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還在雷聲轟鳴。
天地間靈氣絮亂,異象百出。
許久,許久。
一切寂靜下來。
一隻紙鶴晃晃悠悠從外頭飛進,落於顧三跟前。
顧三睜了眼,不緊不慢地拆開紙鶴。
他的眼很冷,%e5%94%87不動聲色地勾著。
似乎眼前不過是誰寫信告知他,外頭新開了一簇桃花。
顧子清死了。
死於雷劫。
心魔劫。
顧三將紙放於燭火上,燒得乾乾淨淨,像燒掉了一個人千載春秋。
“多有趣。”顧三同雲長離道,“顧子清一生所求,不過是成仙。”
“可他最怕的,卻也是仙界。”
顧子清根本不知道仙界是怎樣的,到底是怎樣的。卻也不敢相信仙界真的是無欲無求,感悟大道的地方。
他信仙界有勾心鬥角,他信仙界有門派紛爭。
仙人,凡人。
都是人。
玄門已無人能傷顧子清,可仙界還有千千萬萬的前輩,能人。光是想到會麵臨無數先輩的打壓,就足夠讓顧子清驟起心魔而萬劫不複。
顧子清死,顧三立刻截斷了所有的線索。
那本就是顧三單獨安排的假線索,聯係有限。
故而季遙隻查到了幾個內門子弟,便再尋不著其他一絲絲的關係。
掌門一脈疑慮重重,大力搜尋,上下整頓。
反倒是讓清寒觀外門風氣一清。
與此同時,世人皆歎,顧家家主顧子清,居然死於心魔劫,永訣仙道。
他們說,“可見顧子清紅塵斷的不乾淨,心有掛念啊。”
顧三笑而不語。
他執掌了顧家命脈,顧子清的許多勢力也被他借用季遙,一手除的乾淨。
終於,顧三終於是成了這樣的人。
轉身,他扶顧三清的父%e4%ba%b2顧遼,做了顧家家主。
顧遼冷眼看他,“你在盤算什麼?”
顧三笑了,“貧道有什麼好盤算的,儘儘孝道罷了。”
他笑得溫潤爾雅,恰似多年前跟隨季遙時的模樣。
那時還是遙安山遙安殿,那時,寒潭尚淺,林花安詳。
顧遼卻一個字也不信,“你是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當年我就同家主說了,你這樣的人留不得!”
顧遼多少知道些□□,此刻近乎歇斯底裡。
顧三卻隻是氣定神閒地倒了杯茶,笑道,“不敢當,父%e4%ba%b2說笑了。貧道向來敬仰父%e4%ba%b2——”
他頓了一頓,抿%e5%94%87嘗了口茶水,“這不,為子之道,貧道可是同父%e4%ba%b2學了十成十呢。”
顧遼咬牙切齒,“呸!這家主,我才不當!”
顧三放下茶杯,黑貓盤在他脖頸。
“父%e4%ba%b2還請隨意,反正此事——也由不得你。”
顧遼殺氣頓起,大乘期的威壓鋪天蓋地。
顧三麵色不變,他隻是笑,似乎他臉上的表情隻剩下了這一個。
“父%e4%ba%b2,你如何殺得了貧道呢?”
顧遼怔住,他死死咬著牙,死死瞪著顧三清。
他殺不了他。
顧遼隻是顧家一個血脈不純正的,連清字都沒有的族人,顧三清,卻是掌門的%e4%ba%b2傳弟子,顧子清名義上的長孫,高高在上的顧家嫡係。
多可笑。
多可笑啊。
他若敢傷顧三清一分,清寒觀顧家必定十分報複在他身上。
“顧三清!”顧遼憤恨至極,“彆用那種高高再上的眼神看我——你們——你,顧清遼,你們有天資了不起麼!”
“一個個,一個個全都這樣!”
顧家,千古傳承的仙門顧家。
最不缺的就是天才,這一族裡主枝裡,沒有清字的子弟,才是真正的少數。
人人都歎他出身好,清寒觀大族,百代仙門顧家。
可是呢?他體內偏偏流著凡人的血!
來自母%e4%ba%b2的那半邊血,讓他資質遠遠不如他人。
若非他父%e4%ba%b2是顧清遼,兒子是顧三清,他早已不能留在顧家。
恨啊,多恨。
“為什麼顧清遼不能好好呆在清寒觀?好好做他的天才?”
那他的母%e4%ba%b2將是另一個仙家大族的閨秀,他就會有最好的天資,也絕不會日日被顧家人鄙夷,日日抬不起頭來。
“臭老頭,臭小子——”這兩個人一個樣,貪戀紅塵,浪費天賦。
“你們兩知道什麼,你們知道什麼——你們一生順風順水,可曾吃過半點苦楚?你們知道被人看不起的感覺嗎!你們知道嗎!”
蒼天不公,給彆人不該有的東西。
卻不肯讓他顧遼過得好些。
如今可好,顧三不費吹灰之力,就真正掌管了顧家。
而他呢,他的那些努力,就半分用都沒有了麼?
最後隻是做個傀儡,什麼都抓不住麼!
顧遼哈哈大笑,近乎癲狂。
“你知道麼,我巴不得顧清遼早點去死——”
話未說完,顧三狠狠一拳打在他腹部。
浩瀚靈力生生導入,顧遼正是激動之處,哪裡防禦得了?他被一下打得嘔了血,重重摔在地上。
顧三一腳踩在他背上,笑了,“你再敢提爺爺一個字——”
“貧道必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顧遼狠狠啐了一口血,卻又不敢反抗。
他恨極,又氣極,狼狽至極。
渾身哆嗦著,眼淚糊了一臉。
醜態畢露。
顧三卻依舊是笑,他慢條斯理道,“現在,父%e4%ba%b2,擦乾淨你臉上的血和淚,閉緊你的嘴,站起身來,換一身乾淨衣服。然後出這扇門——去做顧家的家主。”
“臭——”顧遼張嘴,顧三卻又狠狠踩了一腳。
“起來,貧道說過——此事由不得你。不,不隻是此事,是每一件事——每一件事都由不得你。”
他笑得很溫和,好像三月花開,柳枝連綿。笑得%e5%94%87角像固定住一樣,笑得好似眉眼都在同一個地方。
像是個技藝精巧的畫師,一筆一筆,畫上去的模樣。
出了顧遼的洞府,顧三站在了外頭。
打發了前來相送的童子,顧三看著遠方。
山川,蒼穹。
不知紅塵疾苦麼。
顧三突然哈哈大笑。
黑貓蹭在他臉側,顧三卻依舊是笑。
笑得喘不過氣來才罷休。
四肢五骸都在疼,但好像也不是很疼。
沒想到這一世活過來還是這樣。
不哭了,有什麼好哭的。
顧三本就不會哭。
那一刹那,他好像看見了顧大,看見了顧二,看見顧遼,以及他前世從未見過的父母——他想象中的樣子。他們的臉宛如走馬觀花,卻循環不休。
黑貓死死纏著他的脖子,一遍遍地用臉蹭他麵頰。
溫熱的身體纏著他,於是山風也稍稍不那麼冷了。
顧三說,“走吧。”
走吧,走吧。
也不知是說給雲長離聽,還是說給誰。
這世上有那麼多東西,既然得不到。
那就徹底不要了吧。
徹底,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顧還是想顧念一下%e4%ba%b2情的——但是——
好吧,下一章繼續折騰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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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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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玄門皆知,清寒觀顧家家主,換了個人。
有史以來第一位沒有清字的家主。
幾大家竊竊私語,心底明鏡一般,這個顧家家主,說是顧遼,背後站著的,依舊是顧家的天才——顧三清。
這是後話,此時的顧三隻是出了顧遼的門,一路回了他的洞府,去了程舟住的屋子。
程舟正在修煉,門口貼了重重的禁製。顧三也不打擾他,立在門外冷眼看了一陣。那禁製漂亮的很,金紅色的符文,重重疊疊,到不似玄門慣用的手筆。
“真人。”
有聲音傳來,輕輕的。
顧三早已發現了雲千帆,此刻懶散應了兩聲。
這丫頭換了清寒觀外門弟子的服侍,整個人竟為之一變。雲千帆本就生得嬌俏可人,一身雪袍紅梅更襯得膚若凝脂,麵似芙蓉。加以白紗覆麵,愈發是猶抱琵琶半遮麵,欲說害羞的女兒模樣。
她道,“師兄還在修煉,真人可要先喝杯茶等等?”
顧三道,“不用,貧道等著。”
話未落,禁製已除。程舟的聲音傳來,“真人請。”
顧三微不可察地抿%e5%94%87,冷漠道,“現在,收拾家當,貧道帶你出去曆練。”
程舟一愣,“什麼?”
顧三冷冷道,“貧道不說第二遍。”
說罷,顧三淡漠地看向外頭。
高山,遠山。
天沉沉地壓在數不清的山上。
顧三一時竟有些暈眩。
他才來時季遙翩翩的白衣,如今終於成了他指尖的一粒白棋。
當年誰輕聲細語,琴聲遙遙,“人生在世,當落子而無悔。”
可歎顧三下了這麼多棋,就算悔,也來不及了。
沉默許久的係統,此刻小心翼翼道,“你帶程舟出去曆練作甚——”
顧三笑道,“我的弟子,我不該帶帶他麼?”
係統一時無言,又不敢多說什麼。
程舟不久便出來,雲千帆睜著眼站在一旁。
顧三看她一眼,“一同去。”
他不等雲千帆反應,便轉了同程舟道,“十五年後,有千年一開的百劍塚。”
程舟一滯,顧三一字一句道,“貧道要你屆時,參加它。”
參加這場,劍道的千年盛宴。
顧三帶著程舟並雲千帆,一路出了清寒觀,前往丹師小會。路上沒有用仙法,反到是一步步地走,一步步的曆練。
過山川,走紅塵。顧三有的是法子讓程舟摸爬滾打,百般錘煉。程舟也不愧是男主,咬牙堅持,一聲不吭。倒是雲千帆讓顧三略吃一驚,她看上去柔柔弱弱,性子卻硬氣的狠。礙於病痛原因靈力不通,她便一次次地揮劍,一次次地練。也不在乎手裡流了多少血,練暈過去幾次。
顧三也問過程舟這到底是什麼病,程舟支支吾吾,係統也閃閃躲躲。
顧三,“為什麼不能說?”
程舟,“我師妹的病生的奇怪,我實在不知道是什麼,隻能幫她尋些靈丹妙藥緩著。”
係統,“宿主勒,這隨便拉一個人,我能知道她是什麼病嗎?壓根不能啊!”
顧三沉默,他摸著黑貓的頭,一遍一遍。
這一日,三人一貓又出城進了山路。
誰知才走了幾步,程舟不知碰了什麼,竟“啊”的一聲消失不見,緊隨其後,雲千帆也沒得無影無蹤。
顧三,“……”
係統,“……”
我去,你這主角命也太顯眼了!
係統連忙同顧三解釋道,“宿主,這是——”
話未說完,黑貓縱身一躍,幻化出雲長離的身型。
一時寂靜。
顧三一怔,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