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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碎步小跑而來。

“娘娘,您可算回來了。”輕羅的臉浸沐在暖陽下,笑意盈盈的模樣極是討人歡喜。

她一個恍神,仿佛瞧見了木靈。

她%e5%94%87角彎起清淺的弧度,輕聲應她,“嗯,回來了。”

幾人說笑著往裡走去,她卻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至偏廳,有一身形纖細的男子負琴立著,背對著她。

她眸中泛起疑色。輕羅見了,道,“娘娘,方才奴婢不是說了,宣公子這幾日一直有求見,隻是娘娘您不在,不好讓他進來。今兒可巧您回來了,便安置他先於此處候著。”

許是聽見了動靜,宣嬈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方拱手行禮。

她頷首道,“怎的不坐著?”

“候不著娘娘,坐立難安。”宣嬈總是如此溫和地笑著,仿佛世上沒什麼能惹他動氣,即使是接連幾日被拒門外。

她垂眸搖了搖頭,屏退了輕羅。

他自衣袖中取出早先便預備好的丸藥,悄悄交給木香。而後安桌布琴,撫弄著琴弦試音。他的手指如女子的一般,細嫩纖長,隻是較之又稍大些。

琴音若山間流水,緩緩流淌而出,隻是不過半曲,便有太醫前來請平安脈了。

宣嬈收了手,端坐在小杌子上,被打斷了,亦是不驕不躁的模樣。他半抬著眸,不敢正視她,便隻將眸子落在她的裙裾上。

此番前來的太醫有些麵生,阮玉儀便多問了一嘴,“寧太醫上何處去了?”

那名太醫忙垂首回道,“寧大人家中有事,告假回了,大約下個休沐日便能來了。娘娘大可放心,太後娘娘的脈也一直是臣診的。”

她沒有平白質疑他醫術的意思,聞言,隻將衣袖稍撩上去,露出一隻似凝霜雪的皓腕,搭在太醫早備好的小枕上邊。

木香取了紗巾覆了,太醫方伸手把脈。

他調息數次,卻總不見好,急得木香開口問,“可是有何不妥處?”

那太醫鬆了手,喜氣盈腮,拱手道,“哪裡是不妥,是大喜的事才是。”他又說了幾句吉祥話。

因著他一直垂首,不曾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她這些日子並未斷過避子藥,又怎會叫他診出喜脈來?

她沉了聲,“你確定沒誤斷?”

太醫向她保證,“自是不會的。”

他肯定的語氣,使得她不由又思忖著。若說起來,她前兒因雖新帝微服私訪,去得匆忙,倒的確沒備了藥物去。

思及此,她忽地心如鼓擂。

總該不會——

她下了些賞賜下去,打發了太醫。宮中規矩,診出喜脈者自有重賞,也是為了添個吉利,她雖如此做了,心中到底不安。

宣嬈一直在聽著,聞言,眼睫顫了顫,愈加低下眸子去。太醫走後,殿中又安靜下來。他默然撥弄起跟前的古琴。

琴音婉轉依舊,聽著卻無意下去。

阮玉儀端起茶盞,又放了下去,喚他先停下,問道,“你拿來的東西,當真是有效用的?”她知岑禮是新帝的人,因此很多事不敢吩咐他,恐他轉頭又知會與了新帝。

但在她看來,先前就認識了的宣嬈卻是可信的——對也不對。

宣嬈是新帝安置在長安宮的另一個耳目,隻是新帝怕也想不到,宣嬈會兩邊欺瞞,暗中其實為她所用,她的吩咐,也都儘心去辦。

“不敢拿假藥欺瞞娘娘。”他%e4%ba%b2自盯著大夫安方子製的藥,一錢一兩都是過了他的眼的,自是敢確保不是陳藥。

她沉默下去。忽然多了一樁事,她心緒雜亂,也無甚心思再聽他撫琴了,因道,“木香,送送公子。”

木香應聲引了人出去。

待人走後,她的指尖輕輕搭上小腹,那處似乎灼燙得很,於是她又忙蜷起了指尖。她不會醫術,對太醫的話自是隻能相信。又憶起方才在馬車上的動靜,更是惶惶不安。

木香推門而入,想從小姐麵上看出些喜色,無奈失敗了。

她隻好不斷拿話去寬慰。

阮玉儀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道,“方才那太醫可走遠了?”

“怕是都到了太醫院了。”木香曉得她是怕太醫一下就將消息傳揚出去,屆時覆水難收,若這信兒是假的,那便是欺君。

她吩咐道,“新請位太醫來。”也許還來得及。

隻是終究慢了一步,木香正出了宮門,遠遠見了幾個宮人抬了新帝的賞賜來。

第220章 詭計

不知天也下雪下得厭了,還是如何,今兒分外晴好。殘雪被簷上獸首,各處小道台磯上,自有宮人掃雪。

朝堂之上,一派整肅恭謹。

此番大寒,乃建國立都以來所不曾有的,各地官員可以說是如臨大敵,哪裡有敢鬆懈之處,光是奏折如雪片漫天飛了。

所幸新帝攜槿妃微服私訪後,天稍有回暖跡象,加之各地也將糧油米麵撥至了百姓手中,雖耗費人力物力不可勝記,卻換得一方安寧。

前兒所宿那客棧,掌櫃的也打著今上曾遊幸此處的噱頭,做起了紅火生意。

至於清查貪官汙吏一事,亦連根拔起了不少蛀蟲,若還有遺漏者,怕也一時半會兒不敢再行此事了。

薑懷央掃視了下邊烏泱泱的群臣一眼,“有本起奏,無事退朝。”

殿中鴉雀無聲,大臣們麵麵相覷。

見此情狀,自是唱報了退朝。他自側邊下,更了常服,方舉步往出走。

門口有兩名大臣,正一來一回說著話。其中一個拱手道,“趙兄大喜,小弟還不曾來賀。今兒稍表其意,過些日子得了空,再去貴府好生拜賀不遲。”

與他對話之人朗聲大笑,“好說好說。不過這小孩都是變化得極快的,一天一個樣,到時你來,怕彆是都會爬了。”

“貴府喜添一子,這約,小弟可是要刻在額心,無論如何也不會同上回一般忘了的。屆時金銀珠玉,哪裡有不為小公子奉上的。”

那大臣“誒”了聲,擺擺手,“這金玉於小兒來說有何用處……”他細細地談起來,麵上儘是歡喜,不曾注意到新帝在門後站了良久。

他們的談話一字一句儘數落入薑懷央的耳中,使得他不由得思及長安宮那香培玉琢的小娘子。

他本於阮家有愧,如今再加上她孕育之功,倒是他負了人了。道不清是喜是憂,他難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侍立在側的溫雉見兩個大臣自顧自閒話,假意清了清嗓子。

那兩人一驚,忙止住話頭,回身行了禮。

他示意兩人平身,舉步離開,衣擺在身後劃起一道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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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暖日當喧,總能輕易勾起人往外走走的欲望,阮玉儀便想著趁這天兒,全了前些日子答應容嬪賞花的約。

她著人備了茶點果子,茶酒器皿等物,去了湖心亭的時候,容嬪早候在那兒了。

這湖上尚還結著薄冰,鋪了層琉璃似的,又反著陽光,很是晶瑩透亮。邊上栽了些白梅,隻有蕊兒有些顏色,與積雪和在一處,仿佛也臃腫了一圈。

她小心踩著石路過去。

她不願容嬪與她生分地行禮來行禮去,見四下沒有旁的人,也就先行扶住了她的手,沒叫她欠了身去。

容嬪往後瞧了一眼,見那捧盒茶具等物,笑道,“妹妹是個極有雅興的,今兒臣妾倒可以隻顧著享用了。”

兩人攜著在亭中石桌邊坐了。恐石凳寒涼,還專有宮人預備了繡套墊著。

帶來的物什俱都擺開了,自有宮人在邊上扇風爐煮茶。

容嬪的目光不斷往她腹上落,待宮人呈了熱茶上來,她往杯裡瞥了一眼,道,“這綠茶性寒,妹妹卻是吃不得了。”

阮玉儀一怔,垂了垂眸,“不過一兩盞,不多貪就是。”她細白的指尖攥住腹上衣料,愈收愈緊,直到指骨處泛了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尚且不知真假,在意它做什麼。

何況不帶著期待誕下的,與其說是下半輩子可依傍之人,是母憑子貴的佳話,於她,倒更像是一隻枷鎖,時時刻刻提醒著她:

她已然逃不了了。

容嬪一驚,忙起身覆上她的手,衝她緩緩搖了搖頭。她如夢初醒,鬆了力道,頓了下,將衣上的褶皺撫平。

“妹妹不喜它就罷了,也合該為自己想想。”容嬪輕聲勸道。謀害皇嗣可是重罪,是萬萬不能起這個心思的。

她心裡門兒清,可還是抵不住惶惶不安。如今她確是正值盛寵不錯,可她無法確定,他的這份興致能持續多久。

她屢屢差點失守,又一次次將自己抽離,就是為了屆時失了寵,她能好過些。

至於這個孩子,她也不想將它帶到這深宮中,與她一樣受這苦,寧願是往後無可依傍。

她低低應道,“姐姐教訓得是。”

“‘教訓’一詞是不敢受的,隻罰你將這麵果子吃了,我才能好了。”容嬪稍放下些心來。她知這妹妹是個通透的,想來點一句,也就明白了。

這小麵果是奶油炸的,上邊泛著些金黃色,拈在手裡也不粘。阮玉儀咬下半個,隻覺%e5%94%87齒留香。

兩人邊說著閒話散語,想起時就摸一個放入口中,倒也空了不少。

可到底是自己宮外,此處雖清靜,也不好限製著旁人不許經過。白之琦就是那個偏要來擾了兩人清靜的。

上回在宮宴上,給太後失了麵子,她便被要求待在慈寧宮,擅自不許外出。央了太後好久,方才得了外出的機會。

也不管有沒有受邀,她緩步入了亭來。

“見過槿妃娘娘,見過容嬪娘娘。”她盈盈一禮,因上次之事麵上所覆的陰影,早消弭乾淨了,又是一副粉光脂豔的模樣。

阮玉儀怠懶得挪地兒,想著她待不了多久,便道,“白姑娘若閒,不若也坐會兒。”

原是客氣話,不想白之琦笑著應了,果真尋了位置坐下。

“忽聞姐姐有了身子,妹妹道賀來遲,亦不曾帶什麼禮,姐姐應是不會怪罪罷?”

她是知道這白之琦對新帝的心思的,這會兒見她麵色如常,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倒有些古怪的感覺泛上心頭。

她不答,隻道,“這糕點不錯。”她將一盛著糕點的捧盒往白之琦那邊推了推,卻不見給人斟了茶去。

白之琦頷首謝過,“不過離陛下免了姐姐湯藥的時候,也有些日子了。姐姐前兒才大病一場,彆是再出了何差錯才是。”

這不明晃晃地咒人麼,木香接話道,“白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娘娘的身子自有禦醫調理。這會兒與您說了,您也好少替寧太醫操這心了。”

白之琦%e5%94%87角的笑僵了下,又擺出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樣。

“多謝姑姑告知了。”

第221章 詭夢

送了白之琦走後,阮玉儀愈思忖,愈覺著她的神色不對,仿佛是站在高處,等著看她的笑話一般的。

這使得她益發確定了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