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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宮裡,苦苦等待的自己。那時候的她,定然會很羨慕眼下的自己。

發泄完了,她緩了緩,直起身子。

但終究不是當時的那個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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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昨兒睡得晚了些,翌日起得也早,腦中昏昏脹脹的。

由木香侍候著梳妝畢後,就照例去了阮夫人院中。打起軟簾進去,原以為這個時辰眾人應該各自在各自的院子裡,不想個個都在。

眾人見她到了,齊刷刷側首看過來,神色整肅,倒將阮玉儀唬了一跳。

她眨了兩眨眼,掃視了一圈,“這是——怎麼了?”

閒兒打頭衝過來,一把抱住她,眼淚是說下就下,半點也不含糊,“嗚嗚阿姐,近來那個壞家夥一直都有來找你是嗎?嗚……你怎麼也不知會我們一聲。”

她一邊腮中含著一口包子,鼓鼓囊囊凸出來一塊,眼裡噙著淚,話也講不靈清。哭得比阮玉儀這個當事者還要傷心幾分。

聽她這麼一說,阮玉儀大抵也就明白是何事了。

她壓下內心酸楚,先是很順手地揉了揉閒兒的發,溫聲安慰,“哭什麼,我這不是好端端的。”一轉臉,卻發現英兒亦是立在不遠處,滿臉擔憂得看著自己。

她因笑道,“英兒也要掉眼淚了?”

到底是半大的少年郎,好麵子,將頭一彆,低聲否認。

這會兒閒兒耳尖卻染了紅,也不知是哭得,還是曉得不好意思了。她抬眼細細打量阮玉儀。

她的阿姐是阮家生得最好的一個,又是乖順機靈,極為討長輩歡喜,雖鮮少與外人有過多的交談,但還是沒少攪得旁支的表兄表弟爭風吃醋。

阮家沒落之後,難免有仍舊惦記的上門來提%e4%ba%b2。阮夫人自是瞧不上那些浮萍心性,逗花弄柳之人,這才將阿姐送來了京中。

京中繁華,卻終究不如家裡。阿姐並非京城人氏,所遇之人,怕都將她當外人。

被接來京中這許多日子,借由兄長之口,她方才知道她的阿姐所受之苦。

阮玉閒抱著阿姐的肩,手上緊了緊,感受到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這才不情不願地放開,引阿姐入座。

侍候在側的婢子是個活絡的,早替阮玉儀布好了箸。

桌上的吃食都是溫過的,入口咽下,肚腸也要暖上幾分。不過阮玉儀來得遲了些,阮夫人他們似乎早吃過了,這會兒一個個都看著她。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放下了玉箸。

阮夫人旋即就問,“不合胃口?我記得囡囡之前最是愛吃百合羹的,不若打發人去新做些來。”她麵上儘是擔憂之色,顯然是有話要說。

還是阮濯新是個直性子,忍不住替眾人問出了心中的擔憂,“陛下來時不曾如何你吧?”

他問得輕聲輕氣,搭在幾案上的一雙手,卻緊攥成了拳,骨節泛白,一副但凡她點個頭,他就要殺將入宮裡的模樣。

阮玉儀被問了一愣,細細回想,薑懷央似乎的確不曾如何她。她也如實與眾人說了,好叫他們安心。

可有這前車之鑒,阮濯新還是半信半疑的。

閒兒是個鬼點子多的,眼珠子一轉,就知她又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了,“阿姐,那位今晚可還會來?”

阮玉儀遲疑地點點頭,薑懷央近來日日至,不曾間斷。

閒兒揚起笑來,雙手一拍,“如此卻是好辦了!今夜阿姐暫且待在我屋子裡,大哥去阿姐屋子裡守著,待人來了還不嚇他一跳。這之後自然就消停了。”

她愈想,愈覺著此法可行,有些得意地向阮玉儀遞去一眼,仿佛一隻求誇獎的小狗,晃悠著毛茸茸的尾巴。

英兒冷著臉,毫不留情地點破她背後的小心思,“你當旁人不知你是想與阿姐一屋睡嗎?”

“就你多嘴!”閒兒麵色一紅,悄悄瞥了眼身側的阮玉儀,差點沒拿桌上的糕點去砸他。

此法行不行得通,阮玉儀不知,但卻實打實被兩人逗笑了。她掩著口,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眼中似盛秋水,悉是風情。

閒兒一怔,愈發耍起寶來,揚了揚頭,對英兒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

英兒嫌棄她幼稚,端著茶盞,沒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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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兒的點子瞧著胡鬨,卻不想阮濯新當真打算照辦。

阮玉儀自然要攔。

他隻是笑道,“放心,我正巧有些事要與陛下計議,還免去了入宮的功夫。”

聽他如此說,她方才猶疑著答應下來。

閒兒一得了這消息,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嚷嚷著要給大哥打扮一二,少說乍一眼看去要像個女子。最後被林姨娘教訓了一通,將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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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深,月色溶溶,將府中一切都映照得一片清朗。

阮玉儀歪在閒兒屋裡的榻上,手上持著一卷話本子,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邊。閒兒則歪在她的肩頭,看話本子看得入神,不時就嗤嗤笑一陣。

木香依著阮夫人的囑托,給兩人各溫了杯牛%e4%b9%b3來,見狀道,“明兒待小姐起來,定然瞧不見閒姐兒了。”

閒兒從話本子裡抬頭,有些發懵,“為何?”

阮玉儀笑了聲,解釋道,“掉進話本子裡頭了,自然尋不見。”

閒兒反應了幾瞬,方才恍然,從榻上跳下來,“好啊,木香姐姐又尋我開心。”

木香口裡一麵說著“豈敢豈敢”,一麵將牛%e4%b9%b3擱在矮幾上,收了承盤。木香自小長在阮府,阮夫人都將她當半個女兒相待了,四姑娘喚一聲姐姐,已是極為尋常的了,無人覺著不妥。

第272章 換人

薑懷央推了朱門踱步而入時,就與候在堂中的阮濯新對上了目光。

他麵上絲毫沒有驚訝之色,淡然自若地在左側的玫瑰椅上坐了下來,自斟了一杯冷茶,悠然啜飲著,似乎是等待著對方開口。

在不麵對小娘子的時候,他眸中也帶上了慣常的冷意。這樣的冷意是經曆了冗長的無人知曉的黑暗所鍛造出來的,是淬著毒,帶著血的。

薑懷央終於放下茶盞,開口卻並非阮濯新所想,“朕記得,被圍困在山穀之間的那一戰,你左腕處是受了傷的,如今可大好了?”

一提及此事,他垂首行禮,正色道,“多謝陛下記掛,已是大好了。”

此刻,他是以一個臣子,一個久伴君側的兄弟的身份在回話。他有些奇怪,這傷是早著太醫瞧過的,時隔多年,新帝緣何又忽而提及?

薑懷央看向雕花的門,那朱色因著是夜裡,瞧著暗上了幾分。他分明是看著朱門的,目光卻似乎落在了分外渺遠的地方,他喟歎道,“那日的雪真是大,漫天都是。”

阮濯新也想起了什麼,輕聲附和道,“正是呢,差點就出不來了。”眼下談得輕巧,當時卻是損失了大半的將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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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雪若鵝毛的時節,紛紛揚揚地,將整片大地都籠罩在白漫漫的恐怖之下。

當時還是小皇子的薑懷央領著軍隊,在盛雪中艱難前行。他們為了儘快行進,萬般無奈之下,拋卻了一部分糧草。

他們原是追著前邊一路契丹的軍隊而去的,可同行的領路人卻關鍵時候掉了鏈子。他訕訕地停下了馬,回頭請罪,“殿下,這大雪封山的,前路小的委實有些拿不準了。”

他身邊正巧是阮濯新。

阮濯新哂笑了聲,一手捉著韁繩,另一側抬腳就踹在了對方身下的馬上,“不認路?不認路當時殿下去四殿下處借人的時候,你拿什麼大?”

這裡並非蕪國境內,終年極寒,在氣候的適應上,和地形的熟悉程度上,他們本就不占優勢,多少人指著他領路呢。

領路者的馬兒受了驚,驀地往前竄去,折騰得領路者臉色發白,大喊大叫好一陣,才勉強安撫住馬兒。

阮濯新控著馬往後了一段,問道,“殿下,眼下該如何?”※思※兔※在※線※閱※讀※

薑懷央麵色不變,仿佛這並非什麼值得在意的事,但軍中的人心裡都有數,這時不比春季,一旦迷路,就是九死一生。

他冷聲道,“前行,莫要回頭。”他又吩咐身邊的小卒記得在枯樹上做標記,也隻有這樣,標記方不至於被茫茫大雪所掩蓋。

原本若是加緊些,辨一辨路上的蛛絲馬跡,尚能發現敵軍的方位。可誰也沒想到,同陣營的四皇子,竟是為了一時意氣,指派了一個根本不認識路的人給他們。

他們畢竟不能撬開對方的腦子探查,也對同陣營的四皇子沒有太多防備。

正行著,忽聽後邊似乎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薑懷央神色一凜,聽來人並不算多後,令眾人正麵迎敵。

眾將士在雪地中行得久了,正是手癢的時候。不消多時,地上就多了一片血色,敵軍的人倒了一片。

唯一留下的兩個活口,紛紛咬%e8%88%8c自儘。

薑懷央眸色又沉下幾分,語氣間無不含著諷刺,“倒是忠義。”

若隻是如此還好,可後邊不斷有敵軍追來,人數不眾,但批次多。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薑懷央明白不能一味應敵,因令眾將士往前,暫時躲開。

隻是後邊的契丹軍隊像是聞著了香味的老鼠,窮追不舍。

薑懷央等人無奈之下,轉入一山穀之中,暫且與對方錯開了。方鬆下一口氣,卻發現糧草告急,加之無法確認契丹人是否還在附近徘徊,幾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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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懷央漸漸收回神思,“若非你領了幾人,帶回了丟在後邊的糧草,怕是你我都生死難料。”

“經年之事,不足為道。”阮濯新搖了下頭,頗有些感慨。

當時大多將士已是體力不支,隻能是稍作休整。但休整畢竟要耽擱時間,又是人乏馬疲的,難以提起士氣。

儘管如此,在阮濯新領兵走後,還是有契丹的軍隊尋到了他們,又是血戰一場。

也是自此,薑懷央埋下了對靖王疑心的種子。如今想來,當初那些與他們血戰的,哪裡是契丹人,分明的假充契丹人的靖王手下。

他即位半個年頭後,靖王終於按捺不住露出了勃勃野心。

薑懷央半垂著眸,一手下意識屈指在幾案上叩擊著,“愛卿方才回來不久,本該是休養生息的時候,隻不過——”

他將局勢以及謀算一一說與阮濯新聽。

阮濯新益發緊鎖了眉,抿著%e5%94%87,默然不語。

“你若不願,朕也不會強迫你。”在為君方麵,尤其是待自己信任之人,薑懷央還是足夠寬和的。

靖王欲反,皇帝自然要平,阮濯新為人臣子的,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他堅決地表示,“臣誓死相隨。”也隻能暫且多虧欠家中孀母弱妹幾分了,回來再補償不遲。

“好。”

薑懷央笑了。

有羽淮跟隨,他對於要實施的謀算,也更有把握些。

定下出征的日子,計議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