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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不知是誰開了原唱,Leslie的聲音從音響裡傾瀉出來。

氣氛太曖昧了。

甄雪驥的眼神帶著溫柔的祈求。

林開的右手動了一下,那幾乎是一個準備抬起來的動作。

陳還一呆呆地看著林開。

陳還一,夠了——

不要再看了,不要留在這裡——

跑,跑出去。

他沒法眼睜睜地去看著林開把手放到甄雪驥的手上,他沒有辦法接受那一幕真的發生在他眼前。

他衝了出去。

漫無目的地瘋跑,由於突然劇烈運動帶來的劇痛席卷了他的呼吸道,但那樣竟然讓他覺得比較好過,因為那種疼痛奪走了他的注意力,稍微地,掩蓋了他的心痛。

我們說心痛,那不是一種修辭。極度悲傷的時候,心臟是真的會痛的,從肋骨下端開始,整個%e8%83%b8腔都被捏緊了,喘不過氣,隻能小口小口地呼吸,生生忍著從心臟爆裂開的痛楚擴大到全身,讓人忍不住想要躬下`身去,蜷成一團,來對抗那種痛楚。

剛才的畫麵充斥在他的腦海裡,就像被強行刻進去一樣揮不去趕不走。

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相襯,一樣的高大俊美,就像一對璧人——

那一定是他們一起唱過的歌,一起吃過飯的地方。

久彆重逢的戀人,在初戀的地方唱一首《風繼續吹》,告訴對方“過去多少快樂記憶,何妨與你一起去追”,如果自己也是圍觀群眾中的一個,大概會為他們鼓掌吧,說不定還會被感動哭。

甄雪驥比他高,比他好看。

比他擁有更多與林開的回憶,參與了更多林開的人生。

但是真正令他嫉妒又恐慌的是——

當甄雪驥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和林開並肩的姿態。

他是那麼自信從容地伸出手,他從不曾像自己那樣小心翼翼,有太多腳步要追逐。甚至,自己努力之前都要確認林開是願意的,是允許的。他曾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向林開宣言,他們誌同道合,互相需要,靈與肉,他們都是最相配的。

可現在,怎麼看,都是心虛吧,因為沒有底氣而虛張聲勢。

因為太愛了,所以卑微,無論說了多少次,誰會比我們更合適,誰會比我們更相配,心底的最深處仍然覺得,那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自己遇見他,已經是最大的運氣。

我為擁有你感到驕傲,可能這是我二十多年來最驕傲的事。

可是,對你來說呢?

在音樂烤吧的時候,他呆呆地坐在遠處,看見甄雪驥唱著歌走向林開,林開也回望著甄雪驥。他不會看錯的,他從林開的眼神裡看出了懷念,甚至可能還有不舍。

可是,他陳還一,和甄雪驥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多久。

陳還一覺得自己失去力氣,慢慢地停了下來,身上的汗被風吹乾,冷得他幾乎想要發抖。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他發現自己迷路了。

想拿手機開導航,卻沒有摸到。

天天跟著林老師跑來跑去,身上連錢包都沒有。

陳還一抱著膝蓋蹲在地上,默默對自己道,真的被你蠢哭了啊陳還一。

蹲到腳都麻了,站不起來,隻好直接坐在水泥地上。

天空下起小雨來。

此時林開正站在音樂烤吧門口。

海哥從門口出來,“要不進來吧,都下雨了。”

林開搖頭,“他手機沒帶走,我怕他看不到我。”

海哥拿了把傘給他,揶揄道:“當年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癡情呢?說走就走了。今天這個什麼樣啊,比甄雪驥還好看?”

林開沒答話。

“不是我多管閒事啊,”海哥道,“你真的就跟甄雪驥斷了啊?你走之後,他真的一直一個人,這麼多年同學會,一個個的都開始帶家屬了,隻有他,每次都是一個人去。彆人問起來,他都說等你回來。他那麼好的條件,現在甄氏都在他手上了,還對你這麼癡情不改的,你就沒一點兒觸動?”

林開道:“他除了投資五芙齋,還投資了你這音樂烤吧啊?”

海哥嗤笑,“你說的什麼話啊,真跟你本科的時候一樣欠揍,我就說句公道話,你愛聽不聽。他投資五芙齋是因為誰愛吃啊?”

林開道:“你還記得你剛開音樂烤吧的時候吧,天天晚上給自己當駐唱嘉賓,一水兒的小姑娘天天跑過來給你捧場,有個誰,是個什麼係花吧,天天提著玫瑰花過來,你怎麼就沒點兒觸動?”

海哥趕忙道:“你瞎JB說啥呢,老子隻有自己媳婦兒一個人,忠貞不二的,哪有什麼提玫瑰花的係花,都是來吃燒烤的,你肯定看錯了,她肯定提溜著一把烤串兒,錯不了。”

林開斜眼看他,“老子也隻有自己媳婦兒一個,忠貞不二的,跟瞎了眼一樣,彆的什麼都看不見,警告你,你可彆說了啊,要不跟你沒完。”

“我以為你就隨便玩玩。”海哥突然有點感同身受地拍拍他的肩膀,“沒想到你林開也有今天。”

林開問:“你都這樣多少年了,什麼感覺?”

海哥毫不猶豫道:“老子幸福死了。”

林開:“我跟你一樣。”

海哥笑,過了會又道:“說什麼呢,我可跟你不一樣。你也夠可以的,把自己弄得跟個小公主似的,等著王子和騎士為了你打破頭是吧。王子現在走了,你等騎士等到幾點?說不定人已經回賓館了。”

“我給賓館打過電話了,沒有回去。”林開看著遠方的道路,“他會回來的。”

海哥歎了口氣,“你啊。”

兩個小時前——

音樂烤吧。

甄雪驥站在林開麵前,放下了話筒,手還朝林開伸著,眼神帶著溫柔的祈求。

林開的右手動了一下,那幾乎是一個準備抬起來的動作。

林開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他用隻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我不想弄得你難堪,你先走吧。”

甄雪驥的眼睛裡露出失望,“我路過樓下聽見歌聲就知道是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開:“……帶男朋友來吃飯。”

甄雪驥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你不會的。”

林開歎了一口氣,“雪驥。”

甄雪驥眼神裡是溫和的倔強,“跟我走。”

林開搖頭,“他在等我。”

甄雪驥深深地看著林開,像是要看到他心裡去,“你可以拒絕我幾次,我都等你。等了這麼多年,我不怕繼續等。但是不要太久好不好,已經十年了,多留一點時間給我們的未來。”

林開沉默了一會,“抱歉。”他繞開甄雪驥走了。

烤吧裡的氣氛有點尷尬,圍觀錄像的人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紛紛發出噓聲和壓低的議論聲。

桌上放著已經烤好的烤串,但是陳還一已經不在了,隻剩下手機還落在桌上,可見走時倉促。

林開抓住門口的服務員,“剛跟我一起的小男孩兒走了?”

服務員本來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小男孩兒”,一看林開就想起來了,兩人都穿著正裝,挺打眼,“好像是,剛出去。”

“謝謝。”林開抽出幾張鈔票,“麻煩你幫我結賬。”話音還未落人已經走出音樂烤吧。

外麵已經沒有陳還一的身影。

林開四周看了一圈,沒有找到陳還一,又回到音樂烤吧門口,就那麼站著。

好像會永遠站下去。

Chapter 9·1

雨水把陳還一全身都打濕了。

他打著抖站起來,慢慢往來時的方向走。

街上沒有行人。

一輛車從他身後駛過來,停在他前方兩米。

陳還一愣了一下,在想要不要上前問個路。

車窗開了,探出一個光頭來。

“多少錢?”

“什麼?”陳還一沒聽清。

光頭的手架在車窗上,粗大手指間夾著的煙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他嘴裡噴出一口煙霧,不耐煩地說:“問你,一晚上多少錢?”

陳還一猛地退後一步,驚惶地轉頭往相反地方向跑了。

他聽到身後傳來光頭的一聲“神經病”。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陳還一一直在跑,不敢停下來。

不遠處似乎有高樓,無數張一模一樣的窗戶中發出暖黃的燈光,看起來像是居民區的樣子。

萬家燈火。

本來,他和林老師也住在一間這樣的房子裡。

要是林老師在就好了。

他難過地想,要是林老師在就好了。

路邊出現了一家便利店。

陳還一全身濕透了,褲子上鞋上全是泥水,狼狽極了。

他站在門口寫著“歡迎光臨”的塑料墊子上,怕弄臟人家的地板。

“老板,我手機丟了,能借個電話嗎?”▽思▽兔▽在▽線▽閱▽讀▽

“哎喲,怎麼淋成這樣。”老板是個中年阿姨,“進來進來。有共用電話。”

老板遞給他一張餐巾紙,“擦擦。”

“謝謝。”陳還一吸吸鼻子。

“不記得號碼啦?”老板看陳還一拿起話筒,卻沒有撥號。

“嗯……”陳還一低著頭,“我想一下。”

“一兩個號碼還是要記得的,總不能連個緊急聯係人都沒有吧,啊?”

陳還一低低地“嗯”了一聲。

怎麼可能不記得。

隻是不敢打過去。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態度麵對林老師,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嘟——

機械冰冷的聲音傳過來。陳還一心頭一緊。

嘟——

沒有人接。

嘟——

響到第三聲的時候電話通了。

“……林老師。”陳還一顫唞著喊了一聲。

“你在哪?”熟悉的低沉聲音傳來。

透過電流傳來的聲音有一點失真,但是陳還一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就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得救。

“我在一個便利店……”陳還一忙去看向老板,“在……”

老板心領神會,“後屯路,靠近永泰莊地鐵站。”

“原地等我。”

陳還一輕輕應了一聲。

對麵沒有掛電話,他可以聽見林開的呼吸聲。

他也舍不得掛。

陳還一捂住話筒,小聲問老板,“可以不掛嗎,一會他來了就付錢給您。”

老板點點頭,見事情解決,轉頭去看電視了。

陳還一就一直保持著聽電話的姿勢,聽見那邊有模糊的交談聲,汽車發動聲,還有林開的呼吸聲。

直到他看見那個人的身影——

“……林老師。”

林開站在門口。

陳還一還舉著話筒,不敢走過去。看見林開的那一刹那,他肩膀瑟縮了一下,連頭都忍不住微微低下去,隻有眼神還留在林開身上。

林開麵沉如水,眉頭皺起,然後幾個大步走到陳還一麵前。

陳還一的頭發還在滴水,可憐兮兮的。

林開付了電話費,%e8%84%b1下西裝外套蓋住陳還一,然後像拎小%e9%b8%a1一樣直接把陳還一拎出了便利店,丟在副駕駛上。

車裡的空調溫度開得很高,但是陳還一還是在發抖。

一路上林開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看陳還一。

開到賓館,林開熄火,“下車。”

陳還一看著林開開門下車,連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給他。

林開走在前麵,步子很大,沒有停頓。

他跟在林開身後,從地下車庫走進電梯裡,又走到賓館的房間裡。

林開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

陳還一看不清林開的表