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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如春,變成寒冬臘月。

“老六!”簡豐帝猛的抬頭,抬手將奏折扔在六皇子腳下。

“你來告訴寡人,為何那茺州太守上奏折自請還鄉,為何說茺州災情並為好轉,反而因你過去,導致災情更加嚴重,那活活將百姓扔進的大坑又是怎麼回事!”

簡豐帝的話,像是往平靜的湖麵狠狠扔下一塊巨石,激起層層波瀾。

六皇子愣了一下,撿起地上的奏折,快速的翻看,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前麵和謝珵肩並肩站著。

“父皇,這都是汙蔑,茺州的災情已經被兒臣控製住了。”

太子若有所思的將視線從謝珵身上移到六皇子身上,嗤笑一聲,“茺州離洛陽這般遠,豈不是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你堂堂一個皇子,誰敢不給你麵子。”

六皇子怒目而視,“你!”

謝珵作揖,“陛下,臣還有人證。”

“帶上來!”

四個唯唯諾諾的災民,走了進來,那滿身的血汙,讓眾位大臣不自覺給他們讓了道,六皇子麵色一變,似是不敢相信竟會有災民走到洛陽,他不是下令讓他們將沿途的災民都弄死了嗎!

四個災民跪拜完簡豐帝,便開始講述茺州所遇一切。

他們是茺州城外那十八個村的村民,據他們所言,他們躲過地震,因房屋倒塌雨水太大,朝中的賑災糧也都是石子和麩皮,根本無法食用,待他們將自家糧食食完後,便想去茺州城裡求救。

誰知城門緊閉,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在城門外呼喊,沒人理會,直至城外爆發瘟疫,城門打開,卻是為了在城外挖出一個大坑,將那些染了瘟疫的人扔在坑裡。

還有不少沒有染瘟疫,隻是體力不支昏倒在路邊的可憐人,也被扔了進去,他們眼見沒有活路,便想去其他地方。

一個村五十多個人,有在路上被活活餓死的,有被官兵打死的,路上所有的城鎮均不讓他們進去,最後他們實在沒法子了,便想來洛陽試試運氣。

一行人,最後隻剩他們四人,索性洛陽的官兵看了路引沒有為難他們,進了洛陽攔住了謝相的馬車,便跟著謝相來了宮中。

簡豐帝聽完氣極,一連三聲好,陰霾的看著已經跪在地上的六皇子,“老六,你好大的膽子!”

☆、第76章 076

慶功宴會, 賞賜珠寶, 簡豐帝之前對六皇子有多麼滿意, 如今就有多麼痛恨。

在茺州百姓苦難的襯托下,這一切都是巨大的諷刺。

簡豐帝喘著粗氣,沒有人能理解這個已經老去,盼望自己流芳百世, 獲得上天認可的皇帝,內心是多麼的憤怒。

這個不肖子, 硬生生折斷了自己的飛升之路!

“陛下,當務之急是派人去茺州賑災。”謝珵在簡豐帝訓斥完六皇子後立即說道。

大殿之上群臣靜謐,誰也不敢說話,六皇子鬨了這麼一出, 隻怕他們去賑災, 會被那些憤怒的災民暴打。

簡豐帝沉%e5%90%9f片刻,他必須找個靠譜的人去茺州,上天已經降下責罰,分明是責怪他無能, 如今自己兒子又讓茺州的情況雪上加霜, 他得扭轉上天對他的看法。

“槿晏。”簡豐帝似有愧疚的開口。

“臣在。”謝珵聽聞簡豐帝喚他,心裡一鬆, 自己%e4%ba%b2身前去,才有把握解決茺州之事。

“你即日動身, 前往茺州賑災, 路上多加小心, 寡人再撥給你三百強兵,保護你的安全。”

“諾。”謝珵接的痛快,讓簡豐帝心裡稍安,對謝珵更加滿意。

當謝珵提出恐那些災民做出過激之事,要求帶上十三郎一起去,畢竟十三郎才是最初做出預警之人時,想也未想便同意了。

十三郎也在這宴會之上,他的傷早就好了,人也被解了禁,聽見謝珵讓他同去頗感意外。

太子還欲安插自己眼線,卻被簡豐帝無情拒絕,他這幾個兒子,除了十三還小,沒有那些花花腸子,當他不知他們在想什麼。

宮中亂糟糟的,現在陛下顧不得管六皇子,將他禁足在府,調動大晉朝的國力,撥放賑災糧。

六皇子之前賑災早就要將國庫掏空,現今再來一次,國庫吃力,謝珵便主動奉上糧食,有謝珵帶頭,那些世家子弟也不甘落後,很快賑災糧便湊夠了。

除了賑災糧還有藥材需要帶去,上次賑災藥材都是鐘瀾和姚神醫慢慢準備的,現今一下子還真配不出這麼多藥材。

陛下便先讓謝珵帶糧食前去,洛陽這麵搜集好藥材便派人給他送去。

待謝珵回到謝府已是子時,謝榮和謝夫人在正屋等著他。

“可是要去茺州賑災?何時走?”謝夫人眼眶都紅了,容顏憔悴,謝榮拍著她的手無聲安慰。

“後日一早便點兵帶糧出發,茺州災情嚴重,刻不容緩。”

“這般快,”謝夫人伸出手,謝珵將手放進謝夫人手中,“你可要平安回來,窮山惡水出刁民,茺州百姓就算是良民,經這麼一遭,隻怕也是恨極了朝廷,需記得,阿姈還在家中等你歸來呢。”

謝珵眼角乾澀,聲音沙啞,“母%e4%ba%b2放心,隻是賑災罷了。”

謝榮看著自己這個小兒子,歎息一聲道:“回你院子吧,你媳婦還等著你呢。”

說到鐘瀾,謝珵便坐不住了,強忍著焦躁,說道:“兒子伺候兩位安寢。”

等謝榮和謝夫人睡下,謝珵才走回自己小院,屋內蠟燭微亮,頌曦候在門前,“郎君,夫人正在屋中抄經為您祈福,已經抄了好幾個時辰了,您快去看看。”

謝珵推開門,屋內鐘瀾端坐於書桌前,正認認真真地謄抄道經,蠟燭的燭暈映在她的身上,愈發顯得她單薄。

鐘瀾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眼眶潮紅,緊抿的嘴%e5%94%87泄露出她強自忍耐不舍的感情。

這不是謝珵第一次出門,他做過監軍上過戰場,可這卻是兩人成婚以來第一次分離,嘗過甜蜜的滋味,再讓她嘗下苦味,隻覺酸澀難忍。

槿晏身子本就不好,茺州災情嚴重,瘟疫四起,若是染上瘟疫又該如何是好。

“莫抄了,天黑了,對眼睛不好。”謝珵走到書桌前,從她手裡將毛筆抽去,放在一旁。

鐘瀾順從的沒有反駁,隻是深深的望著他,要將他的模樣刻在自己心中。

“何時出發?”

謝珵喉頭哽塞,“後日一早。”

“那我得趕快為你打點行李,你身子虛,怕冷,得多帶幾個披風,暖爐也得為你帶上。”鐘瀾說著便要起身為謝珵準備。

誰知跪坐著抄經時辰太長,膝蓋酸麻,一起身便搖晃的往地下摔去。

謝珵趕忙將她撈住,打橫抱起,“不急,明日再收拾也是一樣的。”

鐘瀾將臉埋進謝珵%e8%83%b8膛,低聲恩了一下。

謝珵抱著鐘瀾坐到床榻,將其放在自己大%e8%85%bf之上,一手攬著她的纖腰,一手握住她冰涼的手。

“你且放心,陛下給了我三百士兵護我周全,還有趙子闌在我身旁出謀劃策,我定能還茺州百姓一個安穩,也能平安歸來。”

“我明日一早去道觀,給你求個平安符,你一定要帶著,那些感染瘟疫的人,你切記不要靠近。”

“好。”

“此行將師傅也帶去,瘟疫需要師傅出麵。你身邊也不能離了人,藥材可能也不夠,要跟靳芝揚說一聲,讓他趕快買些藥材來。”

“好。”

“你還帶何人去……”

謝珵哪裡還能聽的下去,猛的低頭堵住那一張一合的紅%e5%94%87,他寧願他的阿姈跟他哭,跟他鬨,求他不要去,卻不忍阿姈這樣懂事,讓他的心都抽痛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兩人的%e5%94%87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燭光搖曳,晃動了一下,牆壁上映出的兩道不分彼此的身影也跟著顫了一下。

謝珵望著身下阿姈眼中濃濃的愛意與恐懼,%e4%ba%b2%e5%90%bb著她的額頭鼻尖臉頰,每一處他都沒有放過,這是他不能辜負的妻子。

兩人抵死纏綿,折騰到快要天亮謝珵方才攬著鐘瀾沉沉睡去。

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鐘瀾便扶著酸痛的腰起身了,她今日還要去道觀祈福,還要為槿晏整理行李,可不能貪睡。

在謝珵%e5%94%87上印下一%e5%90%bb,鐘瀾便輕手輕腳的開始收拾了。

從前不覺如何,鐘瀾確覺時間過的飛快,她真想讓時間慢下來,再慢下來。

可惜隻是她的妄想,謝珵已同十三郎去了茺州。

鐘瀾送完兩人便一直為他們抄寫道經,奈何自己心緒難安。

如此過了五日,靳芝揚的藥材已搜集了不少,很快就能給謝珵送過去。

這日夜晚,鐘瀾剛躺下便做了一個令她心驚膽戰的夢:她站在一片荒蕪的田埂上,太陽毒辣辣的升在天空上。

遠處過來了一隊人馬,她的槿晏被護在中央,雙臂染血,在她麵前匆匆而過,後麵是黑壓壓的災民,他們表情猙獰,追在槿晏身後。

有落單的人被那些災民捉住,被團團圍住,發出淒厲的吼聲,待那些災民也消失在眼前,她才看見,那些被災民追住的人被啃的隻剩骨架。

她汗毛倒立,想去追槿晏,但雙腳像是灌了鉛般重,她心急難耐,奮力拔%e8%85%bf,等她終於能動了,畫麵一轉,便看見槿晏麵色蒼白,滿臉紅點的躺在床榻上。

鐘瀾急忙湊上去,便見槿晏突然七竅流血,姚神醫在其床邊唉聲歎氣,嘴裡直念叨,“老夫也治不了,治不了啊!”

“槿晏,槿晏!”

鐘瀾突然睜開雙眼,%e8%84%b1離了這個令她感到恐懼的噩夢,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滾落的汗珠,%e8%83%b8口像是被人撕裂般的疼。

不行,她得去茺州!

“頌曦,珠株。”

謝珵走後,睡在外間的頌曦和珠株快步進來,點上蠟燭,見鐘瀾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說道:“夫人,做噩夢了?”

“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去茺州!”

頌曦為鐘瀾%e8%84%b1去被汗浸透的衣裳,與倒水的珠株對視一眼,勸道:“夫人,現在夜已深,城門都關了,我們哪裡能出的去,不如等明天天亮,我們辭彆老夫人再去可好?”

“對,是我魔障了,我們等明日再去。”鐘瀾白著一張小臉,一口一口地喝著珠株倒給她的熱糖水。

此時已由初夏轉為盛夏,夜裡的涼風順著窗棱飄進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屋裡愈發寒冷,鐘瀾縮在被子中等待黎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驅走寒意,鐘瀾讓兩位婢女給她簡單收拾了下便趕往謝夫人處。

謝夫人自是不能同意,鐘瀾百般勸說,不管如何她都要趕往茺州陪著槿晏,謝夫人才鬆了口,讓她同靳芝楊送藥材的車隊一起去,並讓她帶上二十名家衛。

遠在茺州的謝珵自然不知他的阿姈要趕來看他,有四名災民帶路,他們行程飛快。

三日便到了茺州,災民激憤,但在香味四逸的黏粥下,老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