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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相信,也不能夠相信,自己怎麼會變成另一個人呢?

他明明是蕭胥,明明是西秦皇室中那個可憐又可悲的戎王蕭胥,怎麼、怎麼就會變成了一個少年郎許翠山呢?

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他的確成為了許翠山,他也的確是蕭胥。

他得知了趙淑大破西秦,又得知了蕭珊投降成了安樂公——但這些又與他沒有關係,他抱著家裡那祖傳的琵琶,過著平民過的日子,窮苦艱難但腳踏實地,一直到一場饑荒來臨,他的父%e4%ba%b2在饑荒中去世,家裡麵能變賣的全部變賣乾淨,他背著琵琶離開了隴縣,前去了雍州的州郡,跟隨流民一起,懵懵懂懂,仿佛有方向,又仿佛沒有方向。

十三歲的許翠山在流民中艱難前行,二十六歲的蕭胥開始漸漸想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拋棄那些國仇家恨,拋棄那些所謂的大義所謂的正統,他死了又活過來,他想要的是什麼?

他在雍州的州郡艱難生活,他用許家的那把琵琶來看他從前不曾見過的市井人生,他開始深深地思念趙淑——他想念她,卻並不太敢去見她。

且不說他們現在這樣雲泥之彆的地位,一個小小的樂伎,和一個帝國尊貴的長公主,能有怎樣的交集?

就算見了麵,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他能說自己是蕭胥,死了又活過來,就想來和她見麵嗎?

他不能。

他能說自己是蕭胥,現在是這個小少年許翠山,因為思念所以來到了京城與她見麵麼?

他不能。

他能說自己是蕭胥,當年許多事情是他做錯了,現在他想來道歉求一個原諒嗎?

他不能。

他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與趙淑已經離得太遠,可思念從來都是蠻橫不講理,時間越來越久,想念越來越濃,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愛意,就一團火,燒得他自己快要死去。

大約上天是眷顧他的,大約……老天爺便是要成全他的。

段清之到雍州來找樂師的時候,他那年已經有十六歲,三年過去,他已然在雍州的州郡站穩了腳步,他用了一個小小的心機手段,便讓段清之對自己的琵琶一聽鐘情,然後半推半就地便跟著段清之到了京城。

然後——大約是花光了他今生所有的運氣,他見到了趙淑,然後死皮賴臉地把自己那些歡呼雀躍的小心思都藏起來,裝作自己隻是一個愛慕趙淑的小小少年,在巧合的時機,得償所願地成為了駙馬。

他應當是高興的——他沒有理由不高興。

他應當是快活的——他又一次與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了。

可……這些高興和快活仿佛是偷來的,他隻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小偷,把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抱在了懷裡,遲早有一日,會被人發現,然後被人奪走。

他是許璀,他是許翠山,他是天齊元嘉長公主的駙馬。

他是蕭胥,他是西秦戎王,他是辜負並傷害了趙淑並且沒有得到原諒的那個卑鄙小人。

他用少年的快樂興奮來掩藏自己。

他欺騙了趙淑。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真的是許翠山,真的是許璀,真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無邪的隻會彈琵琶的少年。

但……卻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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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翻了個身,他揉了揉大白的腦袋,有些事情,他想幫趙淑——哪怕是將功贖罪也好。

可,趙淑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若有一天趙淑發現自己並不是這麼一個許璀……而是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蕭胥,會怎樣呢?

會不會讓她更傷心?

會不會……又一次傷害到了她?

他沒有答案,也不敢去想。

他定定地看著床帳,眼睛酸澀,但卻沒有哪怕一丁點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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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淑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才回到公主府。

回到公主府中的時候,她疲憊極了。

許璀抱著大白和小白在溫泉小院裡麵,語氣輕快地陪著趙淑說話。

“貓兒怕水,你鬆開它們,它們就得跑。”泡在泉水裡麵,趙淑雖然疲憊,但語氣還是輕快的,“快些鬆了它們吧,總和兩隻貓過不去是為什麼?”

“昨天清之走了,它們就過來占了清之的位置,趕都趕不走。”許璀笑道,“索性我就抱著它們,不許它們走了。”

“孩子氣。”趙淑伸出手,在許璀的鼻子上點了點,“怎麼你看著臉色不太好,難道也是沒睡好?”

許璀哼哼唧唧鬆開了大白和小白,看著它們果然一溜煙跑走了,然後才道:“想清之……想得睡不著……清之今天一天都沒有回來,是不是朝中事情多啦?”

趙淑往後靠了靠,道:“今天把昨天抓到的那個人審了一遍,問出了不少事情,不過我不打算插手,都交給曹妙他們去做了。我還是要把傳國璽先找出來,省得落到了鄭武的手裡。”

“肯定不會落到鄭武手裡的。”許璀悄悄地掃了一眼趙淑,“也一定能很快就找到的。”

“你倒是這麼肯定。”趙淑笑了笑,“你什麼都不知道呢,這傳國璽……要是這麼容易被找到,當初蕭珊怎麼沒能拿到手呢對不對?裡麵牽扯的事情太多了。”

許璀抿了抿嘴%e5%94%87,欲言又止,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有些僵硬。

趙淑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有些好奇地歪了歪頭:“怎麼了?”見許璀不說話,趙淑自己想了想剛才自己說的話,又笑了起來,“難道你以為我和蕭珊之間有什麼事情?難道吃醋?”

許璀紅了臉,好半晌才道:“不是……不是吃醋。”

“那……你欲言又止是為什麼?”趙淑挑眉。

“想說……傳國璽,不過也就是一塊石頭……”許璀認真地說道,“其實也不必這麼看重。當初西秦的蕭胥手握傳國璽那麼多年,不也沒成為皇帝……西秦最後不也滅亡了嗎?”

趙淑笑了笑,道:“道理的確是如此,但有些時候,這些東西的象征意義大於實際的作用。總有一些迂腐文人,他們認為這些是正統,他們認為這些是必須的……所謂的天命,所謂的天子,所謂的傳國璽,都是一樣的道理。”

許璀垂眸,輕輕笑道:“我給清之捏一捏肩膀,一會兒先好好休息吧!”頓了頓,他又笑道,“我給清之做了一些清淡的吃食,一會兒嘗一嘗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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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趙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一個晚上。

她不過是與自己那嬌蠻的小駙馬說了一會兒話,又膩歪地在一起纏綿了一會兒,然後便是休息、去書房,做她應當做的那些事情。

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小駙馬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畢竟自己的小駙馬是如此鮮嫩可愛、天真無邪。

第31章 線索

當朝中上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冀州的時候,趙淑意外地從一個西秦舊臣的遺孀那裡得到了關於傳國璽的消息。

這位莫氏娘子約莫四五十歲, 已經是中年, 但保養得當,看起來沒有受過什麼磋磨, 仍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模樣。

見到趙淑之後, 這位莫氏倒是不卑不亢,她也沒有多猶豫, 一開口便把自己身世來曆說了個清楚:“我夫君原本是西秦十六衛中的一個將軍,十六衛是西秦文帝時候建的, 所以聽命於戎王。我夫君當初因為在朝中為戎王鳴冤所以被安樂公賜死, 之後我怕家中老小受到株連, 便便從西秦的京都搬到了這裡。”她聲音柔軟平靜,看著趙淑微微蹙起眉頭,她又道, “元嘉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亡夫姓施, 名千砂。”

在見這位莫氏之前,趙淑就已經讓人去查過莫氏的底細, 也的確知道那位施千砂確實是十六衛中的一個將軍, 並且當初便是跟著蕭胥的心腹之一,甚至趙淑還與這位施千砂交手過一次。莫氏是施千砂的發妻,並且與施千砂有一兒一女,後來施千砂被蕭珊殺了之後,她便帶著那一兒一女離開了西秦, 之後便沒了消息,一直到今時今日,她出現在了趙淑的麵前。

這些背景身世都毫無問題,也不存在欺騙,隻是趙淑卻有疑心,莫氏在京城中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樣微妙的時候出現,並且要說出傳國璽的事情?

趙淑打量著莫氏,若有所思地沒有說話。

莫氏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雙手遞到了趙淑的麵前:“元嘉殿下請看。”

趙淑接過了那封信,卻並沒有拆開,隻是隨手放在了旁邊。她看著莫氏低眉順眼的樣子,好半晌才道:“是什麼讓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麵前呢?傳國璽這樣的燙手山芋,對於你——對於你的兒女來說,難道不應當是避之不及的麼?”

莫氏眼中帶著笑,她看著趙淑,溫溫柔柔道:“元嘉殿下不如看一看信?我是婦道人家,也不懂得這許多彎彎繞繞的事情,傳國璽這些我原本也不知多少,說到底——我也不過是為了彆人遞話了。”

趙淑聞言,拆開了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瀏覽了下去,微微蹙起了眉頭。

又是一個西秦舊臣的來信,署名是章貞農——這人趙淑也知道,也是十六衛中的一個將軍,驍勇善戰,當初便是他護著蕭珊撤出了西秦的京城,原本是打算帶著蕭珊去涼州暫避,但蕭珊自己選擇了投降,之後這人便下落不明了。

西秦的舊臣接二連三地出現,趙淑愈發覺得有些微妙。

這封信中,章貞農倒是非常坦然地表示了傳國璽目前就在他手裡,他願意給趙淑,但想用蕭珊來進行交換。

恰逢鄭武在冀州作亂,打著的是複辟西秦的旗號,關鍵便是蕭珊——

幾乎沒了消息的章貞農突然出現也要蕭珊,並且還要用傳國璽來交換——

隻要不是太笨太傻的人,都很容易推出一件事情,那便是蕭珊手中有一些他們想要的,但是目前無法得到的東西。

那會是什麼?

趙淑合上了這封信,抬眼看向了麵前的莫氏,問道:“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