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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茫茫一片。

她斜依在一樹乾上,支起身子,手下觸碰到的不是厚實的雪,而是帶著些體溫的羽鍛大氅。

“醒了?”

薑懷央屈膝坐於她身側,見她醒來,探了探她的額心,沒有摸到異樣的溫度,才滿意地收回了手。

她反應了一會兒,眼前的境況才真切地一一出現在她腦中。

她環視四周,問道,“木香可也在?”

樹的另一側傳來悶悶的一聲,“小姐,這裡。”阮玉儀探了眼,見她隻是有些擦傷,並無大礙,才緩出一口氣來。

隻是且不說無衾無食,亦不知溫雉等人何時尋來,就是這大雪天,一直待在此處不動也終究不是辦法。他們唯有先找到附近的村莊作落腳處,才能再做他想。

因幾人動了身,不再多作逗留。

雪積得分外厚實綿軟,每一腳下去,俱是陷到小%e8%85%bf肚,阮玉儀走得艱難,不知不覺間,便落了薑懷央不少。

她抬眸看了眼,抿了抿%e5%94%87,將自己的腳從雪中拔出,打算繼續往前。

他走著走著,身側的小娘子便不見了身影。他停住步子回首,果真見她在和那雪掙紮。他向她伸了手去,小娘子搭上來,人兒就被從雪中拉出,不受控地撞入他懷中。

也不知是磕到了鼻梁還是怎的,她眼中微微氤氳了霧氣。

她挽著他的手,步子不停,卻是垂眸暗想,若是他們再走不出去該如何?

天色愈漸暗了下來。兩人的衣袖相交融著,走動間,身軀不時輕輕碰到。

抬眼望去,漫漫白雪,幾乎要連至灰暗的天邊。

不知儘頭,不知方位。

雪珠兒裹挾著一層濃重的絕望,將她攫住。徒步太久,她%e8%85%bf上有些酸軟,捉著他胳臂的手也鬆了些力道。

明明累得厲害,明明知曉她隻要開口,大約也能叫幾人停下來歇上一歇,可她偏生緊抿著%e5%94%87,不肯喊一句。

“公子,夫人,前邊——”木香啞聲道。

她抬眸看去,壓著厚厚白雪的林間,悠悠升起幾縷炊煙。

嫋嫋然,催人淚下。

第211章 款待

木香上前叩門,三輕一重,叩畢後,退開幾步。

來開門的是一名姑娘,荊釵布裙,膚色稍黑,一雙眼眸卻如山澗溪水,花上朝露般,是不染纖塵的清澈,一瞧便知是好山好水裡養成的姑娘。

“你們找誰?”她嗓音一如想像中清亮。

木香因三兩句解釋了情況。

那姑娘眨了眨眼,回頭高聲喚,“娘!”

昏暗的屋中,一老婦人佝僂著脊背走出,手上還拿著菜刀,一麵往衣裳上抹著手上沾到的油漬。看到眼前這般款段的人,“哎呦”了一聲,意識到自己還拿著刀子,忙往背後藏。

“娘,”那姑娘解釋道,“這三位在這附近迷了路,希望暫時在咱這兒歇息幾晚。”

那婦人沒有多少遲疑,讓出了身子,笑道,“今歲這雪也的確是糟心,幾位甭站著了,外頭涼,快些進來躲躲。”

阮玉儀淡笑謝過,一麵往裡走。

薑懷央則跟在她身後,經過那婦人時,微微頷首,算是謝過了。

到底是鄉裡人,沒多少心眼,見幾人錦衣白麵的,不似惡人,也便讓他們進去了。婦人交代了幾句,又回了灶邊。

裡邊的空間有些逼仄,黑沉沉的像是要壓下來。柴禾灶台幾案,俱都一眼能望儘了,唯有臥房還算是有個遮擋。

那姑娘引幾人在平日裡吃飯的幾子邊坐了,歡歡喜喜地一人給端了杯熱湯來,“我們這兒真是許久不曾有正經客人來了亦不曾有什麼好招待的,幾位將就著喝些,搪搪雪氣。”

阮玉儀垂眸看了手中的杯盞一眼,裡邊並無什麼茶葉乾花,隻是些開水。她抱著呷了幾口,身上才漸漸回暖。

“真是叨擾了。”她呼出一口白氣,自報了姓名。木香見狀,也道了名兒。

一邊的薑懷央則默然不語,冷麵謫仙樣。思及他的姓氏不方便知會,便連個假名也怠於杜撰。

“姑娘哪裡的話,不過多幾副碗筷的事兒,”這姑娘生性熱情,連%e5%94%87角的笑也帶著暖意,“喚我阿晴就好。”

阿晴見他不好接近,似是有些怕他,小心地瞥了他一眼,隻拉著阮玉儀閒話去了。

走了這許多路,她也著實是有些渴了,杯中的水下去了大半。

阿晴見狀,就要起身替她添。水壺還擱在廚房裡的小爐子上,她方走出幾步,便見大門開了,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風雪交錯間,是一名背著竹簍,身形精壯的青年。

他像是走了很遠的路,喘著粗氣反手關上了門,“我家小妹果真是聰慧,這些藥草果真賣得不錯。”

他方從鎮子上回來,如今天寒,染病者眾,旁的糧菜都不好出手,偏這草藥是極需要的。就這麼一筐子,還給換了小一兩回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去鎮裡的一些事兒,瞥見阿晴手中的杯盞,便奪了過去,仰頭要喝。

“誒!”阿晴驚呼,墊著腳將杯盞搶了回來,“人家姑娘用過的,你要喝自個兒新倒去。”

“姑娘?”阿晴兄長疑道,側首一看,果真見屋裡或坐或站了三位錦衣貴人。

阿晴兄長微蹙了眉,向裡邊走去。近來附近並不算安生,總有旁的地界來的流民騷擾,因而各家各戶俱緊閉了門窗。加上他方才看鎮上官府處又有人生事,自是警惕些。

他隨手放下竹簍,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逡巡。

“不知今日有貴客至,真是有失遠迎,”他在另一邊坐下,一手搭在桌上,雙%e8%85%bf大大咧咧地岔開,“過些時候待我爹回來了,便可用吃飯了。”

這會兒阿晴正新添了茶過來,遞給阮玉儀後,將另一口盛了水的碗向她兄長處推了推,“哥,你的。”

“多謝。”她接過,輕聲道。

阿晴兄長順著聲音望去,又忙斂了目光,耳尖發熱,“不知幾位從何處來?又緣何至此?”

木香答道,“我們公子與夫人原從京中來,到這邊是探%e4%ba%b2的。隻是途中偶遇山匪,跌下了陡坡,一直走著,才尋到此處。”

話說得半真半假,才最是不易叫人識破。況他們本就無惡意,不過是不方便道出身份,因而撒個小謊,也無傷大雅。

阿晴兄長思忖了下,附近是有一處山常鬨山匪,隻是那處離這兒的腳程可不算很近。

阿晴一聽京中,眼眸一亮,“聽說那可是個繁華地,連足下踩的磚兒也是金的。”

這倒是瞎傳了,哪裡就這般誇張。惹得阮玉儀垂首輕笑。

阿晴兄長見他們所言有跡可循,不似假的,也放下了些戒心,歎道,“京城是個好地方。”到底是京中來的貴人,瞧著身子款段,衣著談吐,亦足以與他們區彆開了。

話過幾輪,薑懷央方問,“你們這處可有傷藥?”

阿晴兄長一怔,起身去竹簍中一頓翻找,又將之用小石臼搗了,“公子是傷了何處?莫看這藥簡單,是極起效的。”

他挽上了衣袖,小臂上赫然一道血痕。

阿晴驚呼一聲,彆過了臉,捂住了眼睛。也不知是羞得,還是嚇得。

阮玉儀亦蹙起了眉。想來這是當時跌下陡坡,為護著她所致的,可這般長時間,也不曾聽他道一句。

他卻像是傷的不是自己一半,麵色淡然,“就這些便可,多謝了。”

阿晴兄長另尋了長布頭來,欲給他包紮。

薑懷央雖未言語,她卻在他眸中看出些旁的來。她接過那草藥和布頭,溫聲道,“我來罷。”

“啊?啊好。”阿晴兄長手上一空,忙收了手,臉上透出不自然的緋紅。他兩隻指尖微微摩挲著——方才這處被不小心碰到了。

她一麵替他包紮,一麵低聲抱怨,“夫君傷了也不曉得早些說,活該痛著你。可還有旁的傷處?”她滑膩的指尖在他小臂上劃過。

“沒了,”他倒樂意小娘子這般隨性地與他說話,“若娘子不放心——屆時再上下查看一遭便是。”

她手上一滯,刻意將那布條緊了緊。╩思╩兔╩網╩

“疼。”他啞聲道。

她滿意地輕哼一聲。

阿晴兄長見兩人%e4%ba%b2昵的姿態,臉上的紅又慢慢消退。是了,人家分明已成夫妻,他究竟在混想些什麼。

不消多時,阿晴爹也回來了,見家中生人,又是問了一遭,恍然後,這才招待幾人上桌吃飯。

第212章 恩情

小小屋中,早飄起了飯菜的香味。

阿晴原想幫著她娘端碗碟,倒被她爹將這活計搶去了。她也樂得清閒,挨著阮玉儀坐下,左一句右一句問著京城的事兒。

阮玉儀也一一答著。

遇上能插上話的,木香也不時添上一句。幾個姑娘倒不消多時便熟稔了起來。

菜色是再尋常不過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簡陋,看不見多少油水。唯一的葷菜還是見有客來,緊著方燉的%e9%b8%a1,其色香味,自是不可與宮中禦廚相比的。

但她知曉,這還是因他們至,這才新殺了%e9%b8%a1以作款待。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沒動那葷菜,隻就著近前的一碟用著。

阿晴忽地住了箸,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側首望著木香,“這位姐姐不吃嗎?”

木香笑著搖頭,“奴婢待夫人用完了再吃,阿晴姑娘不必在意。”

阿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心中暗道,原來這位是在這位姐姐家中做活的,方才見這衣著打扮,還以為也是位小姐呢。

她扒了兩口飯,還是不習慣有人在一邊看著,即使知曉木香的目光不曾落在自己這邊。

她頻頻用餘光去瞄。

阮玉儀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恐用著旁人的吃食,反將主人家拘得不自在了,因道,“木香,你也一道吃罷。”

平日裡木香沒少與她共桌,隻是那都是在無旁人在的時候,這究竟不合規矩。

她隻好道,“夫人,奴婢不餓。”

這麼些路走來,邁步呼吸都是消耗,哪裡有不餓的道理。

阮玉儀知她顧忌著規矩,便打趣道,“你這般佛似的立在一邊,阿晴姑娘都光注意瞧你了,哪裡還有心思吃飯,快放過了人家罷。”

阿晴掩嘴笑起來,附和了幾句,木香這才依了。

她恐木香還心有顧忌,換了公筷,替她夾了兩筷子,直見她吃了,這才轉開了視線。

卻見自己碗中多了幾塊%e9%b8%a1肉,和著湯水的飯中飄了些油點。她側首望去。

許是沒有什麼要緊事在身,薑懷央正慢條斯理地用著,那隻修長的手持著尾部有些發黑的竹箸,挑幾綹菜葉子,都像是挑起了什麼金絲銀先線。

她暗暗覺著好笑,也為他夾了些。

阮玉儀並無用膳時言語的習慣,阿晴一家卻隨意得多,邊吃邊說著些閒散話,倒彆有一番熱鬨。

阿晴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麼,向她兄長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