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移動,卻怎麼也尋不到清寒觀的雪袍紅梅。
他定了定心,退後半步。
前頭的顧清眠卻是劍花一挽,霎那間萬匹劍光,恍若星辰遙墜。
雪袍獵獵,長發蜿蜒。
立於瑤台上,笑若溫玉。
“清寒觀顧清眠,指教了。”
宋清寒八分不動,泰然而笑。其他掌門相視幾眼,也是各自心下有了計較。
清寒觀顧家,果然名不虛傳。
身為千古仙門,顧家架子一向端的很高,輕易是不會攪合這些玄門事務的。他們一向隱逸在玄門裡,依靠著門派。所以幾大仙門皆知有這麼一家,卻不曾發現,他們原來這樣厲害。
這幾年,顧家陸陸續續派了好幾個弟子出來。
他們才發現,顧家主脈幾乎全是清字子弟,煉丹,符咒,天賦,資源——他們什麼都有。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悄無聲息地蟄伏了這麼多年。玄門的水曆來夠深,如今,竟又深了幾分。
程舟心底一歎,雲千帆的事情擺在那裡,他此刻萬萬不敢出一點風頭。
於是他選了個普通招式,直接躍上了瑤台。
“閒人周過,指教了。”
幾大掌門不甚留意,九洲隱居的丹師大家多的去了,誰底下不能有幾個弟子。
這幫人向來自稱閒人,闖蕩出了名聲,才會報師門。
程舟走到自己的位置。
最高處立的是雲長燕,其次顧清眠。
那人向他淺淺一笑,眉清目秀,溫潤端正。他是顧家的嫡係子弟,眉眼裡多少有些肖像顧三清。程舟也回以淺笑。
今日隻是第一天,也是各門的子弟選手一一上瑤台露個麵,順便檢查一下發放的丹爐是否合手。程舟四下觀看,摩挲一二,滿意至極。
這時,他卻猛地聽見顧清眠笑道,“三清。”
程舟幾乎是將自己的脖頸整個扭轉過去。
清風明月,寒水憐花,觀天地之大而不求一隅也。
再沒有人更配清寒觀的劍訣。
程舟在秘境裡,算是終於懂了這劍訣的含義。
清風為伴,明月相依,自古人間寂寥。
熱湯澆下,草亦難存。雨水雖寒,也會嗬護林花。
天地之大,人間寬廣,不求一絲一毫。
清風明月是謂孤寂,寒水憐花反訴癡情,天地雖大,一隅不求,道儘凡世灑%e8%84%b1,紅塵肆意。
清寒觀的開觀之祖隻留下一個殘像,卻可窺見當年是何等的風流倜儻,瀟灑兒郎。
那時的雲千帆拉著他,程舟傷痕累累,卻鬼使神差地回道,“不,清寒觀後繼有人。”
殘像哈哈大笑,眼底不知是歡喜還是悲涼。
“不,不會的。”
“貧道將一身絕學傳於你,隻是貧道熬不下去了。”
“貧道算是想明白了。”
真正合這劍訣的人,是不會留在清寒觀的。
孤寂也好,癡情也罷。
他不要這天地,天地自然困不住他。
這樣的人,天地都困不住了,清寒觀又怎麼留得下?
怎麼留得下。
那人淡淡道,“清眠。”
程舟一時怔怔。
身覆千秋雪,清寒枝上梅。
先前程舟沒有瞧見清寒觀的人,此刻倒是一口氣出現了兩個。
後頭的顧清秋笑嘻嘻地一把抱住顧清眠,“叔叔——”
顧清眠溫潤笑道,“是,是。”
順手塞了顧清秋一把糖丸。
顧清秋算是季遙一手帶大,但季遙將任掌門,一日忙過一日。
於是他多數時候隨著他小師叔念書,習字,學文,彈琴,練劍。
初時還不明顯,十一二歲後真是愈發的像顧三清小時候。
生人麵前是假模假樣的君子模樣,實則好吃貪玩到不行。
尤其嗜甜,口味都和顧三一個樣。
季遙寵這弟子寵得沒邊,他要吃天上的月亮,季遙都能給摘下來,切成片烤熟喂進去。
於是現在這孩子唯一怕的,也就數他小師叔了。
顧清眠是顧清秋的嫡%e4%ba%b2叔叔,顧三清的丹師,也是個忙起來影子都找不到的人物。
本來這瑤台是輕易不讓上的,顧清秋實在想得緊了,死纏爛打來了。
“想我?”顧清眠笑道,“想我手裡的糖丸罷——”
顧清秋咬了一個到嘴裡,咯咯亂笑。
笑完了他又去看雲長燕,嘴裡甜膩道,“燕子姐姐——”
幾大玄門掌門掐得不動聲色%e9%b8%a1飛狗跳。
底下的小輩其實早就熟得不得了。
顧清秋輩分小,年齡小,還是個清俊漂亮的少年人。
私底下誰都喜歡他喜歡得不成。
一直冷著臉的雲長燕,竟也淺淺笑道,“姐姐這兒可沒有糖丸。”
近處幾個相熟的,都眼帶笑意瞧了過來。
顧清秋哼了一聲,眼睛滴溜溜地轉。
眾人哈哈大笑。
程舟一愣,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當年宗門小比時,那個溫潤儒雅的執劍少年。
顧三清負手立著,肩上還是那隻眉眼淡漠的黑貓。
他低聲同顧清眠道了幾句。
顧清眠淡笑著回了。
也不知顧清眠說了什麼,顧三清垂眸不語。
程舟直愣愣地看,他卻忽然抬了眼,冷冷望去。
那雙眼冰雪一樣,寒冷清寂。
和他肩上的黑貓。
眼神一模一樣。
程舟一滯。
顧清眠不解,“怎麼?”
顧三清垂眸笑了。
“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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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術
顧清眠麵上含笑,低聲道,“此人說是閒雲野鶴,丹師大家的閉門徒弟。”
“然而?”
“然而半分來路都查不到。”
丹師大乘裡確確實實有隱逸於野的,但到底極少。九洲的那些個,更是早被頂級宗門摸得一清二楚。掌門們大多各有所攻,對這些知之甚少。但他們修丹道的,可是門兒清。
像顧清眠這樣地步,從小丹術出眾,縱覽百派。
光是看煉丹的手法,便知曉彆人師承誰家。
顧三垂眸而笑,眼底看不分明。
顧清眠又補充道,“來曆不明,位列前十,又處處壓著風頭,留有手段。興許這便是你叫我留意的人。”
顧三抬眼,瞧著顧清秋仍在那同雲長燕說話,低聲問道,“半分來路都看不透?”
顧清眠笑了,“自然不是——他的丹術,和清寒觀正統丹術很像。”
很奇特的人,丹術成就甚高,卻不似從小便浸%e6%b7%ab此道的丹師。
顧清眠、雲長燕甚至許許多多這樣的人,生來為丹,死也成丹。從小嘗遍百草,悟過萬火。聞香而識藥,望氣而知色。周過不同,他更像是直接繼承了誰的絕學,而跳過了所有的前步。以至於連自己結丹的手法,都不知道隱藏。
顧三淡笑,身上的黑貓尾巴緩緩搖動。
他們二人皆是顧家清字,雪袍紅梅,眉清目秀。嘴角擒笑時,兩處顏色,一般味道。恍若霜雪自有紅梅在,當真配得上清寒觀清寒二字。
顧三淡淡道,“這次小會,你有幾分把握贏?”
顧清眠笑了,“好處?”
係統,“宿主你——”
它想阻止顧三,卻又怕暴露主角身份。
書裡的顧清眠並沒有參加丹師小比。
顧家其實同浣花境林家相像,這樣的大家,傳承久遠,底蘊充沛,自成體係,根本不需要什麼丹師小會的榮譽。
因而家裡的丹師都有規矩,輕易是不會在外人麵前使用丹術的——畢竟丹術不比劍法什麼的隱蔽,手印藏得不好,很容易被旁人看出路子。
就像顧清眠,一眼可以看出周過丹術裡的痕跡。¤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所以書裡的顧清眠甚至不曾出場……係統隻知道他是顧三清的專屬丹師,到底本事怎樣。
真不知道。
罷了——係統絕望地想,這個時候隻能依仗主角光環了。
顧三沒有理它,隻是側首,“貧道這些年可是在你身上下足了血本——”
顧清眠%e5%94%87角弧度不變,“那麼?”
“十份神級藥材,以及——”顧三淡笑,漫不經心道,“一滴百道之體的心頭血。”
黑貓眼底一冷,爪子幾乎按進顧三肩膀裡。。
顧清眠玩味道,“五滴。”
“兩滴。”
“四。”
“三滴,不能再多了。”
“成交。”
二人相視而笑,顧三喚道,“清秋,走了。”
顧清秋這才戀戀不舍,回了顧三身旁。
顧三回眸,不動聲色地打量那個周過幾眼,足尖一點,帶著顧清秋回了清寒觀的席位。他們路上有事耽擱了些,同顧三彙合的晚了。
顧三倒是沒想到,男主暴露得比想象裡更容易。
他多少摸清了作者的路子,當年的晉城,桃源。
如今的程舟,千帆,周過。
沉舟側畔千帆過麼。
程舟出現了,丹師小會上果然有他想要的草藥,可他又喬裝打扮,不願與清寒觀相認——在清寒觀明明已經接納他為弟子,默認將劍訣傳給他的情況下。
所以,問題一定在雲千帆身上。
沉舟側畔千帆過。
過。
雲千帆最後並沒有留在程舟的身旁,她隻是他生命裡的過客。
而他仍然在為她找尋藥草,所以她還活著。
有什麼是整個玄門所不容的?
這一本名為問仙的小說,主角成了仙之後,又會徹徹底底失去什麼?
顧三將黑貓攬到懷裡。
魔道。
雲千帆入魔了。
至於男主——清寒觀的劍訣,清寒觀的丹術。
這一趟,此人八成是得了清寒觀先人的傳承。
而且以這種小說的習性,這先人,來頭還真不小。不然書裡麵,主角是萬萬逃不過清寒觀的舉觀圍剿……
顧三心理千般思量,萬種算計。顧清秋卻高喊了聲師傅,撲了過去。季遙淺笑,隨手便是一包年糕。
顧清秋笑得眼成了條縫,乾脆利落地拆了外頭的荷葉,張嘴便咬。
周圍的弟子們早就熟的不行,皆是眼帶笑意。
顧清秋甚是得意。
外頭少年老成,清俊溫和的顧清秋,私底下不過是個貪吃好玩,有點小脾氣的少年人。他有天資,有本事,當年的顧子清雖與他不%e4%ba%b2,卻也待這重孫極好。
長輩垂憐,父兄疼愛,天資縱橫,隻偶爾脾氣沉不住,會焦躁,會鬨騰,會不服輸。但他也不怕輸,輸給了程舟他也難過,但第二天照樣開開心心去找他師傅。
這孩子是顧三看大的,活得乾乾淨淨坦坦蕩蕩,笑起來有虎牙,恨起來會嘟嘴。
或許這就是顧三最想要的人生,可他過不了,於是全部給了顧清秋。
全部給了他。
最好一生順意,無憂無懼。
季遙淺笑著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