長寧臉上掛著笑容呢,隻是眼神中帶著些疑惑,歪頭將陸硯看了又看,道:“三郎今日心中有事?”

“無事。”陸硯將手中撿到的金環遞給她,抬手摸摸她的臉,攬著她往屋裡走:“阿桐晌午可是有帶孩兒看花了?”

長寧側頭看著他,不知為何總是感覺到他今日十分奇怪,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回答道:“還給孩兒彈琴了……夫君可是遇到不順利的事情?”

陸硯看著她,下意識想否認,可是見她清澈的眼眸那樣關心的看著自己,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長寧等了片刻,見他神色越發的複雜,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緊緊抓著他的袖子問:“可是,可是……要出征了?”

最後幾個字聲音輕的好似輕風,讓人心疼。

“沒有。”陸硯握住她的手,將她擁進懷裡,目光渙散的看著前方,在她發頂印下一個又一個%e5%90%bb。

長寧越發不解,在他懷中掙了掙,皺眉道:“不是這事你還有和難於我說的?若是公事我便不問了。”

她神情帶著幾分茫然,乖巧的仰頭看著陸硯,這樣的她,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將那樣一個噩耗告訴她。

“嗯。”陸硯對她彎了彎%e5%94%87,手掌捧著她的小臉摩挲:“今日回來晚了些,等我一起用飯定是餓了,先用膳吧。”

一餐飯用的十分安靜,長寧曉得他並未對自己講實話,可也不忍讓他這般低落的時候為了應付自己還強做微笑。

“夫君喝些湯,是廚娘一早就煲上的。”將湯碗放到陸硯手側,長寧淺笑道:“我也有呢,我們一起。”

陸硯覺得嗓子眼發澀,用進去的每一口飯都好似堵在%e8%83%b8腔,看著長寧頰邊的淺淺梨渦,半響後端起湯碗,輕輕彎了下%e5%94%87:“好,與你一起。”

長寧口恙好些天,犯了好了,好了又犯,加上前幾日牙也疼的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